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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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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嬷嬷,这是我的错呀!〃梅吉一边伸出手心,一边呜咽着说道,因为她在家里看到她的哥哥们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
〃不许出声!〃阿加莎嬷嬷转身冲着她责骂道,〃你们该由谁来负责对我来说完全无关紧要的。你们全都迟到了,所以你们都得受罚。每人六下。〃她单调而又幸灾乐祸地宣布了这个判决。
梅吉心惊胆战地望着鲍勃那一动不动地伸出的手,看见长藤条以她两眼都跟不上的速度,唿哨着抽打下来,〃啪〃的一声打在他那又软又嫩的掌心上,立刻就冒出了一道紫痕;第二下打在手指和掌心的连接处,这地方更加敏感,最后一下打在了手指尖上,十指连心,除了嘴唇以外就数这里最敏感了。阿加莎嬷嬷拿藤条抽人是百发百中的。在她依次去打杰克以前,又在鲍勃的另一只手上抽了三下。鲍勃脸色煞白,可是他既没哭出声来,也没动一动。轮到他的弟弟们时,他们也是如此,甚至连沉静、纤弱的斯图尔特也不例外。
当梅吉看见藤条举到了她的手上的时候,她不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所以没有看见那藤条的下落。可是,爆裂、灼烫、炮烙般的疼痛从她的皮肉直透筋骨。在疼痛蔓延到前臂时,第二下打了下来,当疼痛达到她的肩膀时,打在指尖上的最后的一下顺着原路彻骨而来,像是直接抽打在她的心上,她的牙龈紧咬着下唇,几乎都咬进肉里去了,羞惭和自尊使她不愿哭出声来;对这种做法的不平和愤恨使她敢于睁开眼睛望着阿加莎嬷嬷,这次教训在给她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尽管她并不真正明了阿加莎嬷嬷教训她的实质。
在吃午饭的时候,她手上的疼病才渐渐地完全消失。整个上午,梅吉都是在恐惧和昏昏然的状态中度过的,对周围的一切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她坐在小班教室后排的一张双人课桌旁,但直到在操场的一个冷僻的角落里缩在鲍勃和杰克的身后伤心地吃完那顿午饭之前,她甚至连是谁和她同坐在一张课桌上都没注意到。她只是在鲍勃的严厉的催促和劝慰之下,才把菲做的醋栗果酱三明治吃下去。
当下课的钟声敲响,梅吉站在队伍里的时候,她的眼睛终于始能看清楚周围的事物了。受藤条抽打的耻辱和痛楚依然十分强烈,但她却昂首挺胸,对她旁边的小姑娘们的推来搡去和窃窃私语装作没有看见。
阿加莎嬷嬷手执藤条站在前面,德克兰嬷嬷在队伍的后面三回踱着步,凯瑟琳嬷嬷坐在小班教室刚一进门处的钢琴旁,开始以强重音的四分之二拍弹起了《前进,基督的战士》。恰当地讲,这是一支新教徒的圣歌,但是战争使各国的守教信仰相互渗透了。凯瑟琳嬷嬷颇为自豪地感到,这些可爱的孩子就像小士兵一样踏着乐曲的节拍迈步前进。
在这三位嬷嬷中,德克兰嬷嬷和阿加莎嬷嬷如出一辙,只不过年轻了15年而已,而凯瑟琳嬷嬷则仍然保持着淡淡的尘世之情。她仅有五十多岁,当然,是爱尔兰人,她的热情之花还没有完全凋谢:她仍然能感到为人师表的欢乐,仍然能在那一张张极其敬慕地转向她的小脸蛋上看到天主不朽的形象。不过她教的是年龄最大的孩子,尽管他们的主管老师年轻而又温和,阿加莎嬷嬷却认为这些孩子是打够了才懂得规矩的。阿加莎嬷嬷亲自负责塑造年龄最小的孩子的头脑和心灵,而把中班的学生留给了德克兰嬷嬷。
梅吉平安无事地坐在最后一排的书桌后面,这位她敢于斜眼瞟着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小姑娘,她用她那缺了牙齿的嘴对梅吉战战兢兢的凝视报以浅浅的一笑。她的脸黑黑的,有些闪闪发光,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坦率地盯着她。她使看惯了白皮肤和雀斑的梅吉着了迷,因为,甚至连黑眼睛、黑头发的弗兰克的皮肤比起她来也显得相当白,所以梅吉最后得出了结论,和她同桌的同学是她所见到过的最美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那黑美人嚼着铅笔头,将碎木屑吐进她的空墨水池里,动了动嘴角一轻声问道。
〃梅吉·克利里。〃她小声地答道。
〃喂!〃教室前面传来了干巴巴的、严厉的呼喝声。
梅吉跳了起来,不知所措地四下看着。咔嗒几声,20个学生全都放下了手中的铅笔,当他们把昂贵的纸张往旁边一推,以便把胳膊肘偷偷地放到书桌上时,响起了沉闷的沙沙声。梅吉意识到大家都在瞪大眼睛望着她,她的心似乎都快沉到底了。阿加莎嬷嬷快步从南道走了过来。梅吉害怕得要命,要是有什么地方可逃的话她一定会逃之夭夭。可是她身后是与中班教室之间的隔墙,两边有书桌围着她,而前面就是阿加莎嬷嬷。当她带着今人窒息的恐惧抬头望着那嬷嬷的时候,她那张缩成一团的小脸几乎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了,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桌面,随后又松开。
