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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一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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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某一个大姑娘或小媳妇,于是荷着枪,离了职守。第二个原因是日本人本身
的。这正是战争的相持阶段,兵源不足,日本人从列岛本土,招募了一群戴着眼镜
的大学生们。指挥官想叫这些天之骄子们的白嫩的手,第一次染上血腥。理由其实
不必找,来到这块土地本身,就是理由。
全村的人都被赶到了麦场上,一层一层地排满。三八大盖里,压满了子弹。但
是指挥官摇了摇头。他希望近距离接触,用刺刀。他是个粗人,没有上过学,当刺
刀迸出一股又一股黑血时,他有一种嗜血的快乐。他感到他不光是在欺侮这些绵羊
一样的中国人,也是在欺侮那些面孔白白的、手指嫩嫩的、戴着眼镜、穿着还不太
合身的军装的日本人。由于家境贫寒,没有上过学,他对那些有知识的人,有一种
本能的仇恨。
“举枪……投刺……刺!”指挥官的口令下了。最后一个“刺”字,尾声高高
地扬起,然后像快刀切豆腐一样,戛然一个停顿。
在这威严的口令下,没有人敢迟疑。举枪跳跃弓步出枪!这一切
短期军事训练后掌握的机械动作,现在付诸实施。许多士兵,在出枪的那一刻,虽
然双臂夹紧,全身爆发,但是,眼睛是闭着的。只有当那黑血,“唰”地一声,溅
满脸、溅满眼镜时,才意识到这是杀人。
多吉喜一是一个粗粗壮壮的新兵,大学篮球队的队员。大号军衣穿在身上,还
嫌小。他和别人的感受是一样的。一团鲜血结结实实地糊在了他的眼镜上。他首先
嗅到一阵血腥,他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一片血红。他想卸下眼镜来,擦一擦,但是
没有这样做。他怕稍微停顿一下,自己就会胆怯。透过眼镜朦胧的红光,他又向另
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刺去。“好痛快!”当刺刀穿过心脏时,他想。“真美气!”
他接着又想。
“真美气”是那些街道上的粗野的孩子说的话。在家里,因为这句话,他没少
受过父母的训斥。他们叫他用书面语言讲话。但是现在,他觉得用这句话表达自己
的感受,最确切了。
3
大王庄的人,一茬一茬地栽倒了。中国人像羊。兔子急了还咬三口哩,但是羊
不。羊闭着眼睛,忍受,当刺刀穿心那一刻,实在受不住了,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哼
哼两声。中国的土地,也真神,光光的场上,血一落地,就渗下去了,因此场面上
并不光滑,并不妨碍日本兵的弓步。
这场大杀戮大约进行了一到两小时。当多吉喜一终于可以停息一下,掏出喷过
香水的手绢,擦试眼镜时,他发现,满场只有一个站着的目标了。他感到有些不过
瘾。
多吉喜一平端着枪,向这最后一个目标走去。一定也有许多像多吉喜一的士
兵,同样瞅准了这最后的目标,这一场丰盛的午宴的最后一道菜。
这是一个大王庄的少女。她穿着一件卡腰的大红夹袄,辫子盘在头顶,嘴在笑
着,笑成一个喇叭花。她的背后,是一座小塔似的麦秸垛。少女向麦秸垛靠了靠。
向后靠的原因,不是出于胆怯,而是为了将身子靠实,好让枪刺来时,刺得准确一
点,省力一点。靠实以后,她解开衣襟,指着左奶奶头下面的这个位置,示意日本
兵往这里捅,这里是心脏。
多吉喜一大叫一声,平端起枪,一个饿虎扑食,向少女刺去。
与此同时,所有的大日本天皇的这些勇士们,也像多吉喜一一样,去吃这最后
的一道菜。
少女很平静,平静得要么是白痴,要么是精灵。她的美丽的嘴角高挑着,仍然
在笑,好像那刺刀不是捅向她一样。
这少女后来没有死。她成了这支部队的“慰安妇”,或者叫随军妓女,或者再
雅致一点,叫军中乐园。第一个享用这个少女的是指挥官,最后一个享用这个少女
的是多吉喜一。
至于这个少女为什么没有死,军中有多种的说法。一种说法是,三八大盖上的
刺刀,是匕首型的,刺过许多人以后,刺刀就会发软。因此,当几十把刺刀一齐刺
向奶下部分时,刺刀全都弯曲了,卷了回来。这件事相信是真的。因为自从那场战
争结束以后,军械专家们将刺刀从匕首型改成了圆锥型,现在的士兵们,还在享受
这种研究成果。第二种说法则趋向于浪漫,人们说,士兵的刺刀在刺的途中,停下
来了。他们被她的平静、她的美震慑了,手臂发软,发不出力,他们明白如果杀死
