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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眼-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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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衣服,不过不再是浸湿了的夹克,而是信号员的外衣。
现在他万事俱备,只欠交通工具了。信号员来来往往总会有什么交通工具的。费伯到外面去找,发现小房子的另一边有一辆自行车,锁在栏杆上。他用匕首把锁撬开。他推着车,径直往前走,越过信号所那堵光秃秃的后墙,一直走到从房子那儿看不见他的地方,这才转过去,上了煤渣小道。上了道,他就蹬着车走了。
第十六章
珀西瓦尔·戈德利曼已经把家里一张小折叠床搬到了办公室里。此刻,他穿着裤子和衬衫躺在床上,想睡而又睡不着。自从大学的毕业考试以后,将近40年来,他从没有患过失眠症。他宁可过着往日有点提心吊胆的生活,也不想在眼下这种充满忧虑的日子里苦度时光,因为忧虑弄得他不能入眠。
他知道,昨日之他并非今日之他。那时候,他不仅年轻,而且根本不像现在这样……时常出神遐想。那时候,他性格开朗、积极进取、怀有抱负;他曾想到过从政。那时,他并不怎么刻苦——对考试提心吊胆也就不无道理了。
当时他对两方面有热情,一是辩论,二是跳舞,不过这两种热情并不相称。他在牛津大学学生俱乐部的讲演出类拔萃;《闲谈者》①上刊登过他与初入社交界的姑娘跳华尔兹舞的照片。他绝不是寻花问柳之徒,他只想钟情于自己所爱的女人,这倒并不是因为他相信什么崇高的道德准则,而是因为他认为应该那样做人。
①《闲谈者》(The Tatler):伦敦的一种期刊,每周出三期,目的是向社会报道上层社会人物的风流潇洒之举、义侠行为、欢快的娱乐活动;后来开始探讨社会风尚,提出了理想的社会准则和关于完美无缺的绅士、淑女的概念及高尚趣味的标准。该刊还登载大量有道德教训的轶闻故事。该刊由随笔作家R·斯梯尔爵士于1709年至1711年在伦敦主持。
在与埃莉诺相识之前,他从没和其他女人发生过关系。埃莉诺并不属于那些初入社交界的姑娘,而是天资聪慧的数学系学生,举止文雅,对人热情。她父亲是个在矿上干了近40年的老矿工,后来死于肺病。他带她见了父母。他父亲是郡里的长官,在埃莉诺看来,他家的房子似乎是一座宫邸。她身在其中,举止自然,令人愉快,丝毫没有畏怯。有一度珀西的母亲以一种恩赐的姿态来对待她,她毫不留情地做出了机智的反应,珀西因而更加爱她了。
他获得了硕士学位。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他任教于一所公立学校,并三次参加了下议员的特别选举。当夫妻俩发现他们不能生育时,双方都很沮丧,但他们仍然相敬如宾,生活很幸福。她的死,是他人生的最大悲剧,从此他对现实生活失去了兴趣,隐退到对中世纪历史的研究之中。
他和布洛格斯走到了一起,也因为双方都有丧亲的遭遇。战争使他回到了现实世界;本来那种敢作敢为的大无畏性格,出类拔萃的演讲才能,教书的热情以及对自由党的希望,都因战争而获得了新生。布洛格斯因生活中的悲伤不能自拔,戈德利曼热切希望布洛格斯生活能有转机,使他从痛苦自省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就在戈德利曼默想着布洛格斯时,布洛格斯从利物浦打来了电话,说“针”已是漏网之鱼,帕金遭到杀害。
戈德利曼坐在床沿,闭上了眼睛,对着话机道:“到火车上搜查要是派你就好了……”
“谢谢!”布洛格斯应道。
“就因为他不认得你。”
“我以为,他可能认识。”布洛格斯说,“我怀疑他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划。他下火车以后,能认出的面孔只有我的。”
“可是,他在哪儿见过你呢?啊,在莱斯特广场。”
“我不大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那时……我们似乎小看了他。”
戈德利曼心里很急,赶忙问道:“渡口一带你们已经控制了没有?”
“控制了。”
“他不会从那儿走,这很自然,因为目标太明显。他很有可能去偷船。也可能仍然去英弗内斯。”
“我已通知那边的警察,要他们戒备。”
“那好。不过要注意,对于他的去向,我们还不能做出任何肯定,要多方着想。”
“说得对。”
戈德利曼站起身,拿着话机在毯子上来回踱步。“另外,不要断定从火车背面下车的就是他。要考虑到:他可能在利物浦站前、站中和站后下车。”戈德利曼又专心思考问题了。他对各种变化和可能性条分缕析。“我要和警长谈谈。”
“他就在这儿。”
稍停片刻,又一个声音响起来:“我是安东尼警长。”
戈德利曼说:“我们要抓的人是在你那一区内下了车,你同意我这个看法吗?”
