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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乱-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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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让我上车,劈头盖脸地朝我丢过来一包衣服,裙子覆在我脸上,好不容易才取下来。我对他怒目而视,他却更加悠闲自如,笑眯眯地说:“妹子——咱们路上假装成一对兄妹,你叫张慧娘,我叫张启郎——你把衣服换了。”见我依然对他怒目而视,他立刻冷森森地说,“不换也得换,你是想上马车去让我坐在一旁观看,还是自己到树木后面去换?”
  无赖。我在心里暗骂。俯身去捡衣服,却怔了怔。
  月光下,那件淡玫红色的纱衣如同天宫中落下的一般,轻薄而飘逸,玫红色的裙子、衣带、缎鞋散落在草地上,柔和而明媚。灰色的皮袄毛色根根饱满,在月光下泛着光亮。一个金银相间的盒子掉落在不远处。我启开来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套钗环,上面镶嵌的宝石与那身衣服同色,闪耀生光。
  “快去穿上。”十六王爷冷冷地吩咐我。
  我依言而行,到较远处的大树背后换了衣服,他总算用下巴指了指马车,示意我上去。
  路过那个水洼的时候,我忍不住看了看自己。一片月影中,那身明媚美丽的衣服简直如同以往明朗快乐的心情一样,令我恍若隔世。往年皇兄在世时,那些我衣箱中数不尽的精致衣服,和自己心中那种喜悦安乐的心情,仿佛都回来了。
  “快上来。”十六王爷提着车灯,嘴角带着猥琐的冷笑,慢条斯理地说:“公主娘娘好兴致啊——”
  我满心中忽然萌出的喜悦与怀念都被他搅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跟在他身后上车。
  刚刚坐稳,车夫挥了挥鞭子,马车便开始前行。十六王爷小心翼翼地将灯放在他附近的一个小桌几上,别转头去不看我。
  昏暗的光线中,我和他沉默半晌,同时脱口而出:“刚才那个将军是谁?”
  此言一出,两人讶然对视,愣了一会儿,又同时问道:“你不认识他?!”
  “我还以为他是你派来的人。”我首先说,“我根本不认识他,他忽然带了人马来,将我从十七王府里劫走,然后送到这里——难道不是你跟他约好时间地点的?”
  “不是。”十六王爷皱着眉头说,“你接到圣旨的前一天,我进宫去说了一大车话,拐弯抹角地说动了皇上,将你和何公子的婚礼提前——我本想在成亲诏书下达后就伪装成徐彦的人来将你抢走。皇上也知道徐彦这个人,并且听我说起过益州城楼上的始末,如此一来,他不会怀疑,也无迹可循。可是我没有想到,十七弟他——”
  我没有理会他,一味垂着头,心里发苦。徐彦,徐彦。不管他在哪里,想来已经回家,过得也好——他怎么还会记挂我,怎么可能会来将我带走。
  十六王爷不知是没有看到我的表情还是看到了也不想理会,继续说:“没有想到十七弟竟然将你抢了出来,还下令手下牢牢看守。这样一来,我当真是束手无策了。昨夜,我的人马靠近十七王府,无计可施,又退了回来。可是他们还没归来,我就接到一封从窗外射进来的信,说明接你的时间和地点,要我准备启程。我半信半疑,准备好行李赶过来,谁知道他果然将你救出了。”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就好像梦境一般。我和十六王爷一时间都说不出来这人的来历。
  我想起来怀中的那封信,便取了出来。就着马灯的光亮,只见信上的笔迹端端正正,一丝不苟,信中写道:“十数年前,曾随父至云南游玩,亲见明喜公主出外进香。公主落落寡欢之态,虽隔帘亦能查知一二。寒冬腊月,衣饰破旧,迥异其余皇子皇女。一面之缘,铭记在心。而后一年光景,西赵势微,余年已十五,颇思独自赴黔,却终究不得其便。其时余虽稚弱,亦设法央求父亲派人用心查探,不意却得知公主已冒名齐青枝,别离母弟,远赴南齐。相距虽远,推己及卿,亦能明了汝离乡背井之痛,恐惧惶惶之态。倏忽十二年,其间亦曾设法援救,却终因南齐宫廷防范甚严,不能得手。所幸公主身份未被识破,余打听得公主安乐美满,不胜之喜。此段时光,想能抵消卿幼时坎坷。余于是筹谋将云南令堂令弟秘密送到益州,再设法送信与公主,以摆脱谢丞相之流,谁知家父管制日严,不容余插手此事,终于功败垂成,其间公主被迫听命于奸相,实乃吾之过也。益州城破,自公主被赐婚于何崇明之日起,余即开始筹划相救,却拖延至今。余已派人在云南找到令堂、令弟并兰叶先生,已为令弟延医请药,想来并无大碍。只盼公主从此以后携母弟归耕山林,再不涉足凶险之地。一生一世,平安喜乐。云字”
  我看完信,心情激荡,反复看着那个“云”字,忽然想到,徐彦的字正好是“云超”。
   

第六十五回 愁心清弦,白云在天(中)
更新时间2008…6…16 13:02:21  字数:2838

 十六王爷也怀疑此人就是徐彦。
