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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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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他的目光紧紧攫住公主腰间的葫芦玉佩,唇畔染抹讽色,“有些事还是分男女的。”

  她没有发问,只静静地看着。

  “假如你爱的人不爱你,你会如何?”轻薄的暮色黯淡了他眼中光影。

  “我会离开。”

  “而我……”言律合上眼,语调极之轻柔,“会成全他。”

  “阿律。”她叹息。

  “嗯?”他轻喃。

  “你是个傻子。”

  “我知道。”

  夕阳虽模糊了他脸上的假面,却清晰了他唇缘上的笑。

  “大人!”桅下传来一声大呼。

  她拍了拍言律的肩,旋身跳下:“何事?”

  张弥嗅到她身上的酒气,不禁皱眉:“就算定侯殿下不在,您也要节制些。”

  “你这孩子,倒把我看成酒鬼了。”她挥袖扇风,试图吹淡身上的味道,“说吧,什么事?”

  张弥指了指船头:“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丰云卿眈了他一眼,快步走上船舷:“怎麽会这样?”

  前方,大大小小的渔舟商船密密地堵着,如浮萍满江看不见水色。

  “不止是前头,连主船与其他楼船之间都夹了很多民船。”张弥望向船尾,眠州的青龙旗已有些远。

  “这里是双生峡吧。”借着仅存的阳光,丰云卿举目远眺,只见一座陡峰耸立云霄,如一把利斧将赤江劈成两股。左边的那股在山之阳水之阴,相较右边略有些细,水上零星几叶渔舟悠闲地荡着,全不似右边那条的拥挤。

  “怎么都不走那边?”她疑问。

  张弥正摇着头,就见掌舵的船长走到丰云卿身边笑道:“左相大人,窄的那边叫阴峡,传说夜有鬼怪出没,图吉利的船家都不愿从那儿走的。”

  “鬼怪?”她摇头轻笑,“心中无愧的人怕那些做什么?”

  “大人说的是。”船长随声附和着。

  “公主!公主!”飞庐上宫女一阵惊叫,云卿转身瞧着,半晌只见一名女官小跑而来。

  “左相大人。”她急喘行礼,“公主晕船晕的厉害,还请大人及早靠岸。”

  “嗯,知道了。”丰云卿微颔首,沉吟片刻又看向船长,“你打从阴峡走过没?”

  “走过不下十次。”精瘦的男人恭顺颔首,在心中默默补充道,那还是在筑坝前。垂下的双目闪过异色,却没人能够看到。

  “确定安全?”丰云卿再问。

  “确定。”

  “那就抄近路吧。”丰云卿看向那名女官,“在月上之前,应该就能达到琥州州府阙城,请公主殿下再忍耐一会。”

  “是。”

  半晦半明的天幕下,百丈巨舰臃肿转身,载着一船暮色幽幽驶向满是山魈水鬼的阴峡……

  ……

  云都,宁侯府。

  灯下,凌翼然支手托腮,姿态优雅地打着瞌睡。忽地只听一声轻响,他猛地张眸:“谁?”心跳出奇地快,让他没由来得一阵恼。

  “滚!”门外传来六幺的轻斥,像是有人哭着离开,“回主子的话,是两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打碎了琉璃盏。”

  只是打碎了东西?

  凌翼然抖开肩上的长袍,虚眸看向那幅坤舆图,每走一步心中的不安就浓烈一分。

  他向来不信什么预兆之说,可为何他如此心慌,心慌到隐隐觉得不祥。

  “成璧。”他轻唤。

  “属下在。”窗外闪动一影。

  “你确定七哥是在镜峡出手么?”他看着图上代表江河的红线,低问。

  “属下确定。”

  “嗯。”他微颔首,指腹顺着那条线缓缓上移,忽地手上一滞,他沉声低喃,“这次,本殿还会像十年前那般漏算么?”

  那次失去她,他已觉不仅仅是遗憾,这次若再……

  听见自己的叹息,凌翼然恼怒地掐断思绪,可恶,他这是在乱想什么!

  “主上不会漏算。”

  窗外的一声很是坚定,坚定的让他重新开始相信自己。

  无边夜色就此落下,悄无声息。

  ……

  甲板上一阵巨颤,丰云卿稳住身形,向船下看去。黑色的江水急速地降着,船板上露出水印。

  “落潮?”她虽不懂水纹,却也看得出一些蹊跷。她抬起头,只见两崖如剑立,一江如布悬。庞大的楼船夹在阴峡当中,一时进退不得。

  就着船上的火把,她仰首再瞧,山有万仞,危岩合壁,江峡内不见月光。崖石上突兀的虬枝被火光拉长,如魑魅魍魉狰狞了笑,让人不住发寒。

  “古意。”她警惕地环顾四周,挥手招来近卫,“派人去保护公主。”

  不待那人应声,就听空中传来无数哨响,在静谧旷远的峡谷间被无限扩大。

  “避!”丰云卿大吼一声,抽出腰间软剑快速舞动,销魂的银光织成了一张素锦,密实地遮住她的身影。

  甲板上惨叫连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被破空而来的铁钩牢牢钉住,殷红的液体淹没胭脂红唇,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鲜血自身体中流尽。正此时,数百道白影自铁钩上的黑链滑下,如白蝶翩翩而下,敛翅落向楼船。

