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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葫芦-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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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波斯达那尊者,因怒气间,便要与转轮王做个钉对,亏得地藏一力劝留。次日对波斯道:“昨日尊者所谕,虽系知恩报恩、继绝举废之善念,但尊者前度思凡,实为已甚,今者其可再乎?倘此一去,所谓日远日疏,能不堕落轮回?那时再欲返本还原,较之今日,更不易也。尊者请熟思之。”波斯道:“久违戒律,岂不知愧?但成氏之念一生,万劫亦难泯灭。惟教主智虑宏深,为弟子怎生设一长策,要使恩行两优,方是十全之策。”地藏道:“且分付侍从行童,快备法驾,同至转轮殿去。”少时法驾俱备,二人连辔行来,早到转轮殿右。卒吏入报,殿主出迎,三人分宾坐定。
转轮王道:“昨有小吏出言欠当,致犯尊者台颜,乞念法纪攸关,恕其狂妄之罪。”
地藏道:“此固殿下所司,不妨尊胥直道,但其中事有委婉,非刀笔吏可以概拟者。
老衲此来,有个主意,包你两下喜欢。”转轮躬身道:“此事实非下官故肯,乃法纪所干,不得不然耳。况事在变成大王,下官亦难自主。教主若有见谕,谨当一一听命。”地藏道:“非也。老衲岂比射利之徒,而于大王前行刺乎?即波斯尊者所干之事,原系不可之局,又安得相怪?今波斯尊者有誓云:不继成氏箕裘,誓不往生极乐。故其西归之心亦淡然也,直欲舍己法躯,为成氏子。吾论此事,虽佛祖亦莫之禁,量大王必不阻也。但老衲又有一虑:波斯师全身降凡,惟恐堕落,只将三魂之内指出一魂,托生成家,其二魂乞大王复其旧相,暂留地府,与老衲盘桓数年,协力救济,以补思凡之孽。待得阳世那魂转来,然后纠合三魂,以图西返,岂不公私两尽?既可了成氏之俗缘,又不累佛门之规戒,狱中济渡,功不浅鲜,岂不美哉?”转轮应允。波斯大喜,即时同到变成殿前,变成王即将本来面目呈上。波斯合眼间复了本相,又来致谢地藏。地藏道:“恭喜,恭喜!有心如此,一发烦二位大王,将成珪妻妾宫中、儿女分内一查。”二王随即分付。曹官禀道:“成珪夫妻无子,注已斩然。幸其婢宫不绝,已有将产之孕,虽系男胎,其实生而不育。今波斯尊者既欲为彼续祀,何不就投此胎,以继其寿算,增其福祉,为成氏光,有何不可?”波斯道:“幸有此便,事不宜缓。”于是辞了二王,回到普度院中。入定之际,指出一魂,随着一行人役,先觅本坊社令,再寻本家祖宗,一同来到一个去处,虽是临安旧径,其实未径走过,原来却是周智家中。那临盆将产的,也不是别的,却原来便是当年花园里打不杀的翠苔姐姐。那翠苔自再配成珪,表正作为外妾,人便唤了三娘子;又有那不怯气的,就口叫他翠三娘子,从此叫得熟溜,永远叫出。不期这翠三娘子,只那一晚后,便不行了经次,但觉神情困倦,饮食不思;看看作寒作热,加以呕吐频频。何氏看来,只道他心下不乐,染此春病。又过几时,转觉眉低眼懒,步缓身粗。那时何院君才有些疑道:“翠三娘,你可也自知得是甚么病症,觉来何处有些疼痛么?”翠苔道:“身上颇无病症,只不知甚么酥懒,一味少力。想是命薄,只该受苦倒好。”何氏道:“不要说这话。
你那经次可准么?”翠苔道:“像五六个月不来了,不要成个血蛊才好!”何氏道:“那晚成员外来后,可还行否?”翠苔道:“那晚员外来,正值月事才绝,羞答答的。不瞒院君说,员外有些不老实,被他灌下一肚热腾腾的便溺,以后员外也不来了,月水也不来了,直到如今,受下这病。敢问院君,这可是伤内么?”何氏笑道:“痴妮子,这事儿也不晓得!且喜是孕了!”翠苔道:“院君又来说笑!难道员外与都院君做了一世夫妻,不能有孕,与我宿得一晚,便肯坐喜?”何氏道:“此事那里这般论得。待我请位医师,讨几剂安胎药你吃。”再说周智闻得妻子说翠三娘子已有了三五个月妊孕,不胜之喜,欲对成珪说知。那时正是成珪分家之后,气闷在怀,多日不到周智家来,周智亦为看不得都飙形状,也不往成家来。自从石佛庵送了熊二娘剃发之后,两人竟不相会,直至空趣回首,两人才在石佛庵重会。那时成珪因熊二娘出家未几,供膳无多,即便回首,心下好生怜悯,恸哭甚哀。周智解劝间,忽然记得翠三娘之事,暗想道:“这是第一种消愁解闷的夺命丹,为何许久不与他服下?”便对成珪道:“老哥,空趣师往生极乐国土,何必恁般烦恼?且与你山顶上高峰去处游赏一回如何?”成珪尤未走动,周智拖番便走。来到一个无人去处,周智道:“阿兄,你真是个见机而作的人!”成珪道:“怎见得?”周智道:“忧人之忧,你亦忧其忧;乐人之乐,你亦乐其乐。老院君与熊师父颇相恩爱,你亦假作悲酸,岂不是见机而作?”成珪道:“老弟,你也取笑我?”周智道:“不笑你别的,只笑你一味只晓得个老浑家,并不知有他人。翠三娘子为你这老骚,被院君打做十生九死,幸在我家,你也再不来望他一望?这也罢了。昨日还闻得老妻说,翠姐姐自知那晚被你放了热腾腾一股的溺在肚底,害他便八九个月茶饭不甘,月事都不行了,肚中结成一块斗大疙瘩,时常耿来耿去,好不恨杀你哩!”成珪笑道:“若得有这一日,便与他怪也甘心。想那晚有些意思,难道果然有了妊孕?”周智道:“既知有孕,有你这样做老子的,修也不去修一工儿?”成珪道:“老弟不要说笑,若有此事,实实对我说知。”周智然后当真说了一遍。成珪不胜之喜道:“老弟,此事只可你知我知,千万不可对他人说知。倘走漏了消息,不惟娘母难存,且又儿女莫保。若亏天地,抚养到得三五岁,便不妨事。今日我就来看一看。”周智道:“看便看,只不要又擦去了印儿,带累老周淘气。”成珪一归,颇没工夫,一连挨过数日,并无空便出门。这日心中忽然突出一条鬼话,对妻子道:“拙夫前日许了空趣师父的骨塔,今日要往砖瓦铺买办物料,禀过院君,气求告假一日。”
都氏道:“砖瓦铺近边颇有,不必自己去得,即着成华去遭也罢。”成珪道:“院君有所不知,此砖不比家下打墙砌灶,那造塔的,须要花砖细瓦,成华如何理会?
