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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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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头们哗然,大眼瞪小眼了一阵,红蓼快嘴接口道:“不对男人在意,还能在意什么?过去妈妈曾经对我们讲,女子的命都似落叶,随风逐水。运气好的,跟风上青云,运气差的,随污漫沟渠。嫁个好男人,才能一生幸福,难道不对么?” 
  烟洛略略一怔,忽然有些无奈,也有些个不甘,瞅着那些乌溜溜的眼珠子,就似乎看到了那些干净简单的灵魂,一时真不愿意这些女子因为世情封建,武断的束缚了自己。就算她们不能全然理解,她也决定说给她们听。清了清嗓子,开始慢慢叙述:“这个世界由男人和女人组成,就似天地的阳与阴,自有它公平的分位。女子并非只能依附着男子,才能生存,才会幸福。真正能依靠的,应该是自己的判断和能力,世间真正值得追求的,除了爱情,还有自由和真理,还有许多许多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人生。我曾从书本上了解一点,说些给你们听,好不好?” 
  众人齐刷刷的点头,烟洛匀了匀呼吸,开始挖掘记忆的冰山,隐隐沉睡的思维蠢蠢欲动,缓缓从她的唇中吐出。她提起东方的埃及,黄沙是金灿灿的一望无际,女人们蘸着香油梳起厚密的发,在尼罗河边一遍遍唱着歌洗着白如莲花的裙。他们的帝王叫做法老王,他死了,便会被搬进一间极高极伟大的锥形金字塔中,传说他的身体万年不腐,灵魂能得到永生。 
  她提起遥远隔海的叫作罗马的强盛的国家。那里的人们生着栗色的发和碧蓝的眼睛,个子高轮廓深,他们说着如竖琴般的语言,崇尚着不同的宗教。他们将橄榄枝戴在头顶,喝着混合的麦酒。他们不崇尚禁欲,所以在一个时期,公共的浴间里男女都可以出入,大胆而开放。 
  她提起在最北的地方,终年覆盖着几十丈的冰雪,终日都是白昼,巨大强壮的白熊一丝杂毛也没有,在冰下灵活的追逐着海豹和大鱼;还有马里亚纳大海沟,它在无垠的蔚蓝的太平洋上,似可怖的巨口,垂直着人们不可想象的深度;另一种叫作荆棘鸟的生物,当它启喉歌唱之前,便会寻找一棵树,将身体深深插入一支尖尖的荆棘里,从此不歇止的唱着最美妙的歌,直到鲜血流尽,直到生命终结…… 
  她说,这世间除了情感,还有好多好多新鲜的东西。如果能够自由的坐着扬帆的小船,游遍整个天下,看尽无数的美好,不是比天天抱怨着没有好男人可嫁,日日依赖彷徨着青春将老要快乐得多? 
  凉籁浩空,空气中弥漫着香粉的甜酿,烟洛的语声是最剔透的智慧的泉,织星牛郎在幽蓝的天宇相互应和,似也在悄然的倾听。她只是带着朦胧的笑意随兴叙述着,似乎将人带进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梦境。不知不觉似乎讲了很久,烟洛渐渐平静,看着丫头们入迷凝神的样子,淡淡的笑了笑,端杯抿了口茶。 
  不意被茉珠悄悄扯了下衣袖,附在她耳边有几分忧伤:“小姐,叶公子,他是不是真的不再回来了?” 
  烟洛微怔:“你听谁讲的?” 
  “秋萍姐姐禁止我们问起叶公子的事,可是,可是我……” 
  烟洛瞅着黯然的茉珠,微微有些心痛了。叶橪,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如我一般,被抛开后,能强迫自己坦然接受继续生活。你伤的,也远不只我一人……一时伸出手,搂了楼茉珠,安慰道:“聚散随缘,其实强求不来。茉珠,我刚刚说的那些,你可懂么?” 
  茉珠清秀的眉目微蹙,似解非解,还欲再问,却被一旁的红蓼扯了一把,那小妮子提高了声音不乐意的嚷:“小姐不公平,光和茉珠咬耳朵。我们都没分儿的么?”故意大声咳气,极有耍宝的嫌疑。 
  “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在吃醋!”芙蓉白眼过去,笑她。 
  “怎么怎么?不可以啊?”一把搂住烟洛的纤腰,扭出青楼女子的娇憨大胆:“小姐的话最动听,我这辈子就守着小姐预备和小姐周游世界去了,小姐是我的!” 
  “我也要!” 
  “不行……” 
  登时炸了锅了,丫头们都是有玩兴的,争先恐后冲上来凑热闹,欲占烟洛的便宜。烟洛开始还原地不动推了两推,后来吓得跳离了板凳,在石桌竹凳间闪躲,终于不敌她们四面围攻,抱着笑疼的肚子往门口跑。都怪她平日里太纵容了,这群死丫头,扑得这么凶,真想搞同性恋啊。轻快拉拴,“哗啦”推开了木门。 
  一脚迈出去,就骤然止了。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华丽富贵,精妙的叶状花纹在月华下迤逦伸展,依稀的熟悉——是瑞王的马车。下意识的扭头,钟隐一身华装,被风掀起的鬓角衣裾翩然若飞,手中握着一把暗色的褶扇,隐约着安定的檀香。他姿势微僵,似乎也被她忽然的出现吓了一跳,转瞬,恢复了谦谦的柔和:“我来寻你,你们谈的有趣,就听住了……” 
  后面的那群疯丫头赶上来,推骨牌似的挤出了院门。瞧见了钟隐,依次稀里哗啦的感叹,钟隐点头为礼,秋萍已忙不迭走出来,瞄了一眼情势,赶鸭子似的将一群闹场的重赶回了院子。烟洛定了定神,倚着门开口问:“钟隐,有事么?” 
