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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山的晚风-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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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六月初二日,李应升也被杀于狱中。
周起元,因道路最远,被解到京师下狱时,前面几位已经归天。当时李永贞代李实上疏弹劾周起元贪赃枉法时,随手写下数十万白银之数。许显纯便以此数追赃,周起元受尽折磨,于九月毙命诏狱。其家产全被没收充公,因远不足额,则株连无辜,以至亲友无不倾家荡产。周起元在苏松巡抚任上,掌管的赋税成百上千万两,只要稍起贪心,便是大富,而他却一尘不染,严于律己。家人亲友在他生前未得到什么好处,在他死后却为他背黑名,破财遭灾,这大概也是做清官的代价吧!
第二章荒唐岁月荒唐事登峰造极(1)
魏忠贤至此可谓功德圆满。
依当时的逻辑,假如没有魏忠贤力挽狂澜,而让东林党这批“大奸大恶”之人得逞,大明朝还能这样歌舞升平吗?既然如此,那些真心爱戴他的臣民们就必须表达心中的崇敬之情。
东林党已除,朝廷上下差不多都是魏忠贤的热爱者。当然,也正是因为有这种热爱,那些人才被重用提拔,位居要职。不过这已是无关紧要的了。当时,顾秉谦、冯铨等人主宰着内阁。其下文臣则有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主谋议,号“五虎”;武臣则有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主谋杀,号“五彪”;其他如尚书周应秋、太仆寺卿曹钦程等,号“十狗”;此外尚有“十孩儿”、“四十孙”之类的人物。在地方大员中,更是有不少追随者。对这些人而言,没有魏忠贤,哪有今天的这般光景?
他们自然要对魏忠贤感恩戴德,何况他们的主子也很看重这种感激,并要求他们体现到行动上去。忠诚与否,要看行动,也只有通过行动,才能考察忠诚。当然,也只有被证明是忠诚之人,才有资格和机会,步步升迁,进一步尽忠。可惜的是这种关系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彼此只好心照不宣了。
人到了这种地步,还会嫌荣誉过多吗?魏忠贤也是人,又怎么会免俗?问题在于,像魏忠贤这样功高盖世的救星,该有的荣誉全都有了,不能总是重弹老调。况且这样做也不太能让魏忠贤记得住,对献媚者而言效果不大。陈词滥调已不足以颂德歌功,更不能反映出丰功伟绩。因此必须有所突破,有所创新!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人出奇招了!
天启六年(1626)六月,浙江巡抚潘汝桢上书朝廷,要求在西子湖畔敬立魏忠贤的生祠,以表其功。
这当然是创举!
建祠供奉,早已有之。不过,从前此举都是表彰死者,而绝无生者入祠之先例。一般人大概也不太愿意在活着的时候就接受香火供奉。但这些想法,对魏忠贤时代的人来说,已明显过时了。非常时代,自然应有非常之创举。
潘汝桢疏请建祠的创举,立即得到了热烈的响应。苏杭织造太监李实不甘落后,也立即请令杭州卫百户守祠。天启帝则御书“普德”两字,赐作祠额。内阁大臣们则妙笔生花,为功德碑撰文书丹。杭州臣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襄盛举。不久,在美丽的西子湖畔,一座富丽堂皇的生祠拔地而起,整日香火不断,热闹非凡。里面供奉着魏忠贤偶像——这也是惟一美中不足的了。假如他本人能安坐其中,岂不更好?然而魏公日理万机,朝廷哪能离得开他呢?他只能心临身不临了。
杭州生祠之立,令天下大震!许多人追悔莫及,继而奋起直追。一时落后还情有可原,永远落后则绝不允许!他们要比潘汝桢做得更好!
在短短一年之中,供奉魏忠贤的生祠,如雨后春笋,遍及神州大地。一时之间,天底下最气派、最漂亮的新建筑大概都是生祠。
蓟辽总督阎鸣泰,在其管辖区内建了7所生祠,花费白银数十万两。这钱当然不是出自阎鸣泰的腰包,而是从军费中开支的。当时前线的军费已是捉襟见肘,至少没有富裕到可以挪作他用的程度。但又有谁敢反对如此盛举呢?又有谁能说这是非军事用途式的浪费呢?因为前方将士很有可能受此感召,从而激发士气,再创奇迹。在阎鸣泰眼里,这几十万两白银是花在刀口上了。正如生祠中的匾额所言:
“民心依归,即天心向顺。”
既然是“天心向顺”,则战无不胜,万事可成。