  “白蝶阵?!”古意高吼一声,惊得丰云卿瞪大双眸。

  “日尧门!”她暗咒一声,踏着黑索一路飞上。

  销魂于皮肉间穿梭,发出喑喑的剑响。她冷凝着眸色,左脚钩在锁链上横身旋起,似一阵狂风撕碎数只狂狼“白蝶”。而后再缠右足身姿倒挂,黑夜中银剑透着寒光,她宽袍展扬,如一朵春花穿过血雨,曼妙飘落。

  “弥儿!”眼角看见那个纤美少年被逼入死角,她松开黑索横身飞去,赶在刀落前将那只白蝶拦腰砍断,“弥儿。”她扬起手打醒了惊恐未定的少年,“弥儿快拿出你的匕首!快”她边说边舞着。

  温热的血液溅入妖美的瞳仁,辣辣地好似灼伤了他的眼底。张弥颤抖地从靴子里拔出那把匕首,极力保持着镇定。模仿着她的狠厉,模仿着她的果决,他青涩地舞动起短匕。忽地手上一阵粘稠,他惊讶发现自己刺伤了一个杀手。前所未有的惊慌与恐惧席卷全身,他呆呆地看着那人喷出一口血,而后面目狰狞地向自己扑来。

  要死了么,他要死了么。耳畔嗡鸣,他绝望地数着心跳,听不见任何声音。

  “抬手!”一声厉吼震裂了困住他的钟罩,他下意识地举臂,一阵腥热劈面而来。他眨了眨眼,鲜红的液体垂在眼睫上。模糊的视野中,一个白衣人被他钉在身前,那双凶恶的眸子徐徐下移,渐渐无神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胸口的短匕上。

  他杀人了!

  张弥屏住呼吸,看着那人的尸身缓缓滑落,他清晰地听见匕首滑出血肉的骇人轻响。

  “身后!”

  他举着锋刃慌乱转身,滴血的匕尖划过某物,发出裂锦般的怪响。他瞪着捂着眼睛痛苦打滚的白影,一时间失了心神。可不待他从中回味,就听那道熟悉的女声再道:“左侧。”张弥依言闪避着、突刺着,任由血腥缠身,他渐渐开始明白。

  今夜,不杀人,便被杀。

  就这样,由初始的木偶牵线,到此后的有意而为,他在她的羽翼下,杀了平生的第一个、第二个、第……个人。年轻的心不再颤抖,他握紧匕首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行云流水、如诗如画般地舞动着,头一回感到命运就在自己的手中。

  蝶雨如絮空缭乱,东风杀尽又漫生。

  地上满是残缺的尸块,不及喘息又被白影缠绕,丰云卿深吸一口气再自数十人身中穿过。

  “大人!”古意抱着娇小的公主自二层飞庐上跃下。

  “其他近卫呢?”丰云卿如一道光影疾驰在他的身侧,撕碎自四面八方攻来的“白蝶”。

  “都死了。”声音轻飘飘的很虚。

  “你受伤?”丰云卿扶住快要跌倒的古意,惊讶发现他的背上扎着一只铁钩,“快把公主放下!”

  “可……”古意咬着牙,脸上的肌肉抑制不住地颤抖。

  “你,下来自己走!”丰云卿指着公主厉吼。

  “本宫腿软……”祥瑞揪着古意的衣襟不愿撒手。

  丰云卿一挥长剑,削下古意的袖袍,祥瑞闷叫一声瞬间滑落。她跪在地上,忿忿抬眸。只见那个始作俑者一边撑着受伤的近卫,一边挥剑保护着她,美丽的眼中满是倔强。

  “殿下。”张弥伸出手,助她从地上爬起。

  “他真的只有十六岁么?”祥瑞拎着裙裾,紧跟在张弥身侧。

  “是。”张弥看着眼前英美的红影,突然发现身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疼。

  “本宫也是十六岁。”祥瑞抹开脸上的血迹,不由加快脚步,“本宫不会输他!”

  像是披着一床浸湿的棉被,沉重得快要喘不过气。丰云卿清晰地感到体力的流失,她咬牙架着古意,腕间剑光交织。

  刚劈开身前的白影,就觉脑后一阵腥风,速度快的让她躲闪不及。正此时,倚在她肩上的长身忽地轻移。片刻之后,只觉背上一阵粘稠的热,她瞠目回首,但见古意立在她身后,汩汩的血泉自他的嘴角滑落。

  “殿下要我……”他双目无神,明显已锁不准焦距,“要我守住大人……”

  “古意!”她眼角涩涩,看着他带着微笑缓缓倒下。

  “大人!”不远处,张弥奋力挥着匕首,碎挂的袖口满是血迹,“小心身后!”

  双脚夹着地上的短刀横身飞起,她于半空中激旋,两把利刃一前一后碾碎两只“白蝶”。而后她以销魂点地,如飞矢般射向包围处。一剑、两剑,解除了张弥的危机。长发飞扬在她的眉间,如此飘逸,如此轻轻。

  “大人,公主她!”张弥指着陷入困境的祥瑞,惊叫。

  这一次不待她出手,就见言律自高处飞下,钻入那丛白影。

  那个傻子,他当自己武艺高强么?云卿焦急地劈开包围,但见白影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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