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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力士-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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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怀中死去。 在燕儿窝开追悼会时,没有放一般的哀乐,而是应爸爸最后的要求放了我买的那盘《月亮河》,当整个大厅有英语在回荡时,我理解了那是爸爸对于英语老师王亚军表达的最后忏悔,尽管王亚军不在场,他可能仍在南疆的巴楚服刑,但我想他能听见一个家庭对他真心的道歉。 我曾经想当一个外交官。 我把这个理想告诉了王亚军。 当时英语老师笑了,说:一个人应该有理想,就像一个房间应该有窗户一样。 可是,现实是我没有考上大学,勉强地在乌鲁木齐上完中专之后,我被分在了我的母校,也就是王亚军曾经工作过的那个学校当英语老师。他的同学们在这几年从全国各地回到乌鲁木齐,每当相遇,他就会看到对方身上的校微,这总是能让他的内心痛苦而委屈。他曾经想过,在乌鲁木齐所有的孩子当中,他是最应该上大学的,应该去北京,上海,广洲,可是,唯独他被留在了天山脚下,成了王亚军的后任。 我跟王亚军一样穿着讲究,并且往身上洒香水,我也喜欢经常为可爱的女孩子补课,我觉得为那些学习好的女孩子唱英语歌,是人生最美丽的事情。我跟王亚军最大的差别是:我不怕别人说刘爱老师作风不好。我可以公开说,我最喜欢的是聪明的女同学。
第五部分第93节 二十四五岁
当那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人走在乌鲁木齐的街道上时,他感到自己还是骄傲的,尽管他的社会地位低下,只是一个英文老师。可是,英语包围了他,让他有着一般人没有气质。 在这样的状态下,很快地过了两年,他仍跟青少年时一样孤独,周围的一切与他仍是格格不入,因为过于渴望成为一个绅士,所以他似乎染上了洁癖。他的皮鞋从来擦得过于亮,每天都换一次白色的衬衫,由于整本整本地看英语书,他的眼睛真的有些近视了。他为此兴奋了很久,近视眼是美好的,他配了一幅宽边的深色眼镜。他戴着眼镜,在英语的世界里,看到了美国,看到了欧洲,还看到了十八,十九和二十世纪的文明生活,看到了另外一种人的笑容和说话的习惯。 那是秋天里的一个中午,他为父亲扫墓回来,走在西大桥上,他远远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的突然出现让他心跳不止。他加快了脚步,当那个人也认出了他时,他们都兴奋地有些喘气。 王亚军首先站住了,他微笑地看着我。 我站在他的面前,紧张,羞涩,有些不知所措。 他仍然不打算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想问他是不是因为表现好提前出狱了你最后服刑是在巴楚吗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王亚军仍然穿着像当年那样深色的毛料衣服,笔挺的裤缝,皮鞋擦得干干净净,他明显有了些白头发,脸上仍是刮得发青。 我看着王亚军,却感到他的衣服已经不太入时,皮鞋的款式也都显得有些陈旧,只是他的眼睛为什么还那么亮,充满着激情,这让我感动。 我们就那样地站着,真的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天山在远处看着我和王亚军的这一次相遇,风吹动着头顶的树叶,天空里的云彩一直在走,我隐约听到了脚下的乌鲁木齐河在喧哗,流水声在我们的对视中变得更加明显。 王亚军仔细地看着我的穿着,以及我那被电梳子烫成卷的头型,终于开口: “你大学毕业了?” “我没有考上大学。” 他似乎有些惊讶地楞了一下,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我的眼泪就是在那时流出来的,它们顺着我的脸流淌,就像是我们脚下的乌鲁木齐河,天山上的融雪每年一到六月就开始化成水,它们经过了森林,雪山,峡谷,缓坡,草滩朝乌鲁木齐流,先是经过乌拉泊,然后又流过燕儿窝,它们经过了父亲的骨灰和遗像……然后,朝乌鲁木齐流过来,直到我们脚下,就像那个破旧的留声机一样,放着让人想哭的曲调。 我没有擦自己的眼泪,我想大哭一场,就像演员在舞台上那样,放声大哭一场。我希望我的哭声能震动乌鲁木齐,然后传到北京去,让所有人都听到。然而,我的呼吸在一开始就被窒息了,意识到了自己像个演员,我的嘴竟然张不开,发不出声音,哭不下去。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脸上仍然带着那种仁慈的,宽容一切的微笑,说:“我住在二宫农机场子校宿舍。”说完,他继续朝前走。 我转过身看着他。 突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想了一会儿,才说: “把我的词典还给我。” 王刚二零零四年五月十五日完稿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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