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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行记-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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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杯中酒被一饮而尽,叶长春不动声色的倾杯浅笑,话带深意:
“叶某不过一介布衣,不值得江兄如此另眼相看。这一阵子蒙江兄关照,不尽感激,以后若能有所助益,叶某一定不辞……”
江庭柏笑得闲适,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件玉佩来:“实不相瞒,我正有一件事要麻烦叶兄。”
那是一件精雕细琢的白色半环玉佩,背面是吉祥如意纹,正面是云纹环绕的一个“柏”字,通体温润如水。江庭柏举着玉佩,仍是微微笑着:“此事说来话长,何况也是家事,不宜与叶兄弟多啰嗦。只是叶兄既然是去甘肃,只希望你路过甘肃西北一个‘昌乐镇’的时候,在当地帮我打听一件这样的玉佩,只不过背面的字是另外一个。”
叶长春拎起玉佩上悬的青丝带,沉吟片刻:“叶某自当尽力。”
江庭柏只是笑笑:“我也知道这是勉为其难,为了这块玉佩我已经多次托人到西北搜寻,都没有结果。可是既然当日叶兄能调动‘洪马帮’的人在城中做眼线,那这个忙,就只能你帮我了。”
叶长春一时对江庭柏有了另眼相看的意味。当日自己带着李伯的堂主令牌找洪马帮的人,不过随口说了几句话,可是江庭柏却能看出蛛丝马迹,也确实算是不简单了。原本他可以不帮忙的,可是既然不动声色推辞了江庭柏将竹心嫁给自己的一番美意,匿藏马猫儿一事上江庭柏又担了不小的风险,自己话也说在前面,于情于理,自己还是不能推辞这差事了。
这江庭柏,说来也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了……
江庭柏望着西北漫天淡淡的浮云,唇角笑意渐渐敛起:“如果找不到也就罢了。玉佩的主人姓夏,名字里第一字是个‘染’;若是还在人世,算起来现在还不满十八。找到的话,坠子背面若是‘秋’字,那坠子的主人就该是我的义弟;若是个‘霜’字,”江庭柏顿了一顿,浅浅淡淡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马车旁边瞥过去,“那玉佩主人,就该是我先母给我指腹为婚的妻子了。不瞒叶兄弟,二十年前江湖上有涉‘红莲案’的谢秋霜,正是先母的表妹,我的表姨母。”
一天舟车劳顿之后,马车到了一个不算十分繁华的城镇上,三人住在叶家商号后面一所简陋的后院里。尚未安顿好,叶长春就被商号的掌柜请到店子里去,等到回来时已经接近掌灯时分。
癞猫儿是被阿福安顿在叶长春房里的,马猫儿喂癞猫儿喝了些水,然后跑出去抓虫来喂给它。秋声已近,外面草丛里虫也少了不少,马猫儿费了半天功夫才捉了几只飞虫,兴冲冲的跑回叶长春房间,却才看到叶长春已经回来了。
屋子里很静,叶长春坐在书桌后面,靠在椅子上微微后仰着,秀长的眼轻轻阖着,似乎是睡着了。马猫儿轻轻走到书桌旁,将几只小虫放到鸟笼子旁边,却看着书桌旁边的叶长春出了神,屋子里安静宁谧的气息,忽然令她觉得这一刻的感觉很熟悉。
如同很久以前在梦里,自己在睡着,却能看到想象中的母亲伸手抚着自己的脸微微的笑,明明是梦,感觉却像是真的。
只是这一刻,虽然是真的,却叫她觉得象是一个梦。
就像两天前在马背上在叶长春怀里,城隍庙里他悄悄为自己披上衣衫,还有昨晚他凉薄的唇触到自己唇角前那一刹那的安静……马猫儿心里浮起带着惶惑的安宁,她不由自主的慢慢抬起纤细的手指,指端轻轻拂过叶长春长眉的眉端,声音低到几不可闻:“睡着了还皱着眉……看着倒没什么奸诈相……”
手还未来得及收回来,叶长春已经睁开了眼,狭长的眸子里透出柔和怔忡的目光,一脸刚刚睡醒的惺忪模样。马猫儿一时怔住,收回手臂不打自招的解释:“你……你……你脸上,脸上方才有虫在爬……我给你捻开……”
叶长春懒懒的直起身,揉揉眉心,一脸的漫不经心:“那虫在哪里?”
马猫儿飞快的拈起桌上鸟笼旁叶长春的食物:“那,你看,就是这个!”
那是一只肥大的瓢虫,带着半只残破的翅膀正在桌面上费劲的爬,马猫儿将它捏起来往地上一扔,顺手就把其余几只虫悄悄拂到地上,然后狠狠一脚把瓢虫踏成肉酱:“好了,踩死了……”
叶长春只是看着马猫儿微微的笑着,下一瞬已经站起身,自然而然的拉住马猫儿的手往门外走:“看来癞猫儿的晚饭是没有了。还是一起去给癞猫儿找些吃的吧。”
阿福悄悄站在门口,看着自家主子牵着马猫儿的手一路缓步往外面街上走,那对看上去让人觉得十分合意的背影,却令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不是为余二丫,也不是为江家小姐,阿福其实也不是没有觉察到,自家主子遇到马猫儿之后笑得是温和了许多。虽然之前没有看出来马猫儿是个女的,但只要主子喜欢,阿福想,令他喜欢的是混混或是大仙并不重要;即使有个萧二锅的烦扰,有苍野的追杀,以自家主子的手段和势力来说,解决这些麻烦也不是办不到。可是,阿福不无担忧的想着,倘若马猫儿身上的毒无法可解,那,自家主子不是太可怜了吗?