必须自去才妥。”都氏道:“便放你去,只小恭仔细些。”成珪急至砖铺,事完,即忙来到周家,向何院君十分致谢,便进翠苔房中。那翠苔和衣睡在床上,成珪揭开罗帐,只见蓬松绿鬓,浅淡红妆,凝朦胧之凤眼,攒葱茜之蛾眉。成珪此际兴不可遏,又难将此事复行,只得捧住香容,把个白皑皑的胡嘴噘着道:“心肝,怎的昼眠在此?”翠苔惊醒,不知是谁,猛然摸睛叫道:“那一个敢到此间,这等无状!”
成珪道:“心肝,莫怪,便是老夫。”翠苔道:“原来员外到来。
今日甚风儿吹得到此?敢是那一条肚肠记得起哩!”成珪道:“不是老夫不记挂你,可奈自从那日回去,挨头有事。况兼老泼贱多心,验出假印事端,害我费财吃苦,几乎荡产倾命,再有何等心情走来看你?昨者因你熊氏娘子回首,亏得周员外把何院君之言,说与我听,方知你身不健,今日特来看你,可喜是有孕了么?”翠苔道:“自从怀孕,终日酥软。只因前日闻得我熊氏娘子没了,一个苦痛,今日转加狼狈。唉,娘呵,自恨丢你出门,不能伏侍得你,想你夜来看我,多应要我同去。唉!总是这多愁多病的苦命,到随了你去,也省却耽烦耽恼也!”成珪道:“乖,你梦中见着二娘,乃是记心之梦,料无不祥之事,怎说这些言语?你做的怎样梦儿?”翠苔道:“三更之后,梦我二娘,见他虽是旧日庞儿,大非昔年光景。不知怎生竟有一班官寮,随拥来到此处,我却不胜惊喜。那班人役俱在外厢,只有二娘直入房内。正欲叩问几句,不期二娘子投我怀中,忽然不见。但觉一身冷汗,谯楼上已四鼓矣。自从离床,只觉腰痛肚疼,几回撑架不牢,只得和衣睡在此间。敢是不祥么?”成珪道:“自那晚算今九个多月,已当分娩。熊二娘坐化成佛,若得肯来投胎,定然有些好处,不妨,不妨。”问答之间,翠苔连声“肚痛”,阵阵腰酸,忙对何院君说知:“快接稳婆到来!”不多时,“哇哇”的产下一个孩子,生得眉清目秀,耳大身长。成珪不胜之喜,即借周智银两送与稳婆,分付不可使人得知,悄悄整酒,不在话下。转眼间满月到来,周智对成珪道:“老兄,侄儿满月已到,少不得做汤饼会。你却不可故意缩在家中,省钱与儿子。”成珪道:“岂有此理!我正要具一小酌,酬你美情。惟恐家下整酒,要露消息。我有个计策在此:后日西陵五圣赛会,每次赴酌,老妻再不见阻,不若冒此名色,另具楼船,有屈院君并二位贤郎、二位令媳,一同游玩一番,岂不妙哉?”周智道:“绝好!”那日成珪备办已定,侵晨,一班男女轿马,齐出涌金门上船。其时却是三月初旬,暮春时候,艳阳天气,说不尽绿暗红稀,山明水秀。古诗赞这西湖,只消四句包括得妙:湖光潋滟晴光好,山色空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成珪定席后,就着翠三娘从头拜谢一番,然后自与周智父子相拜。酒未数巡,成珪抱着孩儿,对周智道:“弟得此子,若非贤弟三件大功,总也到底绝嗣。今贤弟之功,已著其二,而其一还是后局。弟忝爱,尚期玉成,倘不相弃,庶使前功不坠,后事无虞,弟在九泉,亦当瞑目。”周智道:“兄试言之。”成珪道:“记得那年进香转来,何院君亦与其席,亏得你比长捉短,说这一番,其时虽不即听,亦减他无数不肯娶妾的防牌。后来又因妙计,假倩圆梦,巧言端详,然后才肯发心,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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