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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春-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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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奈何桥下滔滔黑水,再回头:“科长,打个商量,老子能不能不回去?” 
科长从山花烂漫过眼成叹望秋山:“好好的为什么不回去?小兄弟,你的事情我也瞧着。断袖也没什么,断了就断了。人生自古情者无罪。成了一团麻,你就慢慢理顺了它,理顺了还是一根好线。你说是不是?” 
我叹气看桥下:“不是为这个。” 
其实我方才也想,我这次呜呼一蹬腿,那些人然后怎样。 
衍之心软,若是知道了,可能会长叹一声,然后捐钱给个小庙替老子做个超度法会,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多化两锭纸钱,念个安慰经。两江总商有的是钱,我在地府的存款不会少。 
其宣不晓得会不会叹口气,以后看天上的云水里的鱼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想我一想。又是哪个小白脸有福气在那双眼上亲一亲。妈的,想想就窝心。 
符卿书,符卿书。符卿书是个能成大事的,估计能为老子难过一回醉一回,再重头前途坦荡,娶个公主郡主安乐一生。花前月下,璧人如玉。不过这辈子能看见他呻吟流泪模样的人恐怕只有老子一个。值了。幸亏从那天在别院一夜,符卿书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只这一夜,出了院门你我便各不相干。”也幸亏老子当时梅着良心撑着滴血的小心肝说了一句:“也好。”虽然符卿书盯着我的神情现在想想胸腔里还像有刀子挖洞。有两句话垫底,符卿书也能少喝两口。 
各人再过各人的。 
科长站在我旁边:“你看小兄弟,你还是舍不得是不是?想就表示舍不得。” 
就算朝朝暮暮,又能多少年?十几年,几十年。然后还是一场空。孟婆汤一喝,你过你的,他过他的。什么生生世世都是屁话,几百年之后,几千年之后,谁还记得谁,谁还认得谁? 
科长伸手拍我肩膀:“小兄弟,想事情不能钻牛角尖。我在这奈何桥上也不知道多少年,也不知道见过多少魂。过一世,别回头看,也别往后想。过一日就把这一日过自在了,就算没白过。来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一块明晃晃的水面,老子上次还魂就是从这里下去的。 
科长说:“你看,能从这地方瞧见凡间。你是想看重播还是直播。” 
我说:“直播。”算算时间,灵棚也该搭起来了,看看有几个人来哭。 
水面抖了一抖,切到现场。显像程度不是很好,勉强能看清。尸体还摆在卧房里,不过哭的场面挺壮观领头跪在老子,不对,是小王爷死尸跟前用手捣地哭的是小顺:“王爷~~~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你睁睁眼吧~~~~”看得我还真有些感动,刚想叹口气,后背被人一推,一个踉跄,头朝下就下去了。XX的科长,一回两回阴我!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着陆比上次更稳妥。我轻轻吸了口气确定成功,先按兵不动,听听都怎么哭王爷我的。刚才的一片呜咽声全没了。屋里挺静,只有一个抽鼻涕声,哽哽噎噎,依稀是小顺:“~~~上头~~给示下了么?~~王爷究竟是烧还是埋?” 
另一个回声的是小全:“……这不正在闹,王爷们的意思是埋,这边一说不让动,二说要烧。就等宫里的示下了,棺木衣裳都是现成的……”尾音拉到一半,掐了。老子屏气凝神,只听轻轻的脚步进来,不知道是来给老子穿寿衣的还是抬我进灵堂的。 
小顺喊了一声:“公子。” 
不急不徐,不高不低,淡淡入耳:“先出去罢。”我脑子里嗡的一响,血液澎湃。跟着一个低低的字眼儿直顺着耳朵钻进来:“先去门房吩咐,除宫里的,一率挡了。”我浑身的骨头化成一汪春水。 
我一个扑棱,一把掀开被子,直弹起来:“其宣!衍之!” 
一向水波不兴的脸上先惊后渐渐舒展,像月上东山,像半开水的蒸气。另一双眼也弯了起来,眨眼间今在咫尺,我从一汪春水变成一汪滩糖稀。热泪盈眶。 
六十三章 
后来我问过衍之也问过其宣,为什么要回来。问这个问题用意确实狡诈了一点。 
衍之说:“想将家兄的遗骨入土为安。”我说:“这回入不成了,怎么好?” 
其宣说:“上次诈尸瞧的不详细,想再看一回。”我说:“已经瞧见了,以后呢?” 
衍之说:“那便只有等了。在这里等着,十几年几十年,总有那么一天。”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两江总商……”茶香里的人淡淡地笑:“当年先父说过,衍之不是经商的材料。交给卢庭经营好的很,何必计较是谁家的虚名。” 
其宣说:“你看过唱戏没,听戏的听的多了也想去串个场子,总想着唱了两嗓子还是身在戏外。其实想的一瞬已经入了戏。”这话高深,我接不上,只听他讲:“既然入了,就唱到完罢。” 
这些都是后话,当时我站在地面中央面对两个人,心里还是挣扎的摇摆的。这种场景没有个拥抱显现不出气氛。但是你说我先抱哪个后抱哪个,还是两个一起抱?所以老子只能傻站着,傻笑,笑得像个傻X。 
小顺揩着眼睛一头撞开房门:“……公子~~几位王爷都来了,在前……”两只眼一直,手抓住喉咙,一个踉跄。然后站稳了,抽了抽鼻子:“小的这就去告诉忠叔,把灵棚拆了。”再一头扎出房门:“都收工莫哭了!!!王爷又还魂了!!!” 
