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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传-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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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你别见怪。”

小鱼望着他。

海龙王脸上不由得燥热起来,只是他生得黑,小鱼看不出来而已。

他说得很费劲:“小鱼,要是你在巫山呆腻了,只要你不怕我这个水贼头儿名声不好,不管你什么时候回鄱阳湖都行。”

小鱼一怔。

回鄱阳湖?鄱阳湖是她的家吗?

海龙王说完这句话,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就流利多了:“小鱼,你回来之后,只要你晚上在这个地方挂一盏红灯笼,我就会来接你。”

小鱼总算明白了海龙王的意思。

海龙王这样的汉子,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她本该感动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只是含着带泪的微笑低下了头。

浮上心头的是朱逢春那永远也触摸不到的身影。

那样真切,真切得让她绝望。

她挣不脱自己一手织就的罗网。

海龙王却在不知不觉中一头闯入了她无心撒下的罗网,就像她一样再也无力挣脱。

从此陷入一生的守候与等待。

六.

开春之后,朱逢春将新婚妻子留在汴京,只带了一个小书僮,赴巴东上任。

巴东县治高居山中,狭小局促,于是尚未卸任的巴东县令将接风酒宴安排到了山下的官船渡。

官船渡是个大码头,地势虽然不够开阔,但沿江搭起的戏台却比巴东县治中任何一个地方更宽敞。当地乡民请戏赛神,都在此处。每到此时,台上歌舞喧闹,台下船只上人头簇簇,煞是热闹。

朱逢春就坐在巴东县令的官船上,面对戏台,等着乐舞上场。

宋时风俗,各州各县,都有官伎,州县凡有应酬,陪酒侍宴,歌舞助兴,甚或春风一度,都是常事;官伎们每月必得应酬官事若干,才能在当地继续持业。

巴东穷窄,官伎的声色,本不能与那些大州大县相比。但是巫山一带,笃信鬼神,岁时奉祀,都要献歌舞以娱鬼神,所以民间历来有好歌舞之风,其中如琵琶峡,家家能弹琵琶,故得此名,峡中女子,自幼耳濡目染,心习手成,绝非他处琶琶乐手可比。而峡江沿岸,山水俊秀,所出女子,每多出奇美丽之辈,如出塞昭君,便是峡江民女。

所以朱逢春乍见登台的歌儿舞女时,不免吃了一惊,向县令笑道:“巴东佳人,果然名不虚传,便是汴京之中,也难得见到这等风姿啊!”

县令也笑道:“是啊是啊,下官深有同感。今晚这班女伎,又是其中尤为出色的,连合州的吴大帅都听说了,前天还发下檄令来宣召呢。只待为朱兄接风之后,便要去合州侍奉吴大帅。朱兄若再晚两天来,下官都不敢再留着这班女伎不送走了。”

朱逢春哈哈一笑:“如此说来,在下当真有眼福啊!”

县令原来只听说朱逢春这个人,少年得志,年纪虽轻,却城府甚深,崖岸高峻,不好相处,不料今晚一见,却如此随和风趣,大是高兴,趁着酒兴凑近了朱逢春说道:“朱兄只身上任,将嫂夫人留在汴京,日常起居,只怕甚为不便吧?可否需要下官为朱兄荐两个随身使唤的人?”

他话中的意思,相当明白。说出之后,心中还在忐忑,不知这位锐意进取的新进士会不会为了撇清自己而就此翻脸。

朱逢春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只微笑道:“我家中的情形,兄台是否也略知一二呢?老实说我家虽号称将门,数代为官,俸禄丰厚,但家中那些叔伯们都不善理财,女眷们也都不是此道中人,以至于竟常有入不敷出之感。将内子留下料理家事,也是迫不得已啊。”

县令点着头“哦”了数声。

朱逢春微笑着举杯饮酒,心中打量着这县令,且看他听了这段实话后还会翻出什么花样来。

明日便要开始办交接。他留给县令的这两个饵,大约可以稳住他,让他心存侥幸而不至于在账目等处大弄手脚吧。

弦歌声声,伴着江涛,在暗夜中远远地传向两岸山峰。月色下猿啼声宛转起伏,与弦歌江涛交缠盘旋在夜空中,份外凄清。

小鱼从闪着银光的江水中冒了出来,坐在礁石上,怔怔地望着远处的戏台和台前大船上的朱逢春。

小鱼是今天下午听到船上行人的谈论,才知道新任巴东县令竟是朱逢春。

她终究逃不开她命中的魔障。

然而她的心中,却又觉得满是酸楚的甜蜜。

这是不是因为,冥冥之中,他们的缘份绵绵如丝、不能断绝呢?

但是望着望着,小鱼的心中慢慢地难过起来。

朱逢春看起来非常享受眼前的醇酒美人、清歌妙舞。

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朱逢春。

小鱼觉得心中突然一酸,咬住唇不让泪水涌上来。

台上的女子是那般娇媚,娇媚得近于妖冶。

是,全因为这些妖艳的女子的缘故,才让朱逢春有了那样的变化。

附近的船上突然有人叫了起来:“快看,江面上是什么东西?”

