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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6届-宗璞东藏记-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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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地方。报上的报道不明确,可是字里行间总看得出来。”玹子说了遇见保山少年
的情况。卫葑道:“隔着怒江对峙的局面总不会太久。好在世界的战局有些明朗。”
玹子倒了茶,进房去换了一双绣花鞋出来,叹息道:“我看苦日子还在后头。”卫
葑似乎想说什么而有些踌躇,玹子望着他清瘦的面庞,心中一动,不觉说:“这些
年,我们都老了。”卫葑笑道:“你怎么会!”玹子道:“真的,我自觉性情变了
许多。 以前爱热闹, 什么场合都能应付。现在——”现在怎样想不出适当的词。
“现在只能说是更懂事了,”卫葑微笑,“所以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他平常很
少来,来了当然是有事。
“是关于阿难吗?”玹子睁大眼睛。“正是要把阿难托付给你。我问过五婶,
现在问你。”玹子觉得眼泪直涌上来,说:“可你要到哪里去?”“我要离开一段
时间。阿难会给你很大累赘,也许还会逃难。”“逃难时我抱着他。”“也许会没
有吃的。”“总会有的,阿难不会挨饿。”“他还会生玻”“我会找人治玻对阿难
来说不是我一个人照顾他,有三姨妈一家,还有我的父母。”“澹台老伯和伯母可
能会认为这影响你的前途。”“我嫁不出去了吗?”玹子拭去眼泪,笑着说。她觉
得阿难不是一个普通的婴儿,而是在抗战中死去生命的延续。她要抱着他,爱护他,
给他吃,给他治病,看他长大,并没有想到自己所处的局面。
玳拉曾对卫葑说,法子是一位小姐,带孩子会使她很尴尬,你不如求婚。卫葑
想了很久,雪妍在他心中占据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宝座,这宝座虽在一天天升高,他
还需要时间来确认她已离开,但他需要地上的帮助。他从来对玹子就有好感,不止
一次想起玹子做伴娘时的姿态。大半年来,玹子对阿难的关心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也让他极感动。可是他总觉得玹子应该有更好的自己的家,他对玳拉说:“我不能。
她有许多更好的选择。只是我知道她会帮我,我希望这时间不会长。”
“你可以放心。 ” 玹子微笑,把雪白的双手合在胸前,像是在做一个承诺。
“我愿意照顾阿难。”这时是卫葑觉得眼泪在眼眶中转,嗫嚅着说了声:“多谢。”
站起身要走。
“你还没有吃午饭吧?”玹子问。“我回蹉跎巷去。青环会做的。”卫葑到了
门边。这时房东太太在楼下叫:“澹台小姐,有人送东西来了。”很快送上来一个
花纸包着的长盒,还用一个托盘托了两碗饵块。玹子示意卫葑坐下,把饵块推到他
面前,自己拿起那纸盒,随口说:“什么人送的什么破东西。”打开一层里面是一
个锦缎盒子,贴着纸签,上写西山别墅图纸。便把图纸一扔。卫葑问:“什么东西,
不是定时炸弹吧?”“你看好了。”卫葑拿起一看,忽然明白,这是一个求婚人的
礼物。朱延清在昆明,人说起来大都知道,格调算是高的。“玹子,”卫葑小声地
问,“你不觉得可以考虑吗?”这时玹子心中的怒气不同于对朱延清,也不同于对
荷珠,怒气中夹杂着自己也说不清的酸苦,转脸冷笑了一声:“你可是认错人了!”
她一双雪白的手,拿着木筷想要撅断,卫葑很觉抱歉,心想自己要推一个累赘给她,
又不能保护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玹子放下筷子,说:“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放心。”指一指图纸,
“我会让人送回去。”
卫葑走出宝珠巷,不想和人说话,只顾信步走去。不觉来到翠湖,走近湖心亭,
仍在常坐的一块大石上坐了,望着水面沉思。
走还是留,卫葑已经考虑很久了。他早就献身的理想,并不时刻都是那么光亮。
而现实的黑暗,使他窒息。那天和颖书在这里相遇,颖书说的情况,可见这边的黑
暗难以更改。弗之短暂的被捕,更无疑是一个警告,他终究是必须往老沈那边去的,
他应该去促进那个理想的光亮。也许那不过是一处乌托邦,不过他还是应该试一试。
按照他的决定,他应该把阿难托给何曼,可是他做不到,他要在心里为自己对生活
的爱留一个地盘,那只有玹子配占据。在后来的各种会上,有人为卫葑做了总结,
他信他所不爱的,而爱他所不信的。并谆谆教导,既然做不到信自己所爱的,就要
努力去爱自己所信的。这就是改造主观世界。这是一条漫长的路,也许终生无法走
完。
“卫先生。”一个学生走过来招呼,他们常见卫葑坐在这里。
卫葑抬头说:“我在想一道物理题。”
澹台玹常到蹉跎巷,颇引人议论。而真正的新闻发生在刻薄巷。一天,邵为回
到家中,见刘婉芳不在,这也是常有的事,可是天色已晚,还不见婉芳出现,遂去
向姚秋尔打听。姚秋尔同情地一笑,说:“还不知道么,回去找一找,一定有信留
下。”邵为在房里一阵乱翻,果然在抽屉里找到刘婉芳的信。看了一半,就忍不住
大哭起来。
信不过几句话:“邵为,我只能说对不起你,还有什么别的可说。因为做饭,
我的眼睛给烟熏坏了,因为洗衣服,我手上的冻疮都烂了,你关心,你怜惜可有什
么用!我要离开你。我不图别的,只图不用自己做饭洗衣。”邵为哭了一阵,又拿
起信来看,下面写的是:“好在我们没有孩子,你我都是自由的,我只拿了最简单
的随身衣物,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拿,你是知道的。都在一个城里,我们会见面,
就算是没有认识过吧!”