“看来有这个可能。”
“既是这样,那他此刻最需要的是交通工具——我要你把未来24小时以内在利物浦周围100英里内发生的每一辆汽车和自行车、每一条船或者每头毛驴失窃的详细情况搞清楚,随时向我报告。也要向布洛格斯报告情况,和他密切配合,跟踪线索。”
“是,长官。”
“还要注意凶手可能干的其他犯罪活动——比如偷窃食品或衣服,原因不明的袭击活动,持有非法的身份证等等。”
“明白了。”
“安东尼先生,这个凶手不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物,你现在能意识到这一点吗?”
“我想到了,长官。你亲自过问,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不过,详情我并不知道。”
“这涉及到国家的安全。连首相都要每个小时和我这个办公室联系,可见事关重大。”
“是……啊,长官,布洛格斯先生还有话要说。”
布洛格斯又拿起话筒,接着说:“你有没有回忆起来,你怎么认识他的?你曾说过,你觉得见过——”
“啊,是这样——我曾说过这并没有什么价值。在坎特伯雷大教堂里偶然见到了他,还谈过话,关于建筑方面。所有情况都表明:这个人很聪明——我还记得,他在建筑方面还说了些很有见地的看法。”
“我们也知道,他很聪明。”
“我说过了,这对我们没有什么用处。”
安东尼警长来自中产阶级家庭,是个意志坚强的人,说话带有利物浦口音,很轻,很柔和。可是此刻对于MI5这么对他下命令,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感到恼怒还是为在自己管辖的区域里有机会为拯救英国出力而感到兴奋。
布洛格斯意识到他思想上的矛盾——往日和地方警察共事时他就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知道如何让事情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就说道:“警长,对于你的帮助,我非常感谢。而且你知道,像这样的事白厅方面不会不注意……”
“也仅仅是尽我们的责任……”安东尼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称布洛格斯为“长官”。
“不过,自愿帮忙和勉强帮忙区别是很大的。”
“是这样。看来再想找到那人的线索还得要几个小时。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好的,”布洛格斯不无感激地说,“如果有把椅子,就在拐角那儿……”
“就待在这儿好了。”安东尼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说,“我到楼下,待在指挥室里。一旦获知什么情况,立刻就叫醒你。好好休息一会吧。”
安东尼出去以后,布洛格斯往安乐椅那儿走,坐上去仰面躺下。他一闭上眼睛,戈德利曼的面孔就闪现出来,仿佛电影一样投射在他的眼前。“独居也该有个了结的时候。希望你别犯和我同样的错误……”布洛格斯突然意识到他希望战争不停地打下去,因为战争一旦结束,他就无法回避像戈德利曼提出的那一类问题。战争使人们的生活单纯起来——他很清楚:他为什么恨敌人,也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往后的事……但是若要想别的女人似乎是不忠诚的。
他打着呵欠,身子在椅子上越陷越深。由于睡意渐浓,他所思考的东西也渐渐模糊了。如果克里斯廷死于战前,那么他对再婚的看法会完全两样。他往日一向喜欢她,当然也敬重她。但是,自从她从事救护工作以后,他对她的敬重变成了近于肃然起敬的赞美,对她的喜欢进而变成了热爱。那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与众不同,他们俩都知道,那是一种别的夫妻所不能享受的感情。她已死了一年多时间,布洛格斯不难找到一个他敬重而又喜欢的女人,但是他知道:仅有敬重和喜欢对他远远不够。一个平常的婚姻和一个平常的女人将永远会使他想起:像他这样一个很平常的男人曾经有过最不平常的女人……
他动了一下身子,想摆脱这些思念,好睡一会儿觉。戈德利曼说过,英格兰遍地是英雄。可是,“针”如果溜掉……
先要想想当务之急……
有人推一推他的身子。他睡意犹沉,正在做梦:他和“针”同在一个房间里,但是他就是抓不到“针”,因为“针”已经用匕首捅瞎了他的眼睛。等到醒来时,他仍然以为眼睛瞎了,因为他看不清是谁在推他,到后来才知道自己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呢。他睁眼一看,只见身材高大、身穿制服的安东尼警长正立在他的面前。
布洛格斯身子稍稍坐直起来,揉揉眼睛,问道:“发现什么情况了吗?”
“情况很多,”安东尼说,“问题是不知哪一种情况有用。这是你的早餐。”他把一杯茶和一块甜饼放在桌上,就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布洛格斯离开了安乐椅,端一张硬椅子放在桌子旁边坐下来。他呷了一口茶,茶味很淡,很甜。他说:“我们分析一下情况吧。”
安东尼递给他一叠纸,有五六页。
布洛格斯说:“别和我只谈你这个区里的犯罪案件——”
“哪儿会呢,”安东尼说,“酗酒、家庭纠纷、违反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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