〃你说话了,梅格安·克利里。〃
〃是的,嬷嬷。〃
〃你说什么了?〃
〃说我的名字,嬷嬷。〃
〃你的名字!〃阿加莎嬷嬷冷笑着,回头望了望其他的孩子,仿佛他们也一定和她一样对梅吉嗤之以鼻似的。〃喂,孩子们,难道我们不感到荣幸吗?我们学校里又多了一个克利里,她迫不及待地要播姓扬名啦!〃她转向梅吉。〃我跟你讲话的时候你应该站起来,你这个笨头笨脑的野丫头!请把手伸过来。〃
梅吉从她的座位里跨了出来,她的长卷发在脸上飘散着,她紧紧地搂着双手,使劲地绞动着。可是阿加莎嬷嬷却纹丝不动,只是一个劲地等着、等着、等着……后来,不知怎么的,梅吉竭力迫使自己把手伸了出去,可是当藤条往下落的时候,她又迅速地把手抽了回来,恐惧地喘着气。阿加莎嬷嬷用手抓住了梅吉头顶上一把头发,把她抱近了一些,她的脸离那副可怕的眼镜只有几英寸了。
〃伸出手来。梅格安·克利里。〃这话讲得彬彬有礼,冷酷无情而又不容更改。
梅吉张开嘴呕吐起来,吐了阿加莎嬷嬷一身。当阿加莎嬷嬷站在那里。今人作呕的呕吐物从她的黑褶裙往地板上嘀嗒的时候,愤怒和惊讶使她的脸都发紧了;教室里的每个孩子都毛骨悚然地倒吸了一口气,接着,藤条没头没脑地抽打在梅吉的身上。她举起胳膊护着脸,继续干呕着,退缩到墙角里。阿加莎嬷嬷的胳臂累得再也举不起藤条了,这时,她朝门口一指。
〃滚回家去,你这个反叛的、没家教的小缺德鬼!〃她说着,掉转脚跟,走出教室,进了德克兰嬷嬷的教室。
梅吉发狂似地看着斯图尔特:他点点头,像是告诉她,她必须照办不误。他那对温柔而翠绿的眼睛里满含着理解和同情。她用手绢擦了擦嘴,蹒跚地走出了教室的门,到了操场上。离学校放学还有两个小时,她拖着沉重的步子索然无趣地在街上踽踽而行,她明白哥哥们是不可能赶上她的,过度的惊吓使她找不到一个地方停下来等候他们。她不得不独自回家,独自去向妈妈共认一切了。
当菲提着满满一篮子湿衣服摇摇晃晃地从后门走出来的时候,差点儿撞倒在梅吉的身上。梅吉正坐在后廊最高的一级台阶上,她低着头,闪亮的卷发梢粘糊糊的,衣服前襟也脏了。菲放下了沉重的衣篮,叹着气,将一束散乱的头发从她眼前撩开。
〃哎呀,怎么啦?〃她疲倦地问道。
〃我吐了阿加莎嬷嬷一身。〃
〃啊,天啊!〃菲双手叉着腰,说道。
〃我也挨了藤条。〃梅吉小声说着,热泪盈眶。
〃这可真乱套了。〃菲提起篮子,摇晃了一下才保持住平衡。〃唉,梅吉,我不知道该把你怎么办才好。我们得等你爸,看他怎么说吧。〃她穿过后院向已经挂满了一半的、被风吹动着的晾衣绳走去。
梅吉疲倦地用手擦了擦脸,朝她妈妈的身后出神地望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顺着小路向铁匠铺走去。
弗兰克刚刚给罗伯逊先生的栗色马钉完掌,当梅吉出现在门口时,他正在将马关回厩中。他转过身来,看见了她。他自己上学时的那些可怕的痛苦记忆像潮水似地向他涌来;她是如此幼小,如此可爱、天真烂漫,可是她眼睛里的光芒却被无情地熄灭了,那眼中隐含着的某种表情使他恨不得去把阿加莎嬷嬷干掉。干掉,干掉她,真的干掉她,卡住她的下巴,送她见阎王……他放下手里的工具,解下了围裙,快步向她走去。
〃怎么了,乖乖?〃他弯下腰,和她脸对着脸,问道。他从她的身上闻到一股像瘴气似的呕吐味,可是他抑制住了自己想转过身去的冲动。
〃哦,弗一弗一弗兰克!〃她呜咽着,脸蛋儿扭歪了,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激动地贴在他的身上,叫人难以理解地痛苦地饮泣着;克利里家的孩子们一过幼年就都是这样的。它使人不忍目睹,其伤痛不是几句宽慰的话和几个亲吻所能解除的。
在她重新平静下来以后,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在罗伯逊先生的母马的一堆发着甜味的干草上。他们一起坐在那里,让马唇轻轻地触动着他们的草铺的边缘,把一切都置之脑后。梅吉的头紧紧的依偎的弗兰克那光滑、裸露的胸膛上,她愉快地哼哼着,卷发随着马儿喷到稻草上的一阵阵的鼻息而飘动着。
〃她干嘛让我们全都挨藤条呀,弗兰克?〃梅吉问道,〃我跟她说了,那是我的错。〃
弗兰克已经习惯她身上的那股味儿,不再在意了。他伸出一只手来心不在焉地摸着那母马的鼻子,当它兴头上来的时候,就又将它推开。
〃我们穷,梅吉,这是主要的原因,修女们总是恨穷学生的。你只要在阿加莎嬷嬷那所破烂学校里再呆上几天,你就会看到,她不仅拿克利里家的孩子撒气,而且也拿马歇尔家和麦克唐纳家的孩子撒气,我们都是穷人呐。〃要是我们有钱,像奥布里恩散家那样驾着大马车去上学,她们就会跟着我们的屁股转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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