托小顺福,老子从卧房到前厅,一点都没有享受到一路披靡的乐趣。只有忠叔两腿颤了一下,神志还是完全清醒的。我对他笑了一笑,继续向前。接着迎上领着吹响手的班子从后门绕过来的小全。小全直了直眼,咬咬手指擤一把鼻涕,流下两行清泪,“天阴犯潮,时令不好,王爷出来显魂了。” 
我总算有了一丝满足感,大摇大摆走到前厅。从宁王到安王一个不差,正在磕瓜子喝茶。仁王第一眼先瞧到我,伸出一跟手指头,哈哈大笑:“当真被皇兄说中了,埋不得,一定能还魂!” 
康王站起来,围着我转个圈:“你是七还是老十二?”我说:“七。”暗号接上。仁王翘着腿吹瓜子皮:“消息到的时候我就说没事,三哥跟老十非说要埋,输的酒不能赖。”宁王笑道:“赖不了,先差人到宫里送信让太后她老人家放心。酒哪天请都成。只有今天晚上这顿,一定要宰这个还魂的 
。”我靠! 
于是老子的丧葬席变成王爷们的欢喜酒,几个王爷尽情吃了一饱一足,喝空了王府地窖里藏的花雕。王爷们走后王府的下人们由忠叔带领再统一过来恭喜王爷我还魂。这件事情就算欢欢喜喜地圆满了。 
衍之说圆满不了,马王爷我挺尸这两天几个皇亲重臣都来瞧过了,要把奔丧钱退给人家。据说我的老丈人周国丈跟大舅子周国舅都来哭了一回,还特别要求一定把老子的灵牌跟他女儿的灵牌摆在一处上香。周国舅哭的时间最久。有良心的大舅子。 
话说回来,也就差了一个字。怎么不见我的表大舅子符卿书来哭一回?想到符卿书来哭一回,心中有种莫明的酸楚的舒畅。 
听衍之报吊丧名单完毕到了快半夜,我憋不住半试探地问:“有没有来了没写上的?”裴其宣在灯下打了个呵欠,“对了,前天安国府的那位符小侯爷来了一回,看你死透了没有。认定当真死透了就走了。”我再小心翼翼地问,“没~~说别的。”小顺在下风怯怯接了一句:“还说了一句‘我看这个身子做什么,又不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再笑了一声,就走了。” 
我心里拔凉拔凉的。符小侯比老子预测的想的更开,好的很。不过人死茶凉也要有句伤感的话罢。果然过了那天晚上,当真就什么都完了。 
衍之说天都晚得很了,都去歇罢。 
第二天早上起床,小顺送洗脸水进来,眼闪闪烁烁抬了又低,我接过手巾把子抹了一把脸:“有什么事情直说。” 
小顺吞吞吐吐道:“小的也是刚听说,不知道确实不确实。是今天菜场的刘四送菜过来的时候说的,他刚给安国府送过菜。说~~安国府的那位符小侯爷在城东山上骑马摔到悬崖底下。马摔了个稀烂,幸亏人在半腰被个树杈接住了。却也伤的不轻~~听说~~怕是快不中用了。” 
我捧着手巾吸收了三秒,反应了二十秒。等我察觉手巾把子落了地,人已经在回廊上。我一个转弯,再回头,一把拎住小顺的领口:“把胡大夫给我叫来!” 
胡大夫许久不见,风采依然。我再一把揪住他前襟将恭喜王爷还魂的话卡死在半路:“你跟我出去看个病人,治不好他我就砍了你,听清楚没有。” 
胡大夫的山羊胡子瑟瑟抖了一抖:“王爷,药医不死之病啊~~~”我睁了睁火燎燎的眼:“哪个说他要死了?!告诉你,要么他活你也活,要么他死你也死,你选哪个?”胡大夫的两腿开始跟着山羊胡子同频率抖动,老子松开手:“走罢。” 
赶车的奉命下死命抽马,两刻钟赶到安国府门口。 
看门的说:“侯爷吩咐不见客……”看见王府的号衣打了个哆嗦,转过话风:“容小的进去通……”报字没出口,连老子背后的胡大夫都进了门槛。看门的跟管事的一路半跑半跟,到了大厅,估计有腿快的提前通知,符侯爷挡在门口:“王爷留步。” 
我长话短说:“本王带个大夫,帮小侯爷看看伤势。” 
符郧单膝跪着抱拳:“王爷恩典臣心领,但……”欲有长篇大论要发表,我拔腿绕路,又被符侯爷挡了。“王爷请留步。”老子火了:“符侯爷,今天得罪定了。你让进我进不让进我也进,我进去了,你儿子一没事我立刻就走。说到做到。你若真挡着,泰王爷我就到你家门口敲着锣鼓喊符侯爷本王看上你了。也说到做到。左右大家面子一起丢,丢光为算。让,还是不让?” 
符郧侯爷郑重而深刻地看了老子一眼,让了。俊杰!我一摆手:“胡大夫,跟上。” 
符卿书的卧房乌烟瘴气满是药味,只能瞧见床上一张惨白的脸。我望着紧闭的双目吸了一口气。一个美人坐在床头呜咽,两个丫鬟跟墨予在旁边守着。都到这个份上居然还有艳福。美人看见我吓了一跳,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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