有谁知道,马猫儿是不是可以顺利的过去今年?
阿福转身往院子走着,不由得低头长叹一声:“唉……”
风褪去了夏天的炎热,拂在面上带着淡淡的凉意,西天边上尚有丝丝缕缕的灰色云翳,映在马猫儿眼里,变成了黑瞳上淡淡的水光里浮着的迷蒙而模糊的欣悦。右手包在叶长春修长的手掌里,渐渐的有汗水沁出来,她侧脸偷偷看了叶长春一眼,却只看到他挺拔的鼻峰与勾起的唇角上淡淡的笑意。重新回过头,她想起来一句曾经在学堂里被先生打着骂着教会的诗句:“执子之手”,一起老什么的……
那句诗是怎么背的来着……
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回想起那样的诗句来呢?那好像是做夫君的对妻子说的话吧,而自己是个女的,大概是不可能对叶拐子这样说的……
不期然叶长春停下脚步,望着路边一棵树上垂下的枝上,马猫儿试着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却发现他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将她的手握得紧紧。
“一只蝉。癞猫儿可吃这个?”
他右手两指捏着一只黑色薄翼的蝉送到马猫儿眼前,脸上的笑意是与情境不怎么相符的文雅秀逸。马猫儿脑海里浮现出被蝉噎住的癞猫儿鼓着眼睛的样子,大力摇摇头:“太肥了,会卡死它。”
蝉被重新放回树干。叶长春拉了马猫儿的手,沿着街道旁一溜垂柳走过去,嘴里漫不经心的问着:
“猫儿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呢?”
马猫儿不假思索的:“苍蝇,蚊子,瓢虫,飞虻,西瓜虫,它都喜欢吃。”
“是吗,”叶长春温和的笑意里掺了一丝促狭,“我还以为她喜欢吃云片糕,麻花,白斩鸡,樟茶鸭子呢。”
原来此猫儿非彼猫儿也……话说回来,他怎么知道自己在京城偷吃过那么些东西?
马猫儿脸上涌起不满,不过却没有发作,迟疑了半天,脚下步子缓了些:“你……江家的小姐怎么办呢……你难道……不要娶她吗……”
叶长春仍是笑的闲适惬意:“叶家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十文钱一只的面人儿就能哄好你,这样的小傻瓜,天下能找着几个呢?”
马猫儿愤然的抬起手臂抽出手,毫不犹豫的冲着叶长春道:“你才是傻子呢!大傻子!”
11
马车一路急赶过去,很快已经进了甘肃境。西北的秋来的格外快,等到他们渐渐行着,入眼的景物已现出萧瑟的秋状。从京城到甘肃,几天的时间仿佛是走过了两个季节。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马猫儿犯起了愁,鸟笼子里的癞猫儿,日渐显出颓废相,是越来越没有精神了,无奈之下,马猫儿只好拉下脸半求半告的找叶长春:
“叶大少,你家的癞猫儿一直病怏怏的,你若不管,死了可别怨我。”
叶长春从账本子里抬起头,揉揉眉心:“医得病医不了命,蛤蟆也不过是一两年的寿命,秋天冷了自然是要没精神了,不如把它放到河里去算了。”
马猫儿瞪起了眼:“看它老就把它放到河里,这是什么道理?跟萧二锅一样,”她翻着白眼提着笼子转了身,十分不满的念念叨叨,“难道对狗儿猫儿就没有情意了吗,癞蛤蟆也是蛤蟆它娘亲生的啊……”
莫名其妙就背上了无情无义骂名的叶长春,耐心来向马猫儿解释:“蛤蟆本来就是河里的东西,将它囚在笼子里,短时尚可,时候长了自然也是不行的,不如将它放归故园,省的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对着它岂不要伤心?”
马猫儿愣了愣,半天黯然垂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循着李伯手下送来的消息,马车最后进了一个甘肃西北一个无名的小镇子上。猎猎秋风扬起漫天尘沙,笼着镇外沟壑纵横的荒凉原野。站在镇子边缘西北边陲看去,除了天空湛蓝如洗的干净,便只剩了举目四望的萧瑟荒凉。
无名镇虽然不大,纵横不过四五条街,但酒铺子却不少,由东往西穿过镇子中央的街上,放眼望去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白底镶黑边的酒幌子迎风招摇,来来往往的酒客亦有不少着长衫戴斗笠的江湖客。在客栈安顿好之后已经过午,叶长春吩咐阿福去为马猫儿煎药,并命道定要看着马猫儿喝下药去才可,然后一个人出了客栈,往酒街上逛过去。
一路走过去,街上酒家竟然有十数家之多。叶长春并没有多加流连,径直望着街尾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去,进去径直在里面一张正对门口的桌前坐下,看着小二殷勤的走上前来:
“客官,要什么?”
“两碟小菜,一壶酒。”
“客官要什么小菜?”
“随便。”
“小店有麻辣豆腐,辣子花生,酸辣土豆子……”
“前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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