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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眼-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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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吉普车的响声,便走到窗前,眼看着戴维冒雨把车开走了。道路泥泞,只见车子的后轮在打滑。他要当心才是啊。
她转身看着小乔,见他用麦片粥和牛奶在台布上画画。他说:“这是一只狗。”
露西打了他的手。“多邋遢!”孩子立刻表现出又生气又不服气的样子。露西心想,他多么像他的父亲:父子俩都是微黑的皮肤,头发也几乎都是黑的,而且在生气的时候连消气的方式也相同。不过,小乔经常开怀大笑——他也继承了露西家里的一些特点,真是谢天谢地。
她在遐想中发愣,小乔却以为她在生气,赶忙说:“对不起。”
她在厨房的洗涤槽那儿把小乔的手洗洗干净,然后收拾了餐桌,又想到楼上那位陌生人。现在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看样子他不会死。她便对他产生了许多疑问:他是什么人?从哪儿来?在大风暴中他干些什么?他有家小吗?他身穿工装,生的是职员的手,操的是伦敦附近的口音,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些倒挺有趣的。
接着她又想到:假如她住在别的地方,对这样一个突然来的陌生人就不会这么随便地接收下来。她可能会想到:他是个逃兵,或者是罪犯,甚至有可能是逃跑的战俘。可是一个住在这样的岛上的人,不会想到别人可能带来威胁,只会想到对其友好。能看到一张新鲜的面孔多么令人愉快,心存怀疑似乎不知好歹。也许——有那么一种令人不愉快的念头——她比大多数人更愿意欢迎漂亮的男人……她从脑海里排除了这种念头。
糊涂,糊涂!他身体那么疲倦,又在生病,不可能对别人有什么威胁。就是住在大陆上,对于一个浑身水淋淋、脏乎乎的人事不知的人,谁会把他拒之门外呢?等他恢复好身体以后,可以问问他的情况。如果到这儿来的经过他叙述得不合情理,他们可以在汤姆那儿发电报向大陆报告。
她搞好了清洁工作以后,就轻轻地上了楼去看看他。他睡在那儿,脸对着门。她一进门,他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时间又露出担惊受怕的神情,如先前一样。
“没什么,”露西小声说,“只是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平安无事。”
他一声不吭,闭上了眼睛。
她又下了楼,给自己,也给小乔穿上了油布雨衣和胶皮长统靴,两人一起出了门。外面仍然大雨如注,狂风怒吼。她看了看屋顶,大风果然吹掉了一些石板瓦。她冒着巨风,往悬崖顶那儿走。
她紧紧拉着小乔的手——大风很容易把他卷走。走了一会,她又很后悔,真不该出门。她的雨衣领口、长统靴口都灌进了雨水,小乔一定也遭了雨淋。既然已经淋湿了,就干脆再湿一会吧,她想去海滩。
可是,走到斜坡顶那儿,她意识到下海滩是不可能的了。那条木头铺的道本来就很窄,大雨又使路变得很滑。这么大的风,走起路来很可能失去平衡而跌落在离高坡有60英尺的海滩上。她只好用眼睛看看来满足自己的愿望了。
景色多么壮丽!
像小屋一样大的巨浪一个接一个地奔腾,撞到海滩时,浪头更高,曲线形的浪峰看上去宛如一个问号。接着,巨浪愤怒地撞击着悬崖脚下,浪花飞腾,溅到了崖顶,露西慌得连连后退,而小乔却高兴得大喊大叫。狂风和巨浪几乎淹没了所有的声响,她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听到孩子的笑声,因为小乔早已爬到了她的怀里,而且嘴巴离她的耳朵很近。
在悬崖绝壁边停留片刻,观看和倾听狂风巨浪在奔腾、在咆哮、在飞溅,心清是何等激昂。此时此刻她既感到险象丛生,又觉得安然无恙;既冷得哆嗦,又畏惧得冒汗。这感觉令人激动,而这种激动的感受在她的生活中已不可多得。
由于担心小乔的健康,她准备往回走,这时忽然看到了那条小船。
当然,那已经不再像一条船了,这也确实令人震惊。船所剩无几,只有甲板上大块大块的木板和船的龙骨。它们散落在岩石上,从悬崖顶向下看去,仿佛是从上面扔下的一根一根的火柴杆子,四处飘荡。露西意识到:那条船还很大,一个人固然也能驾驶,但很不容易。海浪把船损坏到那种程度,令人望而生畏,你很难找到连在一起的两块木板。
那个陌生人怎么可能还活着逃离了船?