“连认识过也不承认。”邵为既痛且恨,号啕失声,用手敲打自己的头。哭了
一阵,渐渐平静,似乎刘婉芳就在身边,转念想,她也确实太苦了,都是日本鬼子
闹的。这时姚秋尔走进来,说:“还不开灯!”随手扭开电灯,昏黄的灯光照着房
中凌乱的一切,更显凄凉。姚秋尔说:“我看见她提了个包袱出门,有车来接的,
你就不去找吗?”邵为两手扶头,半晌说:“没有用的,就算人留着,心已经走了。”
秋尔撇嘴说:“太没有骨气了!我从来就看着她不像个全始全终的,穿的那几件衣
服就够人笑上半天。”邵为抬头看她,说:“穿的衣服有什么可笑,谁像你们两位
——”话没说完,眼泪纷纷滚落。秋尔整一整身上的旧薄呢夹袍,一副高人一等的
样子,说:“布衣素食很可贵的。”见无回答,又说:“我知道她上哪儿去了。现
在谁还有车,还不是那位朱——”邵为站起身打断她的话,说:“尤太太谢谢你了。”
秋尔没有制造出动乱,怏怏地退出。
姚秋尔回到房里,又和尤甲仁讨论此事。秋尔道:“我说她穿的衣服可笑,邵
为不以为然。”“他当然是觉得可爱,狗会觉得有什么比粪更好吗!”两人笑了一
阵,把刘婉芳平日言谈举止大大嘲笑一番,尤甲仁想起莎士比亚关于女人的议论,
随口背诵“Frailty,the name is woman! ”(弱者,你的名字是女人)。他们忽
然来了兴致,两人往南声电影院去看电影。电影名《午夜情涛》。写一对中年男女
在火车上相遇,彼此钟情,虽然短暂,却很炙热。电影散后,又随意到一家小饭馆
吃饭。秋尔遂生联想,刘婉芳会不会回来。“那就更可笑了。”尤甲仁啃着一块鸡
骨头说,两人自矜高洁,如在云端。
尤甲仁在几个大学兼课,又常有翻译的零活,在同仁中,他们的日子比较好过,
可是姚秋尔的手也是一天天的粗糙起来。这一个周末,在夏正思家举行朗诵会,有
人说起战局,都说学校再次迁移是免不了的。有人说接到天津、上海家中人来信,
已经沦陷的地方倒是安静。姚秋尔心中一动。夏正思用法文朗诵了《八月之夜》,
就是凌雪妍预备念而没有念的一段,大家听了都很感叹。尤甲仁却轻轻用法文说:
“Quelle sensiblerie! (自作多情!)”声音虽轻,满屋都听见,夏正思一直走
到尤甲仁面前,郑重地问:“尤,你说什么!”尤甲仁道:“我没说什么。”因为
尤甲仁过于刻薄伤人,平素缺少人缘,这次当众出言无礼。轮到他朗诵时,有四五
个人退席。
那天晚上,姚秋尔在枕边说:“我有一个想法。”尤甲仁道:“言论自由是人
权的基本内容。”这是卢梭的名言,秋尔伸手打了他一下,说:“我们回天津去好
不好?这边逃难的日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尤甲仁沉吟道:“未尝不可考虑,
我讨厌系里这些人,他们对我有看法。也许下学期会解聘我。”秋尔在黑暗中睁大
眼睛:“会吗,那些人会解聘你?谁的才学及得上你!”甲仁抚摸着秋尔的手,说:
“不过, 孟先生会保我的, 也许我们自己先走为好。生活也太苦了。”秋尔道:
“天津的家业足够过活。日本人也是要秩序的。我们可以闭户读书。”尤甲仁默然。
又有一次,因为对《九歌》的英译有几处不同看法,尤甲仁和江昉、王鼎一有
所争执。意见不同,本来是可以讨论的,尤甲仁却说了许多嘲弄的刻薄话,引起议
论。有人背地里说:“尤甲仁自视太高,全不把人放在眼里。”“文人相轻也是常
情,但是过于伤人,未免叫人寒心。”又有人说:“岂不知骂倒一切方算才子,越
是轻薄越时兴呢。”这话传到弗之耳中,弗之笑笑说他平日教课还算尽责,近日又
写了几篇考据方面的文章,虽没有什么新见解,也还是努力的。因有孟先生说话,
议论逐渐平息,但尤、姚的去志并未减少。
过了些时,尤甲仁和姚秋尔在翠湖边散步,心里都闷闷的,忽见迎面走来一个
女子,穿着鹅黄色绸袍,披一件灰呢短披风,装束很是打眼,再一看竟是刘婉芳。
刘婉芳快步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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