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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天骄-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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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里隐藏了如此多的怪物。不久,许多人宣称自己进入了气功态,他们可以透视鼠类在洞
穴中狂奔,白蚁蚀食木器,听见地球转动的巨大轰鸣--那声音听起来苍老而沉滞。他们产
生的外气能使导体带电,凉水沸腾,物体穿墙越壁,意识跨越时空。甚至有人宣布己破译了
法国预言家诺斯特拉达姆斯的《百年预言》听所有密码和箴语。
这是一本今年书摊的畅销书,据说它的大部分预言在过去的几百年里都得到了极精确的
应验,倍受鼓舞的诠释者们从中得出更新的预言,最引人注目的是:苏联九一年解体,世界
九九年毁灭。
我个人不以为然。前些日子,戈尔巴乔夫不是还在和美国总统布什进行裁军谈判吗?明
年就是一九九一年,不妨试目以待。地球仍在慢条斯理旋转,太阳也还是老样子,人们绞尽
脑汁赚钱营利,再挖空心思花钱享用,一切都是好好的,法国佬的胡言乱语不值一哂。
有一次学生公寓换冼床单,以前我们寝室到这时候都是由我收齐送到公寓管理员那里。
但每次都收不齐,尤其杨明德,他的床单己快一年没换了。每回我让他换,他脸趴在武侠书
上也不理我,我推他,他就说:“别烦我,我不换,我的床单不用换。”其实他的床单和被
罩都黑乎乎的,油一块,花一块,活象才从地里刨出来的。因为床单收不齐,每次我都得挨
管理员抱怨--那个老婆娘的嘴唠叨极了。
这一次杨明德正好不在寝室,我顾不了许多,老实不客气地把他的床单从上铺拽了下
来。一本书随同拍落在地下,我拾起来一看,正是上次焚书中劫后余生的那一本。它己进入
了风烛残年的最后岁月,封面揉得皱皱巴巴,半年来与枕巾为伍,从而油油斑斑,缺页掉
角,间有毛发,其中十几面粘连在一起,粘合剂是一大坨令人起疑的黄色污渍,纸色也泛
黄,脆得一折就断,扉页用毛笔注明了“百年预言”几个繁体汉字,陈旧的墨迹射出惊心动
魄的暗哑光芒。
我感到一阵昏眩,一股冰冷的电流传遍了全身,也凝固了我的脑浆,在打开书的一瞬
间,我迷失于散发着年代久远的檀香气息,枝叶密匝的原始森林中去了。最后一章的好几句
话,被读者用浓黑的框子重重包围。我昏头昏头地把它放回原处,怔怔得差点忘了刚才是想
做什么。
我不明白那个古板的法国传教士为什么要带来这种异端邪说的书籍。难道上帝的福音须
依靠它传播,遥遥无期的末日审判须倚仗它宣示吗?
我翻看杨明德的日记,希望它现在能为我的妄自猜度提供某些依据,那几页全是鬼画桃
符,信手涂鸦,如同梦呓,唯一有规律的是,这些日记全都在纸张中间留出空白,字符绕成
了一个了园圈,这一点倒值得玩味。
失去了家教工作之后,杨明德又恢复了原来的生存方式。这本算不了什么大的挫折,不
过他的经济又出现危机。虽然三门主课考了全班第一,但零的实验课、体育课和德育课成绩
以及几乎为零的出勤率使他没能拿到奖学金。他成了系里小有名气的怪人和怪才。
一开学,系教务处把他叫去发出了警告,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将很可能被劝退学--尤
其是这学期还要进行全国英语四级考试。他走后,系里考虑到他的实际困难,决定把打扫系
阶梯教室的工作交给他,每打扫一次十五元。
当我把这件事通知他时,他竟摇头拒绝了。这使我确确实实对他厌烦了,真是没什么指
望了,你到底还能干什么?想干什么?人要不自救别人就没办法了。
开学头两周,他还到教室里坐了几天,但很快就在课堂消声匿迹。大概他己不能适应这
种环境了吧。
但是实验课他必须去上,因为实验课成绩完全取决于考勤。这学期的实验地点改在了理
科楼,三个人一组,同学们都不愿和杨明德分到一块儿。要是他仅仅笨手笨脚倒还罢了,他
还爱乱摸乱动,有时己不大象是满足好奇心了,倒象是故意捣乱似的。有一次测热功当量,
他把别人连接好的导线扯掉,又胡乱把交流电源接到直流接线柱上去了,结果我们一开机,
绝热筒就开始哧哧地沸腾,幸亏实验课教师及时发现,否则一台仪器就要烧毁了,害得全组
都挨了顿熊。这学期要作电路实验,尽是些电学仪器,谁敢和他同组?但他偏和我、陈志泽
分到了一个组。
这学期第一次作实验,我和陈志泽先上了路,突然陈志泽低声对我说:“那小子跟在咱
们后面。”我于是听到身后熟悉的趿拉解放鞋拍打地面的声音。
我俩故意慢下步子,身后足音也蹀躞起来,我明白了杨明德还不知道实验课在哪儿上。
不知道就跟我们一起走好了,他不远不近地跟踪真是可厌又可笑。
我和陈志泽对视一眼,互相心领神会。我俩拐上了岔道,进了教楼后的公共厕所蹲了下
来,陈志泽递来一根烟,各自点上。听见拖拉的足音渐渐近来,在厕所门前踯躅一会儿,随
后又踢踢踏踏渐渐消失。等我俩完了事慢条斯理笑着出来,看见杨明德佝偻的身影正在回宿
舍的灰白水泥路上远去。
他总算认识到寝室是更适合于自己的地方,武侠是最具可读性的读物了。
这次恶作剧使我动了些许侧隐之心,我想再见到那个历史系讲师时,打听一下杨明德被
辞退的详情。其实好几次我都在路上遇到过他,但他总显得神色匆匆,似乎身有要事不及细
谈的样子,我不知他是否有意避开话题,就不准备自讨没趣了。
一天,辅导员老许把几个班干部叫去,原来,历史系讲师向他反映了情况,他和系里几
位政工教师分析来,分析去,竟是怀疑杨明德得了精神分裂症!