背着月色坐在礁石上的小鱼,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从水中冒出来的精灵。

叫喊声惊动了船上其他的人,待到他们挤到这边甲板上来看时,只看见水面上泛起的波浪。

小鱼已经沉入水中。

船上的人吃惊地互相看看,有人小心翼翼地说道:“不会是鱼精吧?”

再出色的水手和船夫,也不敢在夜晚出没于峡江之中。

七.

日出之后,川江帮护送那班女伎的船率先启航。

川江帮历来不被世人看重,认为不过是些船夫纤夫、店伙牙郎之类的下九流之辈,不能登大雅之堂;但川江帮帮众常年行走于川江与三峡之中,惯见惊涛骇浪,多历生死之险,悍勇好斗而又坚忍不拔,更难得的是上下齐心,所谓“三人同心,其利断金”,仅此一点,便已令得大江南北刮目相看,等闲不敢招惹川江帮的帮众。

是以川江帮在峡江与川江水道上的霸权,一直以来都稳如磐石。

随船护送的是川江帮的师爷钱汝珍,帮内帮外都称“钱夫子”。

由钱夫子来护送,是因为吴大帅是儒将,不喜欢和老粗打交道,川江帮中,只有读书最多、谈吐颇有文采的钱夫子才能让吴大帅另眼相看。

川江号子声中,船只纷纷拔锚,最先启航的自然是川江帮的船。

巴东三峡,巫峡是最秀丽幽深的,但因了这幽深,水流也极为湍急。

在湍急的水流中,前方江心的礁石后,突然冒出一个穿着暗青色鱼皮水靠的年轻女子。

柔软而淡黄的长发束在脑后,瘦削的脸颊带着浅浅的淡褐色。

川江帮的众人一眼见到,便已明白,这女子是常年在水中出没的,才会有这样的发色与肤色。

她从水中冒出来的时候,是如此轻灵敏捷,令得川江帮那些惯于弄水的好手都悚然动容。

不待他们有所动作,小鱼已经坐到了礁石之上,双腿垂在水中,望着船上众人。

那一瞬间大家竟然恍惚觉得,她垂在水中的不是双腿,而是一条鱼尾。

小鱼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别的人可以过去,但是那些歌女不许过去。除非她们肯划破自己的脸!”

川江帮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鱼龙百变的大旗在风中飞舞。这面大旗在川江与峡江之中,还没有人敢于冒犯。

但是眼前这个小小女子,她的神情表明,她绝对是认真的。

带着淡淡悲伤的年轻的面孔上,还带着不容错认的怨恨与执著。

钱夫子打量着小鱼和她腰间的分水蛾眉刺,回过头向身边的长脚郑六说道:“传下号令,召来附近所有的刑堂人手。”

郑六吃惊地道:“这个女子看上去有点儿疯疯颠颠的,她说的只是疯话吧?当真敢在峡江中和我们作对?就算是,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吗?传出去都叫人笑话!”

不过一个神情恍惚的年轻女子罢了。

钱夫子并起折扇敲在他头上:“叫你去你就去,这么多废话!”

小鱼静静地等着他们调兵遣将,左右的船只纷纷靠往两岸,唯恐妨碍川江帮收拾这个古怪的女子。

川江帮的十三名刑堂好手各自口衔尖刀从上游和下游同时没入水中时,小鱼也滑下礁石沉入了水中。

碧绿的江水中,十四人的身影历历可见。

小鱼下沉和上升的速度如此之快,快得十三名川江帮好手根本来不及合围,已经被她自江底披水而上刺伤了两个人。

船上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是不是太高估了自己?

川江帮已经多少年没有遇到这样的厉害对手了?

小鱼纤瘦的身躯自三名川江帮帮众之中滑了出去,双脚却夹住了其中一人的脖子,身子一旋,那人被拧得整个人都翻转过来,撞在另一人刺过来的尖刀上。另一人疾忙收刀之际,小鱼已自他头顶沉下,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右手一挥,蛾眉刺自他脖子上划过。

赶来救援的人,只来得及接住伤亡者,小鱼已经破水而出,蛾眉刺挥过之处,右岸的十根纤绳依次断裂。钱夫子的座船立刻被水流冲得偏向左岸。

小鱼又沉入了水中。

如果水下众人不能拦住她,左岸的纤绳也会被她割断。

船中的那班女伎已经知道事情是冲着她们而来的,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抱在一处,胆战心惊地躲在舱中不敢出来。

钱夫子的脸色甚是难看,注视着水中的缠斗,犹豫良久,下令击鼓退兵。

川江帮中,号令严明,听到鼓声,帮众不敢不遵,纷纷撤了回来。

小鱼又出现在礁石上,

她也受了伤,前额上横着一道明显的刀痕。

钱夫子注视着小鱼说道:“不知姑娘是哪一位高人门下?”

小鱼怔了一怔,没有回答。

她没有必要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说明自己的来历。

钱夫子又道:“姑娘,今日之事,我们就此揭过如何?以免两败俱伤。船上的女伎,不知与姑娘有什么过节,在下也不便追究,不如我们各让一步,这班女伎转走栈道入川,姑娘你也不再拦住峡江水道如何?”

小鱼轻抚着脸上的刀痕。

添了这道刀痕,她是不是更不能与朱逢春欣赏的那些妖媚女子相比了呢?

可是,她又怎么能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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