想想海浪和礁石可能给人身造成的危害,她不寒而栗。她这种情绪的突变,小乔发觉了,就凑到她耳朵跟前,说道:“快回家吧。”她很快就离开了悬崖,沿着泥泞的道路,急急忙忙赶回自己的小屋。
一进门,他们都把湿透了的雨衣、帽子和靴子统统脱下来,挂到厨房里烘。露西又上了楼,再次看看那位陌生人。这一回他没有睁开眼睛,似乎睡得很安宁。可是她有一种感觉:他先前并没有睡,是听到了她上楼的响声,在她开门之前才假装睡着的。
她把浴盆里放了热水。她和孩子身上已经湿透了。她脱下小乔的衣服,把他放在浴盆里,然后在一时冲动之下,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下,和孩子待在一起。热气腾腾的好舒服。她闭上眼睛,全身松弛。他们待在屋里,又温暖又自在,任凭风暴猛击那坚固的石墙,感觉多么美妙。
在突然之间,生活变得有趣了。一夜间刮了一场风暴,轮船遇难,出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这是在海岛上生活三年以来……她希望陌生人快点醒来,以便了解他的情况。
这时已到做中饭的时候了。她还有些羊脯肉可以炖一炖。她出了浴室,用毛巾把身子轻轻擦了一遍。小乔在玩着洗澡玩具,那是一只橡皮猫,已给他咬得乱七八糟。露西在镜子里察看腹部因怀孕而留下的那些萎缩纹。这些纹路已渐渐淡化,但不可能完全消失。不过,全晒黑了也就消失了。她不禁笑了起来,真是妄想!再说,谁还对她的肚子那么感兴趣呢?只有她自己。
小乔问:“我能不能多待一分钟?”他就喜欢说“多待一分钟”,可是,他的“一分钟”就意味着大半天。
“等我把衣服穿起来。”她说着就把毛巾挂在杆子上,然后往门口走。
那位陌生人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他们面面相觑。说来很奇怪——露西后来回想着,当时她一点也不感到害怕。他看她时,那种表情里没有威胁,没有邪念,也没有嘲笑。他没有看她的腹部,甚至也不看她的乳房——只看她的面孔,看到她的眼睛深处去。她也看着他,多少有点震惊,但并不感到尴尬,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为什么没有惊叫,没有用双手捂着自己的面孔,也没有当他的面砰的一声关上门。
他的目光里的确流露出一点什么——这或许是她在想当然,不过她看到那目光中有一种赞美之情,稍稍闪出一种可信赖的幽默,还有一点儿哀戚,然后那种僵局打破了:他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不一会儿,露西就听到他身子压在床上时弹簧发出的嘭嘭响声。她说不清为什么感到特别内疚。
第二十章
珀西瓦尔·戈德利曼现在到了竭尽全力的程度。
联合王国的每一个警察都有一张费伯的照片,其中约有一半人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搜查工作中。在城市里,他们检查的地方有:饭店、旅馆、火车站、公共汽车的始发站和终点站、咖啡馆和商业中心,以及乞丐漂泊的地方——桥梁。拱道和遭到轰炸的地区;在乡村检查的地方有:仓库、地窖、空房子、坍塌的城堡、丛林、开阔地以及玉米地。他们向检查员、巡逻队员、摆渡员和征税人员一一显示了费伯的照片。搜查还在所有的港口和飞机场进行,连各个护照检查桌那儿,都在木板后面钉有费伯的照片。
警察当然一直以为:他们是在搜捕一个证据确凿的凶手。街道值勤的警察只知道照片上的人在伦敦用匕首杀了两个人;高一级的警官略知一点内情:两起案子中有一起是性骚扰,另一起没有什么明显的动机,他们还了解其下属人员不知道的第三件案子:就是在尤斯顿到利物浦的火车上,一个士兵遭到血腥残害,凶手作案动机不明;只有警长和警察厅的少数官员知道:受害的士兵临时在MI5作,所有谋杀案件都涉及到国家的安全。
报纸也认为这次搜查涉及的是一般性凶杀案件。戈德利曼发表详情公告以后,第二天大部分报纸都在较晚的版面上做了报道。苏格兰、北爱尔兰、北威尔士的报纸连第二天都没有来得及刊登,又推迟了一天,而且只刊登了个摘要。斯托克韦尔那位受害者被说成是一个工人,安上了个假名和模糊的伦敦背景。戈德利曼的新闻稿把这次凶杀与1940年尤纳·加登太太的死亡联系在一起,至于这两次谋杀是否有本质上的联系则说得含糊,只提到凶手使用的凶器都是匕首。
利物浦的两家报纸很快获悉火车上的凶杀事件,他们不知道作案的是否就是在伦敦用匕首进行谋杀的凶手。两家报纸都询问了利物浦警察局,编辑们都接到了警长的电话说明。结果,两家报纸都没有发表这一消息。
共有157人被怀疑是费伯而受到拘捕,这些人都身材高大,皮肤浅黑。只有29个人能够证明他们不可能犯杀人罪。MI5派出审讯官对这29个人做了审讯,其中27个人的父母、亲戚或邻居应召到场,他们证明:这些人出生在英国,从20年代起就一直在英国生活,而那时的费伯还在德国。
另外两个被带到伦敦,由戈德利曼亲自再审。那两个人是单身汉,过着起居不定的独身生活,亲属中无一人健在。第一位受审的衣着很考究,是个很自信的人。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声称自己的生活方式就是周游全国,干的是体力活,做的是临时工。戈德利曼解释说——与警方不一样——在战争期间,他有权监禁任何人,无须审问。他还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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