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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科波菲尔17-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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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尔斯小姐想了想,然后说道:
“科波菲尔先生,我要对你说实话。对具有某种性格的人来说,精神的痛苦和煎熬抵得上好几年的岁月刻蚀。我要对你说实话,就像我是修道院的修女一样。那些是没有实用价值的。那些建议对我们的朵拉不适用。我们最亲爱的朵拉是大自然宠爱的孩子。她是光明、活力和快乐的化身。我坦白地承认,能这样做固然更好,但——”米尔斯小姐摇摇头。
米尔斯小姐最后的承认使我受了鼓舞,我问她,为朵拉想,如果她有机会引导朵拉注意为认认真真的生活做准备,她肯这么做吗?米尔斯小姐的回答是肯定的,而且她是那么情愿地回答,我便更进一步问她,可愿保管那本烹饪书,如果能在使朵拉不受惊的情形下劝导朵拉收下这本书时,她可愿帮我这个忙。米尔斯小姐接受了这委托,但并不很乐观。
稍后,朵拉回了,看上去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小人儿,我真怀疑我该不该用世俗的小事来惹她心烦。她那么爱我,特别是在她训练吉普用后腿立着讨面包吃时,还有在吉普不肯照办时她假装要用热茶壶烫它的鼻子时,她真是迷人极了。这时我想到我曾吓过她并把她弄哭了,我觉得我就像一个闯进仙女闺房的魔鬼。
喝过茶以后,我们就弹吉它。朵拉又唱了那些法国的可爱的老歌,大意是:无论为什么,不能停下舞步,啦呀啦,啦呀啦,一直唱到我觉得我是比先前更大的一个魔鬼。
我们的欢愉只有一次遭到点小小挫折。那是在我告别前的那一小会儿,米尔斯小姐不经意地提到第二天早晨,我便很不幸地讲出我得5点起床,因为我现在正拼命在干。我不能肯定朵拉是否认为我是个私家守更人,反正这对她影响很大,她就既不弹琴,也不唱歌了。直到我对她说再见时,那影响仍在起作用;她用她那可笑的娇嗔对我说话,仿佛我是个布娃娃(我常想)——
“喏,别在5点起床,你这个不乖的孩子。太胡闹了!”
“我的爱人,”我说道,“我得做事呀!”
“别做呀!”朵拉马上说道,“你为什么要做呢?”
对着那张可爱的吃惊的小脸,我只好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我们应该为了生存而工作。
“哦!多可爱呀!”朵拉说道。
“我们不工作又怎么生活呢,朵拉?”我说道。
“怎么呀?不怎么呀!”朵拉说道。
她觉得她似乎已把那问题解决了,便很得意地给了我一个发自她那天真的心底的吻,就算有一笔财产来换,我也不会不使她对她自己的解答有什么不满了。
得!我爱着她,我继续爱着她——一心一意、完全彻底、从头到脚。不过,我一面继续工作,趁热打铁,忙忙碌碌,一面却在夜间坐在姨奶奶对面想:我那次怎么会让朵拉受惊的呢?我要怎样才能背着吉它的琴盒穿过艰难之林,我常一直这么想到我都觉得我的头正在变白了。
第三十八章 散伙
我不让自己参加议会辩论的决心冷下去。这就是我正在烧热的许多铁块之一,也是我怀着值得赞扬的坚韧来烧热和锻打的许多铁块之一。我花了十先令六便士,买了一本有关那高雅的速记技能和秘诀的大部头书,然后就跳进了一个苦海,几个星期里我就丧失了理智。由那些点点构成的种种变化——在这种地位是一种意思,在另一种地位又是一种意思——,由圈儿演变成的奇特幻觉,由苍蝇腿一样的符号形成的不可思议的结果,由一条错了位的曲线导致的重大影响,等等都不仅在我醒着时困扰我,在我睡着时也浮现在我眼前。我终于昏头转向地摸索着度过这些难关,从而通晓了那些本身就合成了一座埃及神庙的字母时,又发现接连而至的是一连串新的所谓不规则符号,真令人心惊胆战,它们是我所见到的最横蛮无理的家伙了。比如,它们用刚结出的蛛网样的东西表示期待,用流星迸亮样的花样表示不便。当我把这些可恶的家伙送进我脑袋中安插下来后,我发现它们把其它的一切东西都从我脑袋里挤出去了。于是,一切又重新开始,而这一来,我又忘记了它们;当我把它们找回,其它那些符号又被丢失了。一句话,令人悲哀。
如果没有朵拉,那一定令人悲哀至极了,朵拉是我那风雨飘摇的小舟的锚绳和铁锚。这速记体系中的每笔画都是艰难之株中一株树干多结节的大橡树,我就那么精神抖擞地一棵接一棵地往下砍。3、4个月后,我居然把我们博士院中一个演说专家来做实验了。可是我还没动手记,那个演说专家就走到另一端去了,结果我那愚蠢的铅笔在纸上跌跌绊绊,就像它抽疯了一样。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情景。
