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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池 上-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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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谴………么?”我坐在阴暗的牢房里望去东面小小的窗口,那四四方方里看不见天,只映出后屋房檐的尖尖一角,粗糙的西贡琉璃折射着虚软的日光疏落而隐晦,就好像西域的沐漱族族长手中惯用的那把‘犀角刀’。
沐漱族…………,那是我来到这片土地上第一个征讨的部族。
我立在沙尘弥漫修罗场中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对方手中的兵器。粗糙、鄙陋,笨拙………所有兵器不该有的缺点统统占全,以致使对方那挥刀的手臂是那么迟缓和呆滞,就像小时候爹教我习武时特意拆开的慢动作总让我看得捧腹不已。还有那些镶嵌在刀柄刀背上未经打磨的丑陋珠宝,整个看上去无论如何都像是一件从上古坟墓里挖掘出来的半风化文物。
然而我最终却尝试到了那样兵器的力量,………一掷千钧。
当对方一刀斩断我手中千年郢铁所成的寒池宝剑顺带砍上我的左肩时,只一隙间,竟好像整个人被生劈成两半五脏六腑都随着它的震撼而危危颤动。若不是双方都已战到嘶身力竭,若不是幸有那把千年剑……
………不敢想不敢放松不敢退一步,唯独只无比兴奋的投身这场战斗。我笑着,在生死关口笑得如痴如醉,在存亡旋涡依旧热血嗥涨。当段剑的端口挑飞了对方首领的头颅时,我整个人跌下马去,左肩的伤口像是要把整个身体撕裂开来剧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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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我将那把丑陋的刀作为战利品带回来,因为太过讨厌它。我使了各式各样的招数想破坏掉它,然而每每折断的,却总是我手中的宝兵利器。
宇文好像很喜欢那把刀,他总是喜欢盯着那刀从早到晚看得不知今昔何夕。我问他有什么好看的?粗陋的外观,庸俗的名字。
那时候他会说,“驽而不钝,敏而内敛”。
我笑话他审美观有问题。
现在我知道了,他是在卧薪尝胆。
、、、、、、3秋之屋欢迎您
我抚上左肩的伤口,到现在还隐隐约约让人毛骨耸然,当时一刀斩下去的痛感记忆犹新。这里……一直陷下去好打一个豁口,好像永远也长不合的皮肉,让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想到宇文浑身被我抽得皮翻肉裂血炸四方,几关节处片片森白。可他一如木桩般矗立在那里好像鞭子全不是抽在他身上。我竭尽全力一鞭比一鞭狠,感到手腕酸痛浑身乏力,却怎么也停不下来。直至天黑,他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这样的事情,他………也会一辈子不忘?
3
“我还以为进来会很麻烦,连个狱卒都没有,他倒真是怠慢你了。”
“何渝,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我坐在阴暗的牢房里,眼光复杂的盯着面前一身青灰色布衣的男子。天下第一神医方何渝,吴王亲封的少司命,那不是官职,却是个无需为谁劳心费力的美衔。这个人神出鬼没八面无踪,他开一个方子可值千金,多少人捧了价值连城的珠宝金玉千里相求却总是寻他不着,待到他现了身露了踪迹,倒也已耽误了人生,当真做人做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对于我,他亦敌亦友。
“琅,过来让我看看。”他不回答我的问话,目光如我盯他一样看着我,眸里蔓伸出如怜悯般的让人厌恶的神情。
我依言起身走过去,在铁蓝杆前把脸一背,不去看他。
“你瘦了好多。”他隔着栏杆抱我。故人相见的寒喧、动作外加表情无不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难得洒脱如他还会介意昔日那点微薄情分特地跑来看看我,我都要忘了呢。这算是施舍么?我想笑他荒唐,却改了主意,许多事情,越是认真就越麻烦。
“何渝,这牢房里寒酸的连个棉被都没有,虽然是夏初,傍晚里却冷得紧。”
“琅说这样的话,会让人误会的。”
“何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拘泥小节了?”我好整以瑕看着他笑得有些没落的脸。误会,谁又会在意呢?不是人中翘楚的他,更不会是身陷囹圄的我。对於任何人来说,但凡是曾经接受过了的东西,即使后来再讨厌,也并不会很排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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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将宇文打得半死的那日晚上,为了怜惜他不值一文的半条命,我快马加鞭夜以继日赶到吴边关县池凉州。
天下没有人能找到方何渝,唯只我。不是因我有比别人有更多的执意在寻他,事实上只要我一入了这凉州县半步,他自然会出现在我面前。
是他始终在等我。
我带着何渝飞速赶回邺城,进到凄草皑皑的西塞古木屋里,床上躺了那个缠着一大批绷带硬邦邦的人。伸手探去,已然断了声息。死了………就这样死了么?我急步退至门阑,被来人扶住,袖中五指揪紧,松了又收,最终投下毫无意义的一句,“还能救么?”