这小子的脑子真是有问题,他居然向学生散布读书无用论,劝她别考大学。对于一个正
面临高考的女中学生,即使不用“人生能有几回搏”“社会就是竞技场”之类的豪言壮语来
激励她,至少身为家庭教师也不该说这种话吧?起初学生还以为这不过是大学生们普遍性的
牢骚,属于围城类的怪论。但他越说越离谱了,象要把二尺小黑板当作他的人生论坛,大谈
随遇而安得过且过无为无不为的没落思想,即使抛开这观点的正确还是荒谬不论,他至少也
是把自己的角色弄错了。讲人生哲学上有中宣部,下有学校政治教师,人家父亲还是大学讲
师呢,轮得到他吗?
他的课当然好不到那里去,颠三倒四,逻辑混乱,从一道力学题能扯到天上地下,物质
精神。
怪不得学生家长见了我表情生硬,没以前那样热情,瞧我给人介绍了位什么样的家庭教
师。人家居然还为他毒害中学生付出报酬,并在他的书包里塞满苹果。
杨明德作出的令人哭笑不得的荒唐事不止这些。
学生十二月二十九日过生日邀请了他,他花了十几元钱买了个大布玩具,到了门口却不
敲门,徘徊了好半天,把那个生日礼物--一个大布牛挂在铁栅栏门上,就不声不响地走
了。第二天清早学生母亲开门买菜,被这个扑面而来的牛头哧了一跳。
老许说到这儿时,大伙都给逗乐了。
现在我每每想起杨明德在那个单元房铁栅门前的仓皇退却,总让我感到莫大的悲怆,那
个转身离去的形象是我所见过的最惨痛无比的青春图景,它比被人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更
让人欲哭无泪。文明面纱下的生存竞争极其残酷,他不能粉碎障碍,障碍就要山一般倒下来
压迫他了。当他最后一次离开那个注定要向他关闭的单元房铁栅门时,它冰冷的手感和漆黑
的色调也许会构成他恐怖的城市印象中的一部分?
他还能退到哪里去呢?
其实如果他的脸皮再厚一点,胆子再大一点,原本不致于弄得如此狼狈不堪的。
或许我的见解仅囿于世俗之见,竟未能领悟到他表达祝福的一种最富有诗意的行为?但
无论他为自己找到千种理由,总归不能解释自己为何竟畏怕推门而入祝贺生日。他能原谅自
己的怯懦吗?
然而历史系讲师却原谅了他。他一再对辅导员说,杨明德这孩子本质还是不错的,就是
思想可能出了点问题。他授课态度很认真,两小时的课总要延时,每次留他吃点夜宵,他总
是死活不肯。这孩子老实,心眼不错,又不钻在钱眼里,也算比较难得了。
既然读书无用,干吗还要把课上得那么认真,他的行为自相矛盾,难以自圆其说,不能
说脑子没有毛病。
老许嘱咐大家回去多注意他的言行。我为此拐到图书馆查阅了有关专业书,其中关于分
裂性格是这样描述的:
孤僻、不合群、爱独居一隅,与人隔绝,生活的主动性和适应性缺乏,懒惰散慢,常自
言自语,独自发笑,对人冷淡,缺乏感情,思想行为与众不同,爱沉沉深思或想入非非,追
求哲理但荒诞可笑。
这正和大伙对杨明德的印象相吻合,然而他尚未作出更奇异的举止,也不妨碍大家。玄
想哲理、耽于幻想固然可笑,但总归也不失为校园人的常见状态。他与人隔绝的大脑里到底
装了些什么物质,对任何人都是难以猜度的谜团。用不着费尽心思推测了,哪怕里面己粘稠
得如同浆糊了呢,他又不妨碍别人,个人思想自由总该是最神圣不可侵犯最无可剥夺的自由
了吧?没有必要干涉他。
辅导员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大家多留点神,一发现异常情况立刻报告他。
大伙儿极力为杨明德开脱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一段,班里正风行麻将。读书读傻了,竟
不知方城之中还有这么一番天地。我们自然不希望一个精神病嫌疑者引得辅导员老往寝室里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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