这是不行的,显而易见。我飞得太高,这就难以继续下去。于是我向特拉德尔请教,他建议我默写他的演说,这样就可以根据我那幼稚的程度决定快慢,并可随时停下来想。我接受了那建议,对这友好的帮助十分感激,于是我就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几乎每天晚上)地从博士家回后,就在白金汉街召开一个私人议会。
我希望在任何其它地方看到这种议会!姨奶奶和狄克先生代表政府或反对党——这要根据情形来定,特拉德尔则借助于《恩菲尔演讲术大全》或议会演讲记录来大声驳斥他们。他靠着桌子,手指揿着书页,右臂高举过头挥舞,像皮特先生,福克斯先生,谢里登先生,伯尔克先生,卡斯特里爵士,西德茂子爵或坎宁先生①那样,十分激烈地对我姨奶奶和狄克先生的种种劣迹作有力抨击;我就坐在不远处,膝盖上放着速记本,竭尽全力来跟上他。特拉德尔在自相矛盾和语无伦次方面远远超过实际生活中的任何一个政客。一个星期里,他提出了各种主张鼓吹各种政策,在他的桅杆上钉着各种旗号的旗子。姨奶奶看上去很像一个无动于衷的财政大臣,只偶尔在正文需要时插进一两声。“听,”或者“不!”,或者“哦”什么的,这时狄克先生(一个地地道道的乡绅)也往往同时用力发出同一信号。只是由于在这种议会生涯中,狄克先生因为总要受到那样的指责或要对那样可怕的事承担责任,他精神开始紧张起来。我相信,他开始真的害怕他确实蓄意破坏过宪法或危害过国家了。
①上述人均为18世纪英国著名的政治家,有的还兼剧作家、演说家。
我们这种辩论常进行到时钟指示夜半时分、蜡尽灯灭之时。由于经过这么好的练习,我渐渐能跟上特拉德尔的快慢了,如果我知道哪怕一丁点我记的是什么,我也十分得意了。可是,记完后我再读我的笔记时,我觉得我写下的像是许多茶叶包装盒上的中国方块字,或是药店里那些红红绿绿的瓶子上的金色呢!
只好再重新来,别无选择。这让人很难为情,但我还是怀着一颗沉甸甸的心回头重干起,又像蜗牛那样辛辛苦苦、循规蹈矩地重新在那令人厌倦的同一地域爬行;停下来认真地从各个方面来研读那艰涩的每一点划,我用了最坚决的意志使自己能无论在哪儿见到那些难以捉摸的符号都可辨认。我一直按时到事务所,也按时到博士家;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我像拉车的马那样苦苦工作。
一天,我和往常一样来到博士院时,看到门里站着斯宾罗先生,他样子极严肃还正在自言自语。由于他的脖子生得短,加上他又总把自己衣领浆得硬梆梆的(我相信这也是一个原因),他总叫头痛,所以我起初也以为他又在那方面不适了,不免有点吃惊。可他马上就解除了我的这种感觉。
他不用惯有的那种热情回答我的“早上好吗,却用一种很疏远的冷漠神色看我,冷冷地邀我和他一起去一家咖啡馆。那时,这家咖啡馆有一扇门直通博士院,刚好就在圣保罗教堂的小拱道内。我跟在他身后,忐忑不安,浑身发热,好像我的忧虑正在发芽出土。由于路不宽,我让他走在前面一点,这时我看出他昂着头,那神气好不傲慢,令人绝望,我担心他已察觉了我和我的朵拉的事。
就算在去咖啡馆的路上我没这么猜,当我跟着他走到楼上一个房间里,看到那里的默德斯通小姐时,我也会明白原因了。默德斯通小姐靠在食器柜的后面,柜架上有几个倒过来放的无脚柠檬杯,还有两个四周稀奇古怪的盒子,它们通体都是棱角或供插刀叉用的凹槽。
默德斯通小姐把她那冰冷的手指伸给我,同时僵硬地坐在那里。斯宾罗先生关上门,叫我坐下,他自己却站在火炉前的那块地毯上。
“默德斯通小姐,”斯宾罗先生说道,“请你把你提包内的东西给科波菲尔先生看看吧,”
我相信,这正是和我小时候那同一个钢口铁牙的提包,关起来时就像咬牙切齿一样。嘴像那提包一样紧闭着的默德斯通小姐把包打开,同时也把嘴略略张开,从包里拿出了我给朵拉最近写的那封充满热烈情话的信。
“我相信,这是你的笔迹吧,科波菲尔先生?”斯宾罗先生说道。
我发热了。我说“是的,先生”时,我觉得我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声音。
“假如我没猜错,”斯宾罗先生说道,这时默德斯通小姐又从她的包里拿出一扎用极好看的蓝缎带捆着的信,“这也是你写的吧,科波菲尔先生?”
我怀着再畏怯不过的感觉从她手上接过那些信来,看到在顶上面写着“从来就是我最亲爱的属于我的朵拉”,“我最爱的天使”,“我永远最珍爱的”等这类字样时,我的脸刷一下红了,并低下了头。
当我机械地把信交还他时,斯宾罗先生冷冷地说道,“不必了,谢谢你!我不要夺走你的这些信。默德斯通小姐,请往下说吧!”
那个文雅的人沉思着看看地毯,很刻毒地说道:
“我应当承认,在大卫·科波菲尔这件事上,我已对斯宾罗小姐有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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