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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园曲径-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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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点头赞同。
第二天,文星坐在大队办公室的小桌前,看着文房四宝正发怔:“干部们还写大楷吗?”
突然跑来了队长的儿子。
“您是老师吗?”
文星点点头。
“太好了,我们已经快二年没上课了。”
“你们的老师呢?”
“来的尽代课女老师,在不多时就走了。来了走,走了来,每天也上不成课。我已经12岁了,还在上三年级。”
“现在你做甚嘞?”
“耍嘞,有时到这儿练写字,是我广爷爷教我写的。”
文星要求给她写写看。
孩子端坐凳上,挥动狼毫……
出乎预料的是,她,比不了孩子。可想而知这位广爷爷的辛苦了。
孩子突然要求:“看吧,老师,给我指指错。您是不是也写给我学学呢?”
文星听得虽有些胆虚,但是对毛笔字倒还不十分怯惧。立刻与孩子换了个座位,挥毫写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字。
孩子拍手叫了一会儿好。
又瞅着“学”字,左端详右端详了一气。
“老师写的‘学’字不如我广爷爷的好看。”
文星也仔细瞅瞅,学字头大了点,不由羞红了脸。她深深感到:农村是知识宝库,农村是人才倍出之地,农村的土里埋着的夜明珠多着哩!自己确实胜任不了,唉!该走!该走!
文星和学生正在沉默间,大队长从镇上回来了。
他不高兴也不忧愁。虽然上边没有答复他换男教员,但得知这个女教师满能胜任这儿的工作,并且改他们村为公办点。这是对村干部最大的安慰。其实,这是某些头领的良策。既重视了山村教育,又惩罚了文星,进一步逼她落伍。
队长觉得有些愧待于老师,不该见面给人家泼了一盆冷水。一个女性的心灵,哪能受得住这么冷酷无情?哪能经得住这般沉重的打击?所以大队长一见老师就抱歉道:“老师,唉!原谅我这个大老粗吧。上边不派男老师来,只好委屈您了。”
“哪里话,是我来委屈您们了。”文星说女教员不但是村上的累赘,而且哪能比得上男同志的工作效率?队长听得老师的言谈之中有点带刺,就更抱歉地连连摇头,并岔开了话题。
“咱们村的学校在那儿?”他指着高处的一所庙院告诉文星,文昌庙的正殿是教室,西偏房是大队放杂货的地方;东偏房是教员室。院门塌了;厕所这二年也填平了。
“穷大队修不起,老师,您对付着住吧。”队长说要不就住在家户,可是家家户户每盘炕上都挤得满满的,老师哪能与家户乱在一起?会干扰教师的工作喽!庙院倒清静,但离住户远。
“您……”
“我不怕,只要有个做伴的就行了。”
大队长一听寻做伴的就皱着眉头大张嘴不吭声。好大一会儿,他才吞吞吐吐道:“这,这庙院?唉!难啊!我,我考虑一下吧。”
隔日上午,大队长领文星来到文昌庙,刚迈上高阶的第一个岩台,从门内刮来一股旋风。往年的干枝烂叶残花野草迎面扑来,文星立刻闭住眼,捂着脸顶风而上。
队长站在几个岩阶上,猛地转身背着风,面向文星说:“唉唉!您看这成啥学校了?快二年没人登这门了。”他换了口气接下去:“也怨我考虑不到这方面。老师,我派人来打扫好了。”
旋风滚滚下山,他们已进了庙院。文星环视一番,整个院子乱七八糟:房上的通瓦全部破损,猫头滴水瓦碎落满院,院门楼子只留下两个一尺多高的砖垛,两边门框前躺着两个缺了四肢的石狮子,院心的花栏墙也只能看到一个土塄塄。墙上的画面铲得光光的,塑像不见了,地上也没有多少脏物,说明已在这儿做过学校了。再看正殿檐前的金字横牌,也被砍开两半,仍吊在门钉上,在风的吹动下犹如钟摆。它已被吊了好几年了,可是今日偏偏与文星作对。“嘎啦”一声,半块金牌落在了文星右侧,差点儿就是文星的头部。她,被惊出了一身汗,呆呆地立在那儿直愣着眸子盯着它。
队长更惊慌失色,急转身给文星解释:“那年破四旧破成这个样子,我本想取下它烧了火,但是村上的老家长死活不让,说什么凡人不能比公家的气候,庙院的东西是不敢动的。唉!看看……”
“看看!人不敢动它,它可敢打人哪!”
“是呀!要不是您躲得快,那,那可……”
“那我立刻就给您添麻烦了。”文星开玩笑。
队长听了傻虎虎地愣怔着,一大阵儿,他结结巴巴道:“什,什么?麻烦?”
