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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著]钢琴教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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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上加冷,或者她们毫不在意地随它们融化掉,因为她们要忙于交谈事情,这比享受冷食更重要。 
  只有在她审视这些时,她的脸才变得轻蔑。她把自己的感觉视为唯一,如果她观察一棵树,她从一粒松果中可以看到一个奇妙的宇宙。她用一把小锤叩诊现实,像一个热心的语言牙医;普普通通的冷杉树梢在她面前堆积成孤寂的雪山之顶。七色光谱渲染了地平线。一些不可知的巨大的机器从远处开过,轻微的隆隆声几乎听不见。那是音乐的庞然大物,诗歌的庞然大物,用巨大的伪装布遮得严严实实。千千万万个信息在她训练有素的脑子里闪过,疯狂得犹如一朵喝醉了的蘑菇云,颤抖着,瞬间升腾起来,又像落下的铅灰色的幕布,慢慢降落到地上。纤细的灰色尘埃顷刻覆盖了机器所有的毛细管和活塞、所有的试管和冷凝蛇形管。她的房间完全成了灰色的石头。温度适中,不冷也不热。窗户上的一条粉色的尼龙窗帘在沙沙作响,并不是微风吹拂而动。室内全套设施一尘不染。没有人住过。没有人用过。 
  钢琴键盘在触摸下开始歌唱。文化废墟的巨大裙裾窸窣作响,轻轻地从四面八方涌上前来,一毫米一毫米地合围。肮脏的罐头盒,粘着残羹的油腻盘子,污秽的刀叉,发霉的吃剩的水果和面包,断裂的唱片,撕碎、揉皱的纸。在其他各处,浴盆里的热水咝咝地冒着热气。一个女孩不假思索地试一个新发型。另一个选一件紧身衬衣配一条紧身裙子。鞋是新的尖头皮鞋,还第一次穿。电话铃响了。一个人摘下话筒。一个人在笑。一个人在说着什么。 
  在她和其他那些人之间拖着宽阔无比的垃圾带。有人在烫发。有人在协调指甲油与唇膏的颜色。锡纸在阳光下闪光。一束阳光射入叉齿、刀刃。叉子就是叉子。刀子就是刀子。微风轻轻袭来,洋葱皮悠悠飘起,粘着覆盆子甜汁的薄纸飘起。压在底层的早先的腐败物已化为尘土,为面临同样命运的腐烂的奶酪皮和瓜皮,为玻璃碎片和灰黑色的棉球垫底。 
  母亲用力拉紧她的缰绳。两只手已经向前抬起,弹奏并复习勃拉姆斯的作品,这遍弹得好些。如果勃拉姆斯继承了古典艺术家的传统,他会十分冷酷,但他耽于梦想和悲伤,他是亲切感人的。母亲还远远不能被感动。 
  一把金属勺就这么插在正在溶化的覆盆子冰激凌中,因为一个女孩急着要说什么,而她的话让另一个人直笑。另一个女孩在她高耸的发式上扎着硕大的有珍珠母光泽的发夹。她们两个通过动作互相熟悉起来!女性的特点来源于她们如洁净的溪水般的肢体。一个胶木的粉盒打开了,在镜子表面涂抹了一些冷粉色和一些浓重的黑色。 
  她像一头疲惫的海豚,无精打采地准备表演最后一个节目。筋疲力尽地注视着这个可笑的彩球,被例行公事地抛到动物的鼻子上。它深吸一口气,托着这东西做圆周运动。在布努埃尔的影片《安达卢西亚的狗》中布努埃尔(1900—1983),西班牙电影制片人。1928年导演第一部电影《安达卢西亚的狗》,这是一部超现实主义的先驱电影,公映后立即引起轰动。, 有两架三角钢琴。这两头蠢驴,半腐烂的、血淋淋的大脑袋,挂在琴键上。死亡。腐烂。脱离一切之外。在一个彻底抽去空气的房间里。 
  在天生的睫毛上粘了一串假睫毛。眼泪流了下来。一弯眉毛画得重重的。用同一枝眉笔在下巴颏上涂了一颗黑痣。一把梳柄在高挽的发髻上插来插去,以便把这干草堆弄蓬松,然后用发卡再卡紧。长筒袜拉上去,把一条缝弄直,拎起一只漆皮小包走了。衬裙在塔夫绸裙子下沙沙作响。她们已经付了钱,现在离去。 
  在她面前打开了一个他人无从知晓的世界,是一个微型的,用红、蓝、白塑料插块制成的世界。用凸起的插头可以拼插起这个世界,这些插头中也鸣响着同样微型的音乐世界的声音。她的僵爪般的左手不可救药地麻木不灵,软弱无力地在几个琴键上抓挠。她意欲向着异国情调、精神麻醉、理智炸裂的方向高飞。她从未成功地做成微型加油站,这个加油站有一个非常精致的样品。她无非是个笨拙的家伙,为困难、迟缓的理解力所累。铅一样沉重的、死一般的重量。制动器!从未开火的武器朝向自己。铁皮做的老虎钳。  
钢琴教师 3(4)  
  不外乎几百支竖笛组成的乐队开始了吼叫。笛子大小、种类五花八门。孩子的肉都吹进去了。声音是用孩子的呼吸产生的,没有求助于键盘乐器。塑料的笛子套是母亲们缝制的。在笛子套里还有小圆刷子,用来清扫笛子。笛身上蒙着温暖的哈气。这么多声音就是靠着幼小的孩子们呼吸的气体产生出来。这些成绩没有得到来自一架钢琴方面的支持!  