  可是我反复回忆,却总觉得那人的长相与徐彦不同。徐彦眉眼处有些深陷,今夜救我的人虽然只露出眼睛一带,从其轮廓却能看他鼻梁高耸,眼睛熠熠有神,清秀而俊朗,灯光下看去,颇有些十六王爷的影子,只是外表上要更英气勃勃一些。我拿着信颠来倒去地看了一遍,指着那一句“而后一年光景,西赵势微,余年已十五”,说:“从年龄上来算,西赵城破那一年,我六岁,这人是十五岁,足足比我大了八九岁,而徐彦只比我年长两岁。因此此人绝对不是他。”
  十六王爷笑了笑,说:“罢了,此人待你情深意重,而且将我们二人带上了远赴云南的路。日后有缘相会必要重谢,无缘么,……”他顿了顿,皮笑肉不笑地说:“就要枉费公主不知多少夜的幽梦了。”
  我登时怒气上冲,他却不理会我,独自从包袱里掏出一具异常短小的古琴,叮叮咚咚地弹奏起来,琴声温暖幽怨,响彻云霄,将一路的纷扰甩在身后。
  我的满心愤怒,被他这样一弹,也渺渺绕绕地烟消云散。抱膝听了半天,他一曲才完,我就忍不住说:“十七王爷也吹得一手好笛子——”
  他笑着点了点头,说:“十七弟吹的是羌笛,起源于胡地,笛声苍凉,多半是他以前随同裴将军征战时学会的。我么,”他低头去抚摸着那一具古琴,说:“这把琴名叫‘魂归’,是我母亲的,她是江南人。”
  这把琴竟然有这么诡异的名字,听起来颇有来历。马车中灯光昏暗,不断地晃动,间或照到他脸上,只见他怅然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山脉,表情甜蜜而温顺,却又带着很浓的悲伤。
  “令堂……去世了?”我问。
  他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脸上的表情又变作一副恶毒的表情,冷冷地说:“我母亲生我妹妹的时候,后宫里的锦妃也身怀有孕。她说自己肚痛,怕是小产,父皇很是着急……许多御医都去了她那里。我母亲……后来我的小妹妹没有养下来,锦妃却轻描淡写地说原来自己是吃坏了肚子。哼,侥天之幸,后来锦妃肚子里的孩儿还没有生下来,她就上吊了。”
  后宫里的妃嫔争宠,往往到了普通人不能想象的地步。皇兄在的时候,南齐宫廷中也是如此。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两个人一同沉默,好半天,又听见十六王爷开口说:“我母亲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总是怕耽误别人的事,怕对不住别人。她一心一意地为我的父皇,却从不故意表现出来……就好像……就好像今夜救你的那个人对你一样。”
  我点了点头。为了某个人默默地遥望,却从不让他知晓,其中的温柔与牵挂,当真令人动容。我不由得对救自己的那个人开始有些眷念。有他在身边的时候,那种安全和踏实,从未有过。
  十六王爷语调忽然变得很温柔,说:“我从小看着我母亲吃亏受苦,总是跟她说,不要那么善良,除了讨好父皇,对别的人都要狠一些。她总是不听我的。可是有时候带累得我也吃了苦,她却又后悔了,抱着我不住地说都是她没用。”
  我听得心里酸酸的,定定地看着他,小声问:“你那么恨何阁老,是不是就……”
  十六王爷冷笑一下,点了点头,说:“他……他对我们母子俩……”
  说了几遍,却又说不下去。
  我岔开话题,说:“你那么小就到蜀地去,就是因为这些?”
  他点了点头,声音哽咽,说:“我不想呆在宫廷里。蜀地……日后你去了就知道,那里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坏心肠,他们敬重我,找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物事,总是要献到王宫里来。我那时候水土不服,许多人在各处庙里为我烧香祈福……自打病愈之后,我就发誓,我从此要做一个寡廉鲜耻的人,可是在那块土地上除外……那里本来就是丰饶富庶的天府之国,我在那里,过了一段很好很好的日子。可是我每天晚上都在想,母亲和妹妹如果能够陪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他说得悲苦,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先后朦胧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离淮安很远了。车帘外一个马夫正在赶车,另一个鼾声沉沉,还在熟睡。我看了一眼十六王爷,他蜷缩在角落中,还未醒来,于是又掏出昨晚那个人给我的书信,看了两遍。书信中,将我的底细透露无遗,本想将它撕毁丢掉,却终究舍不得,还是放入怀中。
  十六王爷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笑道:“与公主同眠,果然是……”
  “别胡说八道。”我不理会他,问道:“我就这样走了,十七王爷还被关在牢房里,怎么办呢?”
  他耸了耸肩,笑道:“我已经准备妥当,待云南的事情办完,就要起兵。十七弟能征善战,皇上是一定要启用他的。”
  “那么何公子呢?”我又问。
  十六王爷哈哈大笑,说:“笑话!难道皇上还舍得伤害他不成!他可是皇上的宠臣啊!”
  不,不是。我记得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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