话语虚浮的荡在虚空暮色里一霎便化为了无,这绝不是一向坚定如我该有的声音。宇文,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没想到你的命比我想象的要软。不能怪你,其实谁能比谁在谁的眼里更坚强?你活不过来,也只有可惜了。
“何渝可以救他。”站在我身后的人如是说。我从手臂上感受到他近乎完美的自信。方何渝,天下第一神医,死了的人难道也能医?
相视一颔,疑虑全无。
“难得你这么相信我,此人尚有一息,能否活命却要看琅你………是否有心。”
“哦?”我仰头,颐指气使。
“你是知道的,方何渝一诊千金,也……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开出你的条件。”
“陪我一夜。”
简快,直白,没有一丝让人促狭的余地。
宇文啊宇文,你可知道你这条小命不过全凭我一念之间,我要你死就可以随随便便把你打得死去活来,要你生便可以想方设法令你死而复生。我定定看向何渝,眼光里敛去了所有的复杂和波动,嘴角一勾。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付不起,有什么是不可以轻贱的?何必执意一些条条框框规则道理,一而再,再而三,庸人自扰。其实只不过在你愿,或不愿。
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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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天色混沌迷朦得让人生闷………我费劲力气好不容易抓起床头一壶酒,酒可止痛,此时我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以前朝夕习武连年交战也不曾体会过这样的辛苦和脱力。何渝压在我身上四肢舒展得像头刚猎了食的豹,笑得温温存存扬扬洒洒:
“我待慕蝶都不似对你这般温柔,想必昨夜你也尝尽了人伦之乐。”
慕蝶是何渝的妻室,以前在凉州的风雷山上看到了一片白桦林中得她,那个仪态万方高洁而端庄的女子,永远是那么的纤尘不染素雅淡漠的似胜雪寒梅。人人都说她与何渝郎才女貌天生佳对,人人都说他们夫妻恩爱至坚情深意重。……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到何渝颈上,他霎时笑开了,云淡风清,完全没有命在弦上的觉悟。反而是我用匪夷所思的神色去剖解不来他。我不禁猜测他与慕蝶夫妻之所以能走到一起,完全是因为那一份绝对的轻陌与淡然,将两个无比肖似的人连成一个。有时候‘知己’,或许比‘恩爱’来的更珍贵更无可替代。
“凭什么以为我不会杀你?”
两只手指将颈上的剑刃推开,然后起身下床不急不徐的穿衣,他的动作总是那么的轻浮而表率,一如既往的闲散幽游。“凭我独步天下的医术无双,凭你独一无二的任性妄为。你若不知你今后还会把那玩具弄出个什么三长两短,莫不会后悔日后再无人能救他。”
我颌笑,心底的迷惑在眼楣透露得太多太多。如果这就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么以己度人是不是婪兵必败?但是这一次,你胜券在握。有很多事情,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会往什么样的局势发展,如果不能完全掌握不能够完全控制,总该留条后路。这是兵法,我也只会这些。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何渝当时只猜对了一半。
………当我看到痊愈如初的宇文时,竟再也未能忍心下手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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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丝霞光炽尽,天色陡然昏沉下来,牢房里小小的窗口几乎投不进一点清白。何渝松开手臂,说“我一直以为,你永远也不会为一个人付出什么,可即使这样,你依然很自私。”
我沉默不语,算是应了下来,他说得是实话。不错,付出………只是因为付出。因为一时的不自知,就为宇文付出了自以为根本不重要的东西……,便怎么也无法再轻漫他的生死,怎么也无法不将他放在眼里。我以为自己总可以活得潇洒任意不沾片絮,殊不知终究不过是个俗人在这条条框框里打着旋儿。我不知道,宇文又怎会知道?他岂会知道我视他已如脉中的血骨中的髓;他又岂会知道曾经任意妄为的一顿鞭子,日后全数回击在了我心尖上,连本带利。
“何渝,其实你……从来就没有错过吧。”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自他见到如发了疯般冲进凉州池里趴在马背上浑身无力的东方琅那一刻起,便早已看准了一切一口气将我吃得死死的,如同他医者的指节时不时会玩转起操纵人生死的青瓷药瓶。投在我身上这一剂,倒真是对症下狠药。
“琅,人非草木。”即使刻意低下头不让我见他表情,我也能从四周霎时冷了七八度的空气中感受出他说出这句话有多不情愿。不愿说的话又何必强迫自己?东方琅如今已承受不起你方何渝多少深意了。
“你到现在还打算安慰我什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有人的心却固比金石,坚不摧,软不化。不必你千里迢迢跑来哄我这么一句,因为我在心中,早已骗了自己百回。
“我哪里是安慰你?其实你后来本有很多机会杀我,可你不是也放弃了么?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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