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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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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白替别人操心,保重自己吧!我去看看韩丰的伤势,明日一早,大家启程离开这里。”
……
人生聚散,何其无常,聚而相知,散而相忆,是否已经足够?
天际几许依依的水云,被风儿引着,几团几缕牵牵挂挂,重叠了一刻,又流浪般放逐了契合的拥抱,在人的眼瞳之间移闪变换,斑驳成一块一块的暗点,悄然的伴着马车骨碌,把那些个重要的时刻,烙印一般,敲进了人的心底……
两辆马车,一匹马,行到镇口,前路分割成三个方向。
韩丰躺靠在马车里面,竭力的想要望穿那瞧也瞧不破的严严车壁。蓦然间眼角一凉,滑下了一痕晶莹,了无声息。被陈抟瞧见了,指尖一点,他的神志便渐渐迷糊,晃晃悠悠踏上了东行的路。
潘美沉定了面色,立了半晌,终于一拉缰绳,撤马北上。
烟洛与秋萍凄凄然坐在车里,浅浅交握着手,不忍再望向车外。雇来的车夫吆喝了一声,乱没心肝的催动了马车,顺了颠簸的路,直往西南去了。
一周无事。
烟洛和秋萍与那叫作刘兴的车夫也混熟了。他是本地人,早年专门替人赶车马送货,对这一带的大道小径都异常的通熟。刘兴挺好相处,唯一的缺点就是话多了些,基本上没人搭腔也能从出发一直不歇气的讲到马车停靠休息。从天上到地下,包括沿途风光,民间传闻,自己经历的各种战事,甚至于隔壁张大婶的孩子四岁的时候就能自