  钟隐稍稍沉默了一阵,抬眼看她,清朗而认真:“你最近需多加小心!我大哥,他已查出了你的身份。” 
  烟洛立刻忘了尴尬,瞪圆了眼,吃惊道:“怎么会?” 
  “是我不够周全!低估了大哥的耐心,他虽再没来生事,却一直派人盯着这里。前段日子叫他查出点端倪,就……” 
  “前段日子?”烟洛低眉细细回忆,倏然后背嗖嗖的湿冷:“他找人跟踪了匡义?” 
  “原以为他派出的人,都被“隐”和王府的人调开了,想不到还有漏网之鱼……” 
  烟洛无力,叹息。本自庆幸匡义平安回到东京,现下看,他的来访,也不是毫无副作用的。一时多少慌神,急着问道:“我,我现在走还来得及么?会不会连累你?” 
  师傅的事,闲芳轩的事,叶橪的事,“隐”的事,一时之间,哪有那么容易理清楚?况且她如若离了这里,大皇子心机如此深沉,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前途疏失难料。但若不走,岂非等死? 
  钟隐顿了一顿,语调温和而抚慰:“放心,我只是来提醒你。大哥已应了我,暂时不会将你的事闹到父皇那儿去。但我想他日后可能会来闲芳轩找你的麻烦,如若我一时没有赶来,你定要快些遣人来寻我。” 
  “哦……?”烟洛疑惑的靠住矮墙,撑起有些发热的额头。 
  那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大皇子竟然会放弃这么个威胁钟隐的大好机会?怎么可能?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天际的烟云似薄薄的乌纱,被风扯着漫过并不明亮的月钩。钟隐儒雅的面孔,便浮上了一层轻轻的灰色,只有那双瞳孔,宁静的似子夜的启明星一般,烁烁明亮。猛盯住钟隐,声音有些发颤:“你,你拿什么跟他交换了?” 
  钟隐惊叹烟洛的敏感,回避的撤开视线:“你别担心,也没什么。” 
  “你不告诉我,就是没拿我当朋友!” 
  瞒不过她;也拗不过她,钟隐清咳了一声:“不过是往年收集的一些关于大哥的资料,我答应他保守秘密,他便遵守诺言对你的存在视而不见。” 
  脑子轰轰响,烟洛就这么瞠目结舌的瞪着钟隐,不晓得说什么才好。墙边秋风凉霎,送过来一阵竹叶的沙沙的低吟,无言的爽泽温润,熨贴人心。 
  钟隐虽然轻描淡写,然而他手中掌握的东西能令大皇子如此忌惮,至不得不放弃追究自己的事,必然是极其紧要的,甚至是足够令他万劫不复的把柄。然而钟隐,亦绝对为之费心布置了许久。她苏烟洛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斯厚爱关怀? 
  竹林歌浅,一阵又一阵,潺潺如水。半晌,秀丽的眸子恢复了致静的清明,烟洛闭了闭眼,下了决心:还不起的,就不必无谓惺惺作态。直起身子,几分洒脱几分豪气:“钟隐,你不喜欢我讲那个字我就永远不讲。不过这件事,宋清承情了,日后有机会,必当图报!” 
  他日,如能助你逃过大劫,我定全力以赴,肝脑涂地,决不反悔。我说到做到! 
  “清,我就喜欢你这么爽快!”钟隐淡淡的笑,转而若有所思,微微露了一两分心思:“我收集情报的本意,也不过为了自保而已。也许这一次,你倒无意间助我作出了选择。” 
  是否该将那要命的东西交给可要大哥性命的人,他并非不踌躇的。倒不是对心狠手辣的兄长有何怜悯之意,不过是为着年迈的父皇:大哥祸乱太子,拥党自立。被父皇知晓了,定会雷霆震怒,狠下心毁了这个一直器重的儿子。对身体日衰的父皇来说,这未免太过残忍;对自己,也许会成为某种过重的负担。 
  烟洛有些无语,想了又想,感激中,却无端生出许多的惆怅来。垂了头低低吁了口气:“钟隐,你的确不适合作个政治家。不是头脑手段不够,而是欲望太少,心,也太软了。” 
  她信他,他做的那些事,至多,不过为了自保。然而他终要成为南唐最后的国君,一个无心权力又缺乏狠劲的帝王,在政治上,称作懦弱称作无能。一开始,便注定了挫折,注定了荒凉,注定了最终的国破山河在,注定了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哪怕面前的钟隐,是这么一个钟灵神秀的男子…… 
  咬咬牙,不再想了,多想也是无意义。又对上钟隐的目光,他灼灼的黑瞳里一刻间似乎充满了震惊,胸口的青衫不甚明显的起伏:“你……” 
  你,为何会懂?简单的直白的犀利的,你为何会明白的如此透彻? 
  烟洛立时后悔自己的嘴快了,心虚着呐呐:“我只是随口胡说,你别放在心上!”努力笑着,“站了这么久,进去坐坐吧?” 
  钟隐默默打量了她很久,渐渐的,深深地凝视化为了天际最浅的那抹轻蓝,他的话如春风:“不了。我来,还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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