她,那将是暴殄天物。他们怀疑这是蒲松龄小说中,那种狐妖之类的人物。他们是
大学生,知道蒲松龄。
4
胡宗南进攻陕北的那一年,五黄六月,天上下了一场冰雹。冰雹小的像核桃,
大的像拳头,最大的冰雹,像西瓜那么大。揭地的牛,脊梁杆子被打得白花花的,
露在外边。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树股全部被打成了白色的细条儿,槐树披散着立在
那儿,像个白发魔女。父亲在地里看瓜,急了,将锅反扣在头上,才没有叫冰雹打
死。“光景是没法过了,走,东渡黄河,走山西!”父亲对母亲说。
陕北人遇了灾荒,就往外跑,叫“跑年馑”。人挪活,树挪死。跑的路线一般
是三条,一是下南路,一是走西口,一是东渡黄河,走山西。张家畔这一带的人,
通常是走山西,祖祖辈辈地跑,跑顺了。
母亲哭着。父亲黑青着脸,不理她。父亲挥动老镢头,把门窗挖下来,又在
jian畔上起了个壕,把门窗埋了。然后,拉起母亲,又拉起我们兄弟仨儿,上了
路。上路的时候,多绕了一截路,到祖坟上,磕了个头。
黄河岸边,八条赤条条的艄公,站在浅水的地方,一边往身上撩水,一边向岸
上张望。母亲一身白衣服,脸也生得白。刚往岩石上一站,八个后生腰间的那东
西,都直挺挺地端翘起来。母亲羞红了脸,赶紧背转了身子。见我们兄弟仨,还站
在那里,傻呆呆地望着,母亲把老小,一把揽到怀里,又伸出两只手,挡住我和弟
弟的脸。
父亲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见了,笑一笑,摇一摇头。父亲过来,接我们上
船。船在这里,靠的是老崖,一块船板,支了,我们一家五口,颤颤悠悠地,上了
船。
“船开不等岸边人!”艄公们齐声怪叫了一声,船缓缓地离开了岸。
5
船在黄河里行着。浪一会儿把船掀上了天,一会儿,又把船抛向了谷底。母亲
有些晕船,脸色煞白,两眼只瞅着自己的脚尖。父亲大约也有一些晕,只是,他努
力支持着,伸出两只大胳膊,把我们兄弟仨,搂在了一搭。
艄公中,有一个一只眼睛上蒙了个黑罩的,那只明溜溜的贼眼,老往母亲的脸
上瞅,母亲觉察到了,只是不敢吭声。父亲也感到这些艄公,不像一些正路人,他
想发作,可是是在船上,于是,忍了。
艄公们喊着凄凉的号子。三场号子过罢。船终于靠了岸。这里是山西境了。父
亲轻轻地舒了口气。这边是滩,离地面,大约还有一箭之地。八个赤条条的艄公,
现在停了桨、停了橹、停了歌唱。他们互相望了一眼,然后“扑嗵!、扑嗵1”一
个接一个地跳下了水。
水只到大腿根儿。水大约有些凉,他们往身上撩了撩水,然后,慢慢地,一个
接一个走过来,将光光的屁股,靠在船舷上,将脊背,对着乘客,两只手,垂下
来,弯成一个拳窝。
船上还有一些乘客,他们大约是过过黄河的,知道下数。于是,一个一个地,
扑到艄公的光脊背上,用手搂着艄公的脖子。艄公开始背他们上岸。乘客中,有一
个面皮皱得像老核桃,擦着铜钱厚的官粉,颠着小脚,鬓上插一朵花的老女人,她
选择了最年轻的一个艄公背她。
“伤兵,你可等上了一个好机会!”黑眼罩喊。
“你操你的心去吧!”那个被称作“伤兵”的,回敬了一句。
艄公们一阵笑。笑得叫人胆寒。
那伤兵原来是个跛子,他背起那老女人,一开脚走,身子就像摇耧一样,摇荡
开了。行走期间,他还不断地腾出手来,挠这女人的痒痒,逗得这女人一阵阵大
笑。
6
黑眼罩越过了几个人,后来停在了我母亲跟前。他命令式地说了句:“趴
上!”然后背转过身子,垂下胳膊,两只手在后边,蜷成一个拳窝。母亲的脸色已
经不像刚才那么苍白了。但是,听到这黑眼罩的声音,又苍白起来。“我有男
人!”她小声地说。“男人是男人,我是我!”黑眼罩的声音充满了威严,不允许
你违抗。母亲无奈,只好求助地望着父亲。
父亲双脚已经站在水里,他的两只胳肘窝里,各夹了一个弟弟,背上,则背着
我。他用一个男人的目光,扫了黑眼罩一眼,继而故作轻松地说:“背就背吧!这
黄河上的规矩,我知道,上过一回脊背,这河才算过完!”也许是因为水凉,也许
是紧张,我感到,父亲轻轻地打了一个冷颤。
父亲大步(足尚)着水,来到岸边,将我们三个,“扑嗵扑嗵”地丢在沙滩上,
然后,背转身,抡了抡胳膊。父亲的眼睛瞅向母亲。
黑眼罩大约在母亲的“解放脚”上,掐了一把。我看见,母亲羞红了脸,只是
咬着牙,不吭声,眼神中有一丝恐怖。
终于就要到岸边了。父亲跨前两步,走进水里,一伸手,从黑眼罩背上,取下
母亲。然后又返回来走了两步,一松手,母亲端端地站在了地上。
黑眼罩一愣。
“快走!”父亲训斥般地骂了我们兄弟仨一句,然后,牵着母亲的手,大步流
星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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