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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尽天下-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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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儿，来。”
他拉着我走下城墙，一路往前走着，而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除了难过再没有其他情绪……
天牢，阴寒依旧，光线黯然，不时传出铁链相击的声音，铮铮的惹人畏惧。
在尽头，火光赤红，在石壁上跳跃的焰影宛如蛇蝎。
等走近后我才看清楚，那里挂着一个人，早已血肉模糊，身上无数的刀痕，拉出长长的伤口，血珠从里面冒出，慢慢的滴落……
他的脚下放着一个木盆，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入盆中……
忽然间，如同自己的身体被埋如冰雪中，我第一次感觉到，恐怖是会让人觉得痛的……
像是刻意的，所有的刀痕都从脖子开始，为他留了一张完整的脸，好认证他的身份——昔日的九五之尊……
容烟笑了笑，对我说：“这样秋儿满意么？”
我说不出话，曾经我确实想将他千刀万剐，但也是曾经，经过许多事之后，仇恨也变得没有某些事重要……
容烟抬手一指道：“当年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女人操纵的！”
我顺着看过去，在墙角扔着一个人，长发蜿蜒的躺在地上，沾染了血水，被凝固在一起，她显然已经死了。被数十把剑穿膛而过，没有人可以活……
我的眼睛突然看到另一边还躺着一个人，他闭着眼，面容安详，似沉睡一般。
“那个是……”
“朔月。”容烟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看着朔月，我心里竟出现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在满山的尸体堆中发现一个可以救活的人……
“可以不杀他么？”
朔月的脑子不正常，从小就弱智，连他的母后都不待见他，他身为一个皇子，却常常被下人欺负……
听说有一次他差点被自己的母后掐死，之后他的母后被打入冷宫，而他依旧当一个痴痴傻傻的皇子。
我不是可怜他，而是不想让容烟的手上继续沾染无辜的鲜血……
“秋儿为什么想救他？”
我看着容烟，眼中微微一愣……
容烟勾了勾嘴角，视线冰冷的落到朔月身上。在那一瞬间，我真想骂死自己！如果我不说的话，朔月说不定能逃过一劫，毕竟他无害……
不，大概就算我不说，容烟也不会让他活……
我再看看躺在地上的朔月，只能选择孤注一掷，而且对现在的容烟来说，这样比较有效……
我走过去蹲下，用手指戳戳朔月的脸，转头对容烟笑：“我只是想看看傻子是不是真的很白痴！把他给我玩吧！”
“不行！”容烟看着朔月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又看我说：“秋儿为什么想救他？”
他知道我在撒谎？我站起来面对容烟，脑子越来越混乱，完全看不清容烟的真假……
“说！”
熊熊的焰火照在容烟的脸上，微微闪耀着，一半明艳一半阴暗，交织在眼底变成妖冶的艳红，绝冷的美丽，却让我难受。我回头看一眼朔月，他大我3岁，与我同父异母，而这么多年以来，我连叫他一声哥的机会都没有……
“我只是想救他，不可以么？”
容烟莫名的笑了笑，朝我走过来，我心里一下收紧，挡在容烟面前与他对视。连我自己都楞住了，为什么非救朔月不可？……
容烟依旧笑着，只是他伸出一只手一把将我拉住，瞬间出掌，甚至连腰都没有弯一下……我听到一声闷响，身后强力的气流冲散开，似狂风刮过，容烟额前的青丝飞洒，衣袂翩翩，他眼中的红色如一层薄薄的烟云，让我看不清……
“现在可以给你了。”
我听见容烟的话，机械的转头，朔月依旧闭着双目，他的嘴角有鲜血一直流出来，两只眼睛也是……
我的全身似在战栗，不由的抿紧唇回头看容烟，而他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样，一瞬间的绝望让我觉得悲伤……
我探了一下朔月的鼻息，快速的将他扶起，几乎用拖的将他拖出去……
容烟的一掌一定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如果不快点，朔月会死……
刚走出天牢我就叫旁边的卫兵帮忙，然而，他们冷漠的看我一眼……
我回头，发现容烟不在身边，那么我对他们来说便什么都不是……
朔月昏睡着，却有大口大口的血从嘴角漫出……
我拖着他走过转角，立即唤了一声“离弦”。
当他出现的时候我笑了，我知道他在的，与十二护法一样，他们都在暗处。
“少宫主……”
“不要说了，先救他！”
离弦看了看朔月，从我肩上将他接过去，跃身就飞出去……
“少宫主，恒圆宫。”
我望着渐远的身影，也试着提气，可是不行，没有一点内力，我的脑海里空有招式，却没有任何功力……
没有办法，只好两脚一蹬，开跑。
等我找到恒圆宫时，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我冲进寝宫时，离弦正在给朔月盖被子……
