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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6年第3期-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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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马儿吃草在沟边,妹妹想哥泪涟涟。
吃茶吃饭想到你,哥哥挂在妹心间。
当一个人的嗓门亮开,其他人的嗓门就开始发痒。于是,等这一个的歌子刚刚唱完,那一个又亮开了嗓门儿。雾冬抢在别人前面站起身,眼睛看着对面的秋秋唱了起来:
情妹长得像枝花,如同后园白菜芽。
白菜长大来配碗,情妹长大配哥家。
情妹长得白生生,细眉细眼像观音。
妹是观音当堂坐,哥是绣球滚上身。
秋秋接过来唱道:
太阳出来明又明,照着哥家大财门。
财门上面贴门神,门神上是守门人。
太阳出来亮堂堂,照在哥家田坎上。
田埂弯弯堵田水,哥妹相会对成双。
秋秋的声音像百灵,一出来就与众不同地脆亮。傩赐的男人女人们,大人小孩们,都差一点儿就听傻过去了。她的歌声刚落下,男人堆里就涌起一阵激越的浪头,都争着站起来要接秋秋的歌。岩影抢到了前面。岩影一边唱一边手舞足蹈,全身都充满了激动和得意,但秋秋没接,四仔妈接上了。在这种歌堂上,谁接谁不接都很自然。这个时候谁都不会把不高兴的事情装进心里去,阳光太灿烂,不高兴的事情最多只能在脸上留下半秒钟的阴影,然后就化去了。
一个一个的唱了一阵,又组合起一组一组的歌队。
我们就这么唱啊唱,一直唱到太阳偏西。我们都唱哑了嗓子,唱没了劲儿。女人堆里不知从谁开始,扬起了黄豆雨。接着,小雨就成了暴雨,哗啦啦,黄豆淹没了我们这些傩赐男人。我们在暴雨下疯狂起来,我们都成了疯子。我们啊啊啊吼着,疯狂地抢着天上的地上的黄豆。我们把抢来的黄豆甩进自己的嘴里嘎嘣嘎嘣嚼。我们比谁抢的黄豆最多,谁抢的吃的最多就说明“桐花姑姑”最疼谁,谁今年就最幸运。在我们的心里,一颗黄豆代表一个好运。
就这么闹到了该吃下午饭的时候,我们还并不回去吃饭。我们还要看一场傩戏。傩戏是我们傩赐人流传下来的一种巫戏,专为傩赐人祈福消灾的。一般情况下,傩戏都是跟道场联系在一起的,但傩赐人为了使桐花节过得有意味一点,有时候就把傩戏搬到节日里来。道场上唱的多是为死者安魂,为生者祈福的戏,节日里唱的却是为傩赐这个地方祈福,为傩赐所有的人消灾的戏。
这天,雾冬他们组织的傩班唱的是“山王图”。
雾冬穿上山王服,先行了一番祭礼,然后,戴上了山王面具。
头顶上突出两只角,两角的边上还有两只小尖角,脸仿佛是鹿的,但两个圆睁睁的眼圈凸出的眼洞里没有鹿的眼珠,就没有了鹿的温顺了。眼眶下面,是镂空了的,显出两道月牙形黑槽,尖尖两角挑起,又是别一种狰狞。鼻子以下又仿佛是一张正瘪着嘴的老人脸,皮肉干瘦,骨骼分明,但两边紧绷的嘴角上翘起的尖尖獠牙,又焕发出一种刚毅和年轻。
雾冬戴上这副面具,黑眼珠从两洞眼眶里幽幽闪烁着鬼魅之光,他变成了一头充满魔怪气息的野兽,变成了一位全身张扬着兽性的“山王”。
“山王”手持“斧子”,在搭档的第一声鼓响过后,大唱:鼓打一声东,吾神披挂好英雄。身披狮子连环甲,一步踏出宝殿中!鼓点密集几下,“山王”张牙舞爪走到人前,唱道:吾是师州山王神,金爪铁斧带随身,要问吾的真名姓,盘古是吾山化身。阴有阴现,阳有阳现,紧砸锣鼓,山王出现。鼓点再一次密密响起,“土地”出场……
这则戏传说的本来是纣王巡查城门的将军秦文玉,魂被狐狸精用摄魂瓶摄去,秦长期卧床患病。后请王、邓两道人收妖,王、邓两道人法力不济,斗不过狐狸精。最后只有请山王来降妖。山王在途中焚香沐浴,红色大板斧被虾子精偷走,山王只得请来清水仙娘,到五湖四海寻访。经过一番打斗,找回了板斧。可板斧已经给虾子精咬坏,无法收妖。于是又寻访能铸造板斧的谭铁匠,请其把板斧修好,最后才驱邪收妖,把狐狸精的摄魂瓶打倒,取回了秦文玉的魂魄。
雾冬他们拿到桐花节来演的,却说的是我们傩赐山里有一只狐狸精,一只勾引着我们的山神和土地神,使得我们这个地方长年都处在一片混沌的大雾里,长时间见不到天日。为了让我们山神和土地神能正常工作,就请王、邓两个道人来收妖。中间的细节跟原来一样,结尾照应开头,说的是我们傩赐的山神和土地神终于醒过神来,于是,我们就献上刀头肉和豆腐,还有酒水和茶水,燃上香,傩班就请他们吃,劝他们赐福于我们傩赐。
敖伟天神,地盘业主,
现在指名请你们:
雨那的阿把,
舀抄罗的阿诺,
抹刀扛的阿谷,
达早正的阿尼,
者戛的阿业,
