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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3-大地的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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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期限的离别之中,人类终于自己定出了大限——大概这是中秋节起源的最好解释吧!
中秋月安祥地转着,祝福的光照临遍地,我也披满了一身,虽即背后照出的是孑然的孤影,我仍十二万分感激地受下老天这亘古的美意。
【注释】
[1]疃平:以锄平地。疃,音tuAn(带鼻音)。
[2]蜈蜞:水蛭。音wP
qI。
《大地的事》 第三部分九月九日
将收成过四分地的番薯藤,犁土盖覆,花了一整上午的时间。自己捡了不少番薯,可吃上一个月。那些小孩子们一直没再来,也许都放牛去了。牧童与牛是田野间不可缺的风景。
下午又下了一阵西北雨,没有前天那么大的气势。在家里看书,听雨点密密地打在屋瓦上,嫌过分急骤。雨声之美,无如冬雨。冬雨细,打在屋瓦上几乎听不出声音,汇为檐滴,滴在阶石上,时而一声,最饶韵味。
阵雨过后,一只黄(也许是灰)来访,在沙砾质的庭中走着,不停地上下摇着长尾,不停地在啄食。不多久工夫,把庭面走遍,只听得“脊令”一声,掷地飞起,一个大弧度一个大弧度边鸣边进,只几秒的工夫,早已飞在高空中,转了一圈,往东南飞去。望着走了,心里若有所失,很希望它多留片刻。我爱鸟,但是不养鸟。我这里,整个田园,就是鸟园,老天养着供我欣赏。有时在窗内看书,偶一抬头,看见一只白腹秧鸡在窗外散步——我记这本日记,实在挂一漏万,像这几天,常听见白腹秧鸡在远远的西面,或许在小溪边,或许在蔗田里,koak…koak地叫(没有春末夏初那样热烈);有时在盛午的时候,鹌鹑也会来到庭面散步;连最胆小的绯秧鸡,也会出没屋角边。只待在家里,就有好多种的鸟,轮流来访。在田园间,更是目不暇给,洋洋盈耳。
雨后的空气不用说是清新的,我怀疑那不单是大雨把空气中的游尘洗清了,雨后的叶子似乎更吐着无边的清气。一路穿过番薯地,来到番麦田,天已向晚,一只梦卿鸟(日本人叫番鹃,台湾人音译做梦卿)见了我,从番麦梢上缓缓飞起,身上依然是黑色的夏羽。此鸟飞行的缓慢,使人有梦幻之感,它那柑橘色的翅膀,尤其加强了这种气氛。番麦生得很好,看着快要吐穗。有些绿金龟在啃食嫩叶,好在不太多,随手捉了几只。在田头上割了四总草,天色渐暗,日已落,残霞黄金也似的,格外耀眼。阵阵的燕,在高空上ki…lit
ki…lit鸣着,向东飞去,山崖上大概有它们的巢窠,它们的本地名因此叫石鹭。它们原本是海鸟,已进化为陆鸟,脚爪间至今遗留有一小片的蹼。田园的一天,在燕声中开始,也在燕声中结束。两总一结,我把草总分搭在两肩上,施施[1]地走回家。
【注释】
[1]施施:喜悦自得貌,亦形容徐行的样子。——编者注。
《大地的事》 第三部分九月十日(1)
晨起,大雾迷蒙。这样的大雾原是到晚秋时节才会出现的,那是冬来的先兆,竟提早了一两个月,看样子今年雨水要收得早,冬天会早些到。回归线内南国的冬,等于北国的春,天气是四季之中最宜人的。这一阵大雾激起了我内心的喜悦,不由信步步了出去,顺着大路往南走。所谓大路,乃是这一带的交通孔道,不过是一条牛车路而已,除了中间的牛蹄径和两条平行深陷的车辙,路上尽长满了牛顿鬃草,路边两旁茂茂密密的,尽是禾科的草,大都是二耳草,也有白茅,还点缀着一些别科的草,如紫花藿香蓟、金午时花等,此时都开着花。越向前走,雾越发的浓,刚走过,后面的路又给雾包了,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不识前路又断了后路,只有周身五六尺半径的天地,觉得仿佛身上有什么气撑开了这小片的雾似的。于是又往前走,又一直往前撑着。小时候,最怕雾,尤其隆冬的晨雾,浓得似乎要把人吞了似的。有时在雾中更会出现白虹,只在几丈外,粗如牛身,可怕的白,还带着黑影。小时候一见到这样的白虹,立刻往家里窜,不敢出去。后来长大了,胆子也壮了,见了这样的白虹,想着走进去看看,可是任是怎样赶快了脚步,还是在前面几丈远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白虹的位置都在西北方,正跟雾外的朝阳对直。我此时正朝南走,不可能遇见。按时令,此时太阳还不会回到赤道,若有白虹,一定在我身后西北面。我半意识地回顾了一下,它果真赫然在那里!这场雾确是晚秋初冬的雾,时令提早了这么多。战国末年人写的《月令》一篇,极重视时令乖舛的事,说什么孟秋行冬令会怎样怎样。依农历算,此时是仲秋,乖舛还不算严重。