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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容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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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地溜达到了门边。门上的玻璃映照出广胜有些醉意的脸,广胜觉得自己薄有几分姿色,像师奶杀手濮存昕,可惜脸上的胡子多了一点……这样不好,影响男人形象,明天抽空让楼下的阿菊给拾掇拾掇,那小妞玩得一手好剃刀,沙沙沙。
  风越来越大了,从远处的海面上吹来一股带腥味的风,挂在树枝上的一只白色塑料袋被风兜得宛如孕妇的肚子。
  广胜把手做成手枪状,瞄准塑料袋,嘬起嘴——“砰!”
  “胜哥,好了!”健平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嘿,真有你的!他回话说,马上过来。”
  “凯子,就这么个过气的老混蛋还值得你亲自去嘛!”常青边开车边嘟囔了一句。
  “说什么呐,怎么说我们也是一个山上下来的,”关凯摇下车窗,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出去,“胜哥在劳改队很照顾我呢。”
  “去他妈的!老家伙现在混得像泡狗屎,也就指望着吃老本啦!”常青一口浓痰顺窗射了出去。
  “别这么说,广胜也不容易啊……”
  “谁容易?”常青蜷起胳膊,看着自己隆起的肌肉,“我还准备把他在时代歌厅的地盘拿过来呢。”
  “别急,见面听听他的意思再说,说不定广胜还真想把他的生意让给咱们呢。”
  “不能吧,都给咱们了他吃什么?本来已经快要饿死了……混得真他妈‘糟烂’。”
  关凯扭了扭脖子,脖子的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人就这样……见个面也好。”
  常青刷地把车靠向了路边:“等等,有人骂我!”
  关凯蹁腿坐到了驾驶室:“快点回来,我还等着吃广胜哥的酒席呢。”
  路人行色匆匆,面无表情地从车窗边掠过,如同一个个穿过人间的鬼魂。
  车里,崔健在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唱:
  我没穿着衣裳也没穿鞋,
  却感觉不到西北风的强和烈,
  我不知道我是走着还是跑着,
  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
  快让我哭要么快让我笑,
  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野……
  常青回来,用车上的抹布擦着满手的鲜血骂道:“这叫什么世道!一个臭民工敢骂我?不就是吐脸上一口痰嘛!”
  关凯一把关了录音机,嗡地加大了油门:“你也好耳朵,这么远还能听见……都老实点吧,不值当。”
  车驶上了快速路,路边的建筑刷刷地往后倒着。风扑进车里,在里面形成一股旋涡,有一种潮湿的腥味。前方一个骑摩托车的人,衣服往后飘起,像超人一样滑稽。又他妈一个老巴子(对农村人的蔑称)……关凯闷闷地嘟囔了一声。常青皱着眉头吭了一下嗓子,卷起舌头朝那人的脸上吐了一口果冻一样的浓痰。那个扮超人的伙计楞了一下,连人带车滚下了路基。飞驰的车,一下子把那人拉出去老远,变成了苍蝇一样的一个黑点。关凯横着身子从后视镜扫了黑点一眼,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笑了。常青拿起抹布擦了一下嘴巴,抹布上的血迹沾在鼻子上,红彤彤的犹如勃起的龟头。
  “凯子,听说陈广胜这阵子老跑银行,不会是发了吧?”
  “不能吧……可也难说,老家伙有点儿道行,劳改的时候就数他混得好。”
  “那倒也是,出来以后你再没见过他?”
  “见倒见过,那里边交的朋友就那么回事罢了,少见面的也好,”关凯顿了顿,“广胜清高着呐,去年一块吃饭还把我好一顿‘叨叨’呢……兄弟,要学好啊,这个社会在外面混不是路子啊,找个媳妇结婚好好过日子吧……操他妈,膘子。”
  “嘿嘿,可能是挨砸挨多了吓破胆了吧。”
  “那倒不至于,广胜猛起来也很要命的,这我知道。”
  “那就是脑子大!想往人堆里靠。”
  “谁知道呢?人跟人不一样啊。”
  “完了,这小子没救了……”
  关凯沉默一会儿,仰脸苦笑了一声:“其实,我很怀念跟广胜在劳改队的日子呢……胜哥人还不错。”
  常青摸了摸脑袋,极短的寸头发出沙沙的声音:“凯子,我可没挑拨你们的关系啊,我就是随便说说罢了……不过,广胜也太窝囊了,前几天我听老七说,广胜让一个毛孩子泼脸上一杯酒,没吭声——走了!丢份啊,以前的张狂劲哪去了?”
  “广胜有广胜的处世方法,跟咱们不一样呢。”关凯的声音小了许多。
  “什么处世方法?还不是被金林教育的?听说刚出来的时候,广胜是金林的帮教对象呢。”
  “别提金林!”关凯忽地涨红了脸,“咱们早晚得死在他的手上……”
  “害怕了?害怕别出来混啊!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凯子,广胜找你会是什么事儿呢?”  “不知道,去了再说吧。”关凯的脸色阴沉下来。
  天越来越暗了,来往穿梭的车,大都开了灯,明明灭灭的车灯使快速路看起来像一条流动的河。
  车拐下了快速路,关凯靠边停下车,倚着靠背掏出了手机:“喂,让胜哥接电话!”