他转身恭敬的说：“禀少宫主，他没有生命危险。”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
“只是……”离弦看着我继续认真的说：“他的眼睛恐怕……”
容烟毁了他的眼睛，从今以后，不会说话的朔月只能生活在黑暗的世界……
此时此刻，我竟然庆幸他是傻子……
“还有……就算康复以后，他的身体也……”
我继续沉默，日后怕是任何一点小毛病都会要他的命吧……
离弦不再说话，我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床边，认真的看朔月……
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感觉？我莫名的皱起眉……
“你下去吧……”
“是。”
离弦走后，我在床边坐下来，看床上的人安静的睡着，他的眼睛鼻子嘴……我突然觉得头疼，心里无比的矛盾着……
扭过头打量这座宫殿……
除了大之外，什么都没有……他是一个没人要的人……
虽然他很可怜，但仍构不成我非救他不可的原因。我看着无数的人死去，却一次也没有像这样……
烦躁。
我站起来走出去，一眼就看见枫树下的离若，她紫色的瞳仁似烟非烟，似散非散，她笑着，面朝着我，似在看我。
我毫不犹豫的朝她走去，然而片片雪花落下，我不曾眨眼，她站的地方却没了人……
我一转身，看见她正步入朔月的宫门……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蹙起眉，她微微侧脸，轻笑着说：“你不妨进来……”
我想知道，所以又回到了屋内。
她并没有靠近朔月，只是在一边“看着”，她的眼睛没有焦距，淡淡的紫色，琥珀般透明……
她，绝非人类。
离若转过脸笑：“被你看出来了？”
我不由一惊，她不会……
离若依旧笑着，她说：“我不是人类，是执行人间定数的神。”
“离国不过是我居住的地方，一千多年前，离国几度被毁灭，最后迫不得已与我定下血盟……”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按理说神是不能插手人间事的……我想起景繁……
她突然大笑起来说：“不是不能插手，而是不能逆天……这是你的定数，晴国的定数……天命是改不了的！”
“什么天命？那也是天命么？”我手一指床上躺着的朔月，近乎咆哮的说：“他从出生到现在做错过什么？！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静默，我仿佛能看见时间在流淌。
离若缓缓的抬脸，只是脸上没有了笑容……
“那也是天命。”她说，“一切有因才有果，不被允许存在的……就会遭到抹杀……”
我突然笑了，她说她是神，却眼睁睁的看着人间生灵涂炭，血染江河，甚至帮了容烟一把……到底是谁将晴国推向灭亡？……
我想起景繁，他说他是仙，曾经做过那么多让人类歌功颂德的事，结果却是魂飞魄散……
所谓的天命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果人从生下来就什么都是命定，那么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离若最后告诉我：会结束的……因谁而起将因谁而终……
两天后
所有昏睡的人醒来，当然死去的……再也不会醒来……
容烟派出所有士兵，部分流沙宫的人马，并对外公布了我与他的身份，还指证出前皇太后的种种恶行以及私情，包括曜月不是皇室血脉的事……
曜月与皇太后都已死，死无对证，所有的将军都被处决，剩下的子民能做什么？
雪花簌簌的落着，街道上无人打扫，积雪堆积的很厚……
所有的城民闭门不出，皇都仍是一片死寂……上空有不散的阴云笼罩，雪似没完没了的下着……
离若消失了，在我面前。
她给了我一颗药丸，她说这是解药，如果用错，会死人。
我问她：这也是天命？……
她只笑，没有回答。她刚消失，十二护法就寻来……
容烟想要除去她是意料中的事，想必她是知道的。
最近容烟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没有多少时间管我，因此我多了很多不算自由的自由。
“梅花开了……”
我望着窗外傲雪盛妍的红梅轻笑，去年，我一个拥抱唤醒清泫……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否也在雪中盛妍？……
我听见房内有响动，一回头不得了！朔月伏在地上，大口的呕出一口血……
我赶紧将他扶起，抱回床上……他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却一直在呕血……
太医说：好不了……
我微微抿紧唇垂下眼看朔月，他安静的靠的在我的怀里，闭着双眼，像孩子一样沉沉的睡去，手指却是轻轻的将我的衣袖拽在手里……
不知为何，心上开始发痛。是可怜他可怜到会心痛么？
一天中，有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昏睡着，就算醒来也是不能言不能语，他会安安静静的睁着眼睛看什么都看不见的世界，然后一直一动不动……如果饿了他会试着自己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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