我没去理会白虹,又往前继续走,想着走入雾的最深处,或是走到最浅处——水有深浅,雾怎不会有深浅呢?可是雾到底是一样的匀的,大概它的中心地带可说最浓,边缘地带是最淡的。只听见草连珠也似的鸣声,闻其声不见其影,但我知道它准是在不停地抽动着尾羽,认为天地间只有它一个。不经意地摸了一下脸面,才知道早湿透了,尤其眉毛上似乎栖满了不少小水珠。不用说头发上一定缀满了露珠万颗,若可创个新名词,很可以称为雾浴或雾沐。走着走着,脚底下的土地越来越高,这才觉察到原来已走上了堤岸。上了堤岸,下意识地不免有登高望远之意。可是没有用,天地还是只有五六尺半径大小。细听堤下,微闻流水淙淙,可知水很小。除非豪雨连日,或骤雨崇朝,山洪倾泻,始有万马奔腾的水势,否则此去万顷沙原,只有几条涓涓细流,蜿蜒其间。正困于登高不能望远,忽觉左斜方渐渐露出白光,原来雾正在散了,朝日早升出蜈蜞岭有数尺之高。于是我在心里出了一个题目:沙原雾散。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盖住了数十里的沙原,看雾罩掀开后,这一片沙原是什么景象?有好一段日子没来了,不知道此时是什么风物?雾果真越来越薄了,天开了,日光下来了,可是眼前的沙原还是白茫茫无边的一片。正迟疑着以为沙原上的雾不肯散,定睛一看,原来是白雪雪的无数茅花正遮蔽了这一片荒原!怪不得,我不是早就将九月定做茅月了吗?无边茅月,是这无边的溪原!茅,台语叫菅[1],也叫芒。茅花通常只叫芒花,九月盛开,是一年中最具特色的风物。五月的凤凰花虽然显眼,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景观。从前台南叫凤凰城,街道上尽是凤凰木,五月一到,满城通红,煞是奇观!只有那样的景观,才足与九月的芒花媲美。
涉过了几条细流,我走进深深的芒花里。管它日历今天是星期几,我指定它是星期天。这一片沙原,是这一带最大的沙漠,下游不计,单是这一段,就有两三千甲的幅员。除了茅是大宗之外,在高地上还有一些杂草和沙漠植物火峰(峦云)和苘麻[2](龙舌兰科)。动物则山兔、雉鸡之外,有时还可见到山猪或狗熊。最多的是云雀,大晴日的碧空中,永远挂着风铃,这里那里地在轻风中响着也似的。还有一种体积极小的旱龟或陆龟,也是这沙漠中的居民,人们叫它龟蛇,说是难得咬人一口,若不幸被咬,毒性跟蛇一般,故归入蛇类。大概是好事者所渲染,从来就不曾听说过有人被这种小陆龟咬过中毒的。
顺着沙漠中的细径走,芒花高过人头,在朝阳中,绢缯也似的闪着白釉的彩光,衬着浅蓝的天色,说不出的一种轻柔感。若说哪里有天国,这里应该是天国。论理,天国应该是永恒的,但是那永恒应该是寓于片刻之中的。明净的天,明净的地,明净的阳光,明净的芒花,明净的空气,明净的一身,明净的心——这彻上彻下、彻里彻外的明净,不是天国是什么?这片刻不是永恒是什么?
除了想踏踏灰白色的沙地,除了想巡礼这里的植物群落,更想访访这里的居民——想遇上一只小陆龟,想看到雉鸡的一家人,想邂逅山猪或狗熊。然而这里人口稀疏,一个“人”老天平均最少给予数甲宽的地,若除去了恒常在天上的云雀,这里确是密度极低的,除非各处走遍,一个星期里,这里的居民们未必能互相遇见一次。据说美洲狼平均十英里或十一英里才有一只,以体积论,这里的居民,大约也是这样的状况吧!天上的风铃尽铃铃地响个不停,只要仔细望,总可看到四五只云雀浮悬在半空中。但是地上的居民可就难得一见,也许是怕生吧!
不觉走上了高地,高地上尽长满了火峰和苘麻,空隙处有几株山岭,果实或青或绿或黄:黄的早给鸟只啄食过,没有一个完好的;绿的脆而甜,最好吃,随手摘了几个,坐在一块巨石上,边吃边眺望眼前这一片景色。没有一丝云,天色有浅蓝的,有蓝的,也有绿的,直垂到地平,东边则盖过了蜈蜞岭,直透到太平洋。何等辽阔而完整的天!记得在都市里待过一段日子,看见的天,尽是剪纸残片似的各种大小不规则的几何形,懊恨之极;尤其那长巷里一线似的天,更是令人忍受不了。宰割了的,哪里是天?天是完整的。顶着完整的天,立着完整的地,才有完整的生命,你说是不是?
《大地的事》 第三部分九月十日(2)
有时静待比走寻更能有所得,宋人词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吃过了几个山岭,贪看这一片景色,忽一顾望,看见一只雄雉走上高地来。显然山岭树和巨石几乎遮盖了我。雄雉羽毛真美,加上通红的脸面,赳赳的神态,实在美极了!一只雌雉,也从草丛中跟了上来。不多一会儿,雄雉领着雌雉翻过了高地,走进另一面的草丛中去了。受到这意外的鼓励,我决心多坐一会儿,反正山岭树遮掉了大部分的阳光,坐久了也不觉得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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