务幼的阿卜……
请你们来喝茶,
请你们来喝酒,
请你们来吃肉,
你们喝了要赐福,
你们吃了要保佑……
第二天,我们依然来到这个滩上,男女老少围在一起,看篾球队员们打篾球。那情形和山外人踢足球时的情形差不多。一群男人追来赶去,全是为了一只篾球。旁边观看的人眼睛也跟着球场上的人追,追到激动处就扯起嗓门喊两嗓子。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正规球场那气派,这种玩法也显得野了些土了些。但,快乐却是一样的多,或许更多呢。
这一趟玩过,我们自己组织的玩狮队又玩起了高脚狮子。
十二张八仙桌和十二把椅子错综相叠,构起一座看起来随时有可能被风吹倒的楼架,狮子和逗狮子的罗汉却要在上边玩出很多花样。
玩到后来,狮子和罗汉都在天空中悬舞,下面看的人就全张着嘴看着天空,就是鸟屎掉进嘴里也不会眨一下眼。
桐花节过完了,傩赐人还意犹未尽,回到家,要看着香龛上头天放上去的一枝桐花发好一会儿呆。香龛久经烟熏,焦黑,一些似虫又不像虫的灰挂又使其显得灰头土脑。桐花被放置上去,绝对是真正意义上的“鲜花插在牛屎上”。但傩赐人却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想怎么顺心。
第七章
20
美丽的传说给我们留下了这么美丽的节日,却又给我们遗传下了一个严酷的现实。
两天狂欢过后,就到了我妈去管高山家的日子了。
大清早起来,我妈还去煮猪食。我爸把她从灶前拉开,憋了一肚子气似的,把柴禾使劲儿往灶洞里塞。我妈像蚊子一样说,我把猪食煮好了再过去。我爸嗓门却像大炮,说,你去呀你去吧!好像这几十年来的约定是妈自个儿定下的,他是受欺负的对象,他好委屈似的。他说,你去呀,再不去那疯子就要来接你了!我妈的脸木着,看不出她的思想。她像只猫一样静悄悄地去打理自己的衣裳。我妈的衣服不多,每到要换人家的时候,她都得把自己所有的衣裳带上。
秋秋去帮着妈收拾,妈看她一眼,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就像秋秋并没有在她身边,她刚才不过是看了一眼空茫。
秋秋小心翼翼地学着蚊子的声音,叫了一声妈。
我妈于是又朝她看一眼,但仍然一脸木然。
秋秋怕吓着她似的说,妈,你一定要过去啊?
这回我妈没看她,但说话了。我妈说,一定得过去,几十年来都是这样的。
秋秋说,几十年的约定也是可以改的嘛。
我妈说,怎么能改,这边是我的家,那边也是我的家呀。
秋秋不吭声了,定定的看着妈。
我妈看她一眼,说,我嫁过来就是两个男人的女人,我就得为这两个男人生儿育女,轮着跟他们过日子。
我妈说,你看看那边那个家吧,我一走,就糊涂得跟个什么似的。
秋秋说,妈,你为啥要嫁两个男人啊?
我妈不说话,像没听见一样。
但秋秋知道她听见了。
秋秋说,妈,是谁叫你们这样的呢?
妈还是不吭声。妈这个时候已经装好了她的衣服,准备走了。
秋秋轻轻喊,妈。
我妈长叹出一口气,跟秋秋干巴巴笑笑,说,还有几天你也嫁过来一个月了。我妈没往下说,秋秋也把这句话当成是我妈信口发出的感叹了。
秋秋说,妈,我送送你吧。
我妈点点头,前面走了。走几步,又回头,很有深意地看我一眼,说,蓝桐,你陪秋秋一起送我。我没有犹豫就跟上去了。
秋秋走在我前面,出院子的时候突然想回头看看我爸,正好看到我爸的眼睛像癞皮狗的嘴一样紧紧咬着我们。秋秋喊,爸,妈过去了。我爸大炮似的喊起来,我还不晓得她过去了?!秋秋被呛了回来,跟妈说,妈,爸不高兴你走哩。我妈默默地走,平静地走。
后来我们又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我爸的呼喊声。秋秋站下了,走在最后的我也只能站下来。我妈没站下,还往前走。我爸喊道,你站住!我妈才站住了。爸赶到我妈前面,把二十块钱塞进妈怀里,生着气说,我叫你带去的,你咋故意不带?!你不带过去,那疯子把一个家折腾得一塌糊涂的,你一下子怎么缓得过来?
妈木木地站着,我爸看似还有话要说,还有气要生,她想等我爸生完了气说完了话再走。可我爸远远的看见管高山沿着一截狗肠子路跑来接我妈了,就哼了一声往回走了。我爸还说,蓝桐和秋秋你们就不用送你们妈了,有人来接她了呢。但秋秋还坚持送,她怕管高山,虽然她明明知道管高山一到我妈面前就成正常人了,但她还是要拉着我。我妈也说,蓝桐你跟秋秋一起吧。
我和秋秋,继续跟在妈身后,向着管高山跑来的方向走。
妈这时候突然放开嗓子说话了。
妈说,秋秋,你高山叔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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