“向您要棺材呗。”文星咯咯地笑出声。
队长听得“呵”了一声:“可怕!可怕!那还了得。老师,有神护着呢。”队长抽上一袋烟,思索了一会儿又说:“冀老师,这一声巨响可能是叫我整修学校喽。可是?老人家呀……”
他朝正殿作了一揖。
“咱村没钱呀!”队长忧心如惔。
“队长;您没钱,该有人有力吧;我看家长群众都会积极支持您的。”队长连连点头赞同,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叭叭叭……”敲着破砖烂瓦的墙壁:“对!破四旧是咱亲手破的,立四新更得靠自己亲自立。”
他将手中的树枝一扔飞过墙头,又嘟嘟喃喃一气:“唉!你看吧!前几年一个个疯疯癫癫抱着泥塑当人打。嗨!真是没事寻事,自作自受。”
队长先派人来校清扫,文星好像是以身作则的带队人,她这儿整整那儿理理,当看到大门前的石狮子少头没腿的形象,不由咕哝:“多可惜的工艺品,智慧的先辈,我们辜负了您们。”
她把它的断头、残腿等,慎重其事地放在了僻静处。
老家长看见文星呆立在狮子前:“老师,咱们把它滚在崖底算了,要不,它还挡路嘞。”
“不!它挡不了路,它还会给后人传授艺术才能哩。”
文星就在这所破旧不堪的校院里,与孩子们正式见面了。
开课的第一天,教室里就满堂红,孩子们像久旱得雨的苗子,没经文星挨门动员,就跟着队长的儿子广峰峰跑来了。大的携小的,竟携来了三四岁的幼儿。冀文星站在方圆二尺大的黑板前,扫视一下:砖凳子,石桌子。孩子们站着的,背手端坐的,用心写字的,交头接耳的,手足不停玩耍的。文星看着心绪有点不宁了:“这些幼儿该怎办呢?”
他们哭喊着撵哥哥姐姐,如果硬要赶他们回去,家长的心里该怎样活动呢?如果让他们坐在教室里,影响了哥哥姐姐的学习,家长又该说些什么呢?文星,不敢说长道短,还是把主意下在了辛苦上。每日里像个做保姆的莫说了,最苦恼的是当她给学生们讲课时,那些幼儿秃着舌头,咿咿呀呀地与他们的同年交头接耳,甚至打闹哭喊。
文星又断案子又上课,法师加教师,重担压得她直流泪。
“哎哟!老师真辛苦。又当教员又当保姆。”
这是一个活动时间。文星闻声举目,却是一位大约六十多岁的架双拐杖的老年人,他从校门外“叭啦叭啦”地磨蹭在文星面前;有礼道:“老师,可不要太累了。唉!受的受死;歇的歇死。像我这无用者每天吃闲饭。唉……”
“谢谢您老的关心。您,您老的腿?”
“它丢在对敌战场上了,我每年还花着它大几百块钱呢。”
“哎呀!那您可不是闲人,您是大功臣哪!领的钱够生活吧?”
“够了,够了。再够也觉得闲着麻烦嘞。”
此刻,孩子们团团围拢来,你一言我一语:
“老师,广爷爷真会写毛笔字嘞。”
“老师,这几年全凭广爷爷教我们读书嘞。”
“老师,广荣军爷爷可厉害哩。”
啊,文星这时才知道了,他就是教广峰峰写字的残废军人广荣军。冀文星看着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大伯,队里没有给您安排个力所能及的活儿吗?”
“哎呀老师,是咱力不从心喽!哪能怨人家,您不看俺这,这……”老汉蹾蹾拐棍笑起来。
“不不,您这是光荣的标志。您如果愿意再为后代服点务的话,功劳就更大了。”
“我,我能服啥务?”
文星这般如此地对老汉说了一遍,广荣军,连连点头微笑。
半月后,老革命的一条假腿又奔波在看管新一代的校园里。
春、夏、秋三季,他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给幼儿讲故事,教游戏,最令人感动和钦佩的是,他还要同孩子们跳舞,跳起来乐死人。
真够奇观。
他那两根拐杖东歪一下、西倒一下,又“咚咚叭叭”有节奏地响着。孩子们围拢着他,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彩云庄整个上空。
冬季,他坐在西偏房里,教孩子们认字、写字、背儿歌、朗诵诗篇。他的活动方式有两种:天冷;在教室里唱歌讲故事。天暖,出院子里练习跑步。为了能及时保护孩子们的安全,只让孩子们绕着他跑小圆圈。孩子们不怕他的说话重,就怕他的蹾拐棍。拐棍“咚咚”一蹾,就说明有人犯错误了。孩子们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瞪着圆豆豆的双目等待叫谁受训。
“快!快给我寻拐棍来!寻拐棍来!”广荣军急喊。
这是一个下午时分。
老汉的拐棍突然不见了,孩子们习惯了听拐棍的命令,所以根本不服从老汉的叫喊。文星闻声而来,帮助寻找,但不见了踪影。
老汉急出一身汗。
“哎呀!怎呀!拐杖啊!是俺的腿哪!没了它,俺又得回家学弥勒佛坐堂啦!”
冀文星更着急;他不能动了,也等于她不能干了。她,问问这个孩子;训训那个学生,都无用。还是老革命有勇有谋,他急中生智:“娃子们,爷爷今晚回不了家了,你们也不用想回了,咱们就在这儿住夜吧。”
孩子们听得顿时哭丧着脸,噘着小嘴一言不发。广荣军察颜观色,只见经常好捣乱的两个玩童眨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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