  常青揪着裤腰下去了。风刮起他的尿线,呼啦呼啦飘着,像一条透明的小蛇。
  “胜哥吗?”关凯笑得很灿烂,“哈哈,是我,凯子!迎春小吃?好嘛,真简朴……好好,马上到!”
  “小吃部?”常青上车,边拉着裤链边嘟囔,“……真他妈会过日子。”
  风渐渐停歇以后,闷了一阵,空气当中就有了一股雨腥气,细细的雨线像是从天上垂下来的一根根钓鱼用的尼龙丝。窗外的一棵槐树刚才还半死不活地耷拉着叶子,被雨一淋,立马鲜活了许多。广胜斜眼看着槐树,心想:当棵树真好,不用出力干活,该接受阳光普照的时候就接受阳光普照,该接受雨露滋润的时候就接受雨露滋润,没有谁与它争抢,活得真潇洒。
  “呦!胜哥来了?”门口站着一个长相如烤鸭的矮胖子,“刚才玲子说你要在我这小店里请客,我这就赶过来了。”
  “呵呵,这不是大春嘛,”广胜冲他点了点头,“这店是你开的?”
  大春脱下淋得宛如尿布的褂子,讪笑道:“刚开,没几天呢,本来想让胜哥过来给咱扎扎架子……”
  “打住打住,说这个没意思,”广胜的眼睛又瞟向了玲子,“娶了媳妇也不招呼一声啊,咱出不起份子钱咋的?”
  大春搓着两只粗手,缩着脖子往里凑了凑:“嘿嘿,胜哥真能开玩笑,我那不是怕你破费嘛……再说,我也没请几个人,街面上的伙计还都不知道呢。呶,这是我的名片。胜哥,你怎么想起到我这个小破店里来请客?胜哥的朋友都是场面人……”
  “叨叨什么叨叨?滚厨房去!”健平照脸摔了他一烟头。
  广胜拉了健平一下,抬头对发着傻的大春笑了笑:“你忙去吧,看着弄几样精致的小菜就成,今晚没几个人。”
  玲子走过来,轻声问:“胜哥,把这桌撤了?”
  大春瞪着烂土豆一样的眼睛,猛推了玲子一把:“不撤留着伺候你爹呀!”转头对广胜咧咧嘴,“胜哥,到单间里来吧。”
  “好嘛,还有名片呢……”广胜掂着那张皱巴巴的纸片,站起身,一手搂大春一手捏捏玲子的胳膊,“呵呵,两口子真逗。”
  单间很黑,泛着一股子浓郁的霉烟味。墙上挂着一个蝴蝶型的壁灯,发出屎一样的黄光。玲子进来,瞅着天花板上吊着的一只灯泡,按了半天开关,灯终于也没有亮起来。玲子嘟囔着怎么了,脸就红了。广胜用手指弹弹桌子上的茶壶,乜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不用开灯了,就这样挺好,省钱。一会儿来了小姐,干事儿也方便。”
  玲子的脸有些发红,垂着眼皮退到门口:“那我帮忙去了……胜哥,大春就这样,你别笑话他啊。”
  广胜仰脸把一口烟吹到半空:“没什么,男人都这样。忙完了你两口子一起过来坐啊。”
  健平站在墙角解开裤带,把衬衫重新掖进腰里,面目紧张,灯影下显得有些狰狞:“胜哥,弟弟全看你的了。”
  广胜脱下鞋,把脚搬到椅子上,隔着袜子狠劲地搓脚趾缝:“别紧张,来了你少说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记住了,哥哥我这是在帮你压事,不是找事儿……对了,让老板娘出去拿两条烟,临走时给凯子装上。”
  “胜哥,要什么烟?”玲子掀开了门帘。
  “呵呵,你在这儿听着呐!”广胜眯着眼睛暧昧地笑了,“两条‘三五’吧,宽板的,帐一遭结。”
  玲子出去一趟又回来了:“胜哥,大春那里也没钱……”
  “瞧这日子过的……”广胜摸出钱包,拈出几张大的,“拿去,剩下的呆会儿再说。”
  健平看着玲子的背影,感觉很不好意思:“老是让你破费……胜哥,钱我明天还你。”
  广胜蹬了他一脚:“少玩这个,抽空把我的事儿给我搞定了,我连以前的帐都给你免了。”
  “胜哥你放心,不砸出他的尿来我就不活了!”健平拍了拍胸脯,把烟头猛地按在桌子上。
  “砸什么砸?你怎么老是这样?除了砸你再不会干别的了?我可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充什么硬汉子,那样很没意思……好了,不谈这个了。”广胜喝了一口茶,“呸!茶叶‘捂’了……妈的,好意思领我来这么个破地方。”
  “嘿嘿,胜哥,”健平往前靠了靠身子,讪笑道,“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嘛,你看咱这老板娘?”
  “胡咧咧什么!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这个理儿吗?”广胜穿上鞋,站起来跺了跺脚。
  健平也站起来:“胜哥,你哪里都好,就是太能装逼了,大春算你朋友啊?你有这样‘逼裂’的朋友,我都瞧不起你。”
  广胜吐口烟顿了顿:“哦……邻居,邻居。”
  “胜哥,我还是有点紧张,要不你再给胡四打个电话,让四哥……”
  “打住!多大点事儿?别把人家四哥的大牙笑掉了。”
  “那就算了……胜哥,刚才在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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