  由爱好者自愿参加的完全私人性质的室内音乐会在多瑙河运河河畔第二镇区的一座贵族 宅邸里举行,一个波兰流亡家族的第四代在这里安放了两架三角钢琴,有丰富的总谱收藏。除此之外,在别人放车的地方,即在离他们近在咫尺的地方还收藏着老乐器。他们没有车,但有几把非常漂亮的莫扎特小提琴和中提琴,以及一把特别上乘的抒情古提琴,这把琴挂在墙上。宅子里的室内音乐开始时,由一个家庭成员始终看护着它,只有出于研究目的或者是因为着大火才会把它取下来。  
  这些人热爱音乐,想用耐心和爱心,必要时也要使用强制手段把其他人也带进音乐中。他们已经打算向半大孩子普及音乐,因为仅占有现在这个地盘不足以使他们快乐,就像酒鬼和毒品瘾君子一样;非要与尽可能多的人分享他们的嗜好。孩子们被精心策划地驱赶到他们这里来。这个大家熟知的爷爷奶奶的胖宝贝儿,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上,为芝麻大一点小事也大喊救命。还有这个挂钥匙的孩子,强烈逆反,但最终还得投降。在音乐会期间,没人给挨个儿递送零食,而且这种庄重的气氛也使人无法开口吃。在摆放着软垫的家具上没有面包屑,没有油渍,在一号钢琴和二号钢琴的盖板上都没有红葡萄酒的痕迹。绝对没有口香糖!孩子们都经过筛选,看他们是否把外面的垃圾带进来。较粗鲁的孩子都被淘汰出去,他们在器乐方面将永远无所作为。 
  这个家庭不做不必要的开支,唯独音乐是应该通过他们发扬光大的。音乐应开辟他们通往心灵的小路。他们为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开销。 
  埃里卡把她学钢琴的学生一块儿召了去。这个女教授只要动一动小拇指头就够了。小家伙们带着自豪的母亲、自豪的父亲或者两个一起来,一个个完整的家庭占满了屋子。他们知道,假如他们的钢琴成绩单上有个坏分数,他们就得离开这儿。只有死亡才可能是放弃艺术的理由。其他的理由都绝对不能为职业艺术家朋友所理解。埃里卡·科胡特炫耀着。 
  为庆祝第二届巴赫音乐会开幕,用了两架钢琴演奏。第二架钢琴由一位老年人演奏,他早年曾在勃拉姆斯大厅登台演出并且拥有仅属于他的、唯一的一架钢琴。时光已经流逝,然而上了年岁的人们记忆犹新。看来死神已临近这个自称为博士的哈伯考尔先生,他现在还能演奏莫扎特、贝多芬,包括舒伯特,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激发他的能量了。只是这个人确实时日无多。这位老者尽管年事已高,在开始共同演奏前,仍在第二架钢琴前按照地方习俗向他的合作者埃里卡·科胡特教授女士致以骑士风度的吻手礼。 
  亲爱的音乐之友和来宾们。来宾们扑向长桌,吧嗒吧嗒地咂着巴洛克式的浓汁肉丁。学生们从开始就不耐烦地像鸡用爪子刨地一样用脚蹭地,想做坏事,可到实施时又没了勇气。尽管这鸡棚的板条很细,但他们仍没有从这艺术盛典的鸡棚中逃出去。埃里卡穿了一件简洁的黑色天鹅绒曳地长裙和一件丝绸上衣。她用能切割玻璃的目光挨个打量学生,然后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姿势和埃里卡的母亲在她搞糟了音乐会后敲她脑袋时一模一样。两个学生的窃窃私语已经打扰了主人的致辞,不会再次警告他们了。在最前面一排,在女主人的旁边,埃里卡的母亲坐在一个为她特设的宽大的靠背椅里,独自享用着一盒糖果,也欣赏着女儿享有的无可比拟的尊重。有人用靠垫挡住钢琴灯,灯光猛地暗了下去,靠垫是垫着图样对位钩织的,灯光在它的拍击下颤抖。靠垫将演奏者笼罩在魔幻般的红光中。巴赫的音乐如溪水流淌。学生们穿着星期天的衣服或者父母认为适合的衣服。父母们把凡是他们生的孩子统统赶进这个波兰住宅的走廊里,好让自己在孩子们这儿讨个清静并且让孩子们学会给人以安静。波兰人的这条走廊装饰着一面巨大的青春艺术风格的镜子,上面有一个饰有睡莲的裸体女郎,那里是小男孩们总站着不动的地方。后来到了楼上的音乐室里,小家伙们坐在前面,大人坐后面,因为他们要一览无余。如果一个年轻点的同事想停下来不动,年岁大的就去帮助主人安排。 
  瓦尔特·克雷默尔自从十七岁花季开始认真地而不是为了好玩儿弹钢琴以来,还从没有错过这里的晚会。他用现金支付他个人演奏的灵感。 
  巴赫音乐的溪流进入快板,而克雷默尔以逐渐增强的饥渴目光从下面打量他的钢琴女教师座位以下的身体。对她的身材他无法得到更多以资评判的东西。由于一个学生的胖母亲坐在前面,女教师正面的部分什么也看不清。他的座位今天被人占了。课堂上她总是坐在他身边,在第二架钢琴前。在母舰旁边缩着她细小的救生艇,她初出茅庐的儿子,他穿着黑裤子、白衬衣,扎着红白点的领结。这个孩子已经拴在座位上了,就像飞机上的一名乘客,已经晕机,一心只盼着快快落地。埃里卡通过艺术在更高的空中走廊飘荡,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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