开封城为了建生祠,拆毁民房2000多间。所造生祠,有宫殿九楹,一如帝王格式。巡抚朱童蒙在绥延建生祠时,还用了琉璃瓦。刘诏在蓟州建造的生祠中,魏忠贤已是金像冕旒。
海内闻风而动,除上述这些督抚外,争建生祠者不计其数。宗室如楚王朱华煃,勋戚如武清侯李诚铭(慈圣太后侄子)、保定侯梁世勋等,廷臣如尚书邵辅忠,词臣如庶吉士李若琳等,部郎如郎中鲁国桢,诸司如通政司经历孙如洌、上林监丞张永祚等,也都纷纷建祠。甚至武夫贾竖,无赖地痞,也个个攘臂争先,汹汹然惟恐不及。最可怜的是巡抚杨邦宪。他在南昌造生祠,为了扩充范围,竟悍然下令拆毁供奉周(周敦颐)、二程(程颐、程颢)的三贤祠,先贤偶像,尽被捣毁,让出地方来建生祠。没想到祠还没建,天启帝就龙驭上宾了,不久魏忠贤也就倒了台。这位杨邦宪最后也因此被入了逆案。可见做什么事都要趁早。
为造魏忠贤的生祠,各路官员是费尽了心机。富丽堂皇、金碧辉煌自然不必说,最要花功夫的则是魏忠贤的偶像。魏忠贤的偶像,都用沉香木雕刻,眼、耳、口、鼻栩栩如生。腹中的内脏,也都用金玉珠宝来做。髻发之上,还留有一穴,用以簪插四时香花。据说某地生祠中魏忠贤雕像的头做得稍稍大了些,小太监给它戴冠时戴不进去。匠人在边上看得既怕又急,便顺手用刀把头像削小一点,终于把帽子给戴了上去。小太监见此竟然抱住头像放声大哭,悲痛万分,就好像匠人削的不是木像,而是魏忠贤本人一样。
当时的魏忠贤,真是人人顶礼膜拜。人世中所有赞美的词藻,都被大用特用,毫不吝啬。像“尧天舜德”、“至圣至神”之类的颂词,一时充斥宇内。无数的赞美诗,也铺天盖地而来。督饷尚书黄运泰,在迎接魏忠贤的偶像时,竟行五拜五稽首的大礼,连呼“九千岁”。
千万不要以为那个黄运泰是个愚笨可笑之人,竟对着一个木头人顶礼膜拜。这些木头人有无穷的法力,每个人在它面前的表现,都会如实地反馈到在皇宫里的魏忠贤的耳朵里。魏忠贤虽不能亲赴各地,但自有无数的宵小为他充当千里眼、顺风耳。
相反,就有一些人,因为没有弄清其中的奥妙,或虽然明白了却又不愿去做,而最终遭了殃。工部侍郎叶宪祖看到京城之内生祠遍地,就连东华门外竟也兴建了生祠,心中不满,便发牢骚道:
“这是天子临辟雍道,土偶(指魏忠贤的偶像)能起立吗?”
不久,这位不识时务的工部侍郎就被削籍了。浙江巡抚潘汝桢首先倡建生祠时,巡按御史刘之待因会稿迟了一天,也被削籍。蓟州道胡士容因不肯给生祠写颂文,遵化道耿如杞因入生祠不拜,都被论了死罪。在歌功颂德、万众拥戴的背后,这样血淋淋的事情是屡见不鲜的。
就在魏忠贤大红大紫之时,其手下却开始闹起了矛盾。内阁大学士冯铨竟然在此时被罢免。这位大学士一向媚事魏忠贤,深得赏识,却与崔呈秀不和。崔呈秀想入阁做大学士,便令手下攻击冯铨、以及不肯推选崔呈秀的吏部尚书王绍徽。冯铨、王绍徽被罢之后,崔呈秀并未能如愿以偿。大概是因为魏忠贤改变了主意。结果是到天启六年(1626)的七月,施凤来、张瑞图、李国?三人以礼部尚书的身份进了内阁。施凤来没有什么主见,惟以和柔自媚于世。张瑞图则是一味迎合魏忠贤,而且文章书法也不错。生祠中的碑文,多由这位大学士手书,而皇帝诏旨中褒美魏忠贤的华词丽语,也是此公的杰作。李国?的情况较特别,他是魏忠贤的同乡,属特殊照顾之列。
崔呈秀自然是愤愤不平,但也没有什么办法。他终于明白,主子在不同的时期需要不同的人才,他已落伍了。
其实,冯铨、王绍徽、崔呈秀也不必过于计较,因为失宠的并非只是他们。到天启六年(1626)十月,连首辅顾秉谦也被罢免。
这位顾秉谦,从入阁伊始到做首辅以来,一直是忠心耿耿。东林党人的案件都是由他具体策划操办,编纂《三朝要典》,他亲任总裁,一桩桩,一件件,可谓是劳苦功高。大概是他已预感到魏忠贤的做法将来会出问题,早在处理“东林后七君子”时,他竟提出要依常规把他们交由法司进行正常审讯,魏忠贤对此很是生气。此时,他看到崔呈秀之流内部倾轧日甚一日,开始不安,竟要求卸职回乡。关键时刻,这算什么行为?简直就是对魏忠贤没有信心,甚至是要挟!魏忠贤自然不悦,便同意他罢职回乡。
第二章荒唐岁月荒唐事登峰造极(2)
顾秉谦这样的文臣,虽为一己私利,助纣为虐,但毕竟熟读孔孟之书,有时心中难免会有一丝善念。对局势的分析,也不像那些大字不识几个或者是头脑发昏的人那么糊涂。所以此时他才会有这样的念头。但这种首鼠两端的性格,也恰恰是他们这类人的弱点。须知一旦作恶,也就难以回头,而且必须付出代价。除非改朝换代以后的新主子仍觉得他们有利用之必要或价值。顾秉谦与冯铨,同是魏忠贤的红人,同为内阁大学士,也差不多同时罢免,但结局迥然不同。顾秉谦晚年境况十分凄凉,客死他乡。而冯铨却熬过了崇祯朝,投靠了新王朝,摇身一变,又做了一阵子新朝显贵,仍然耀武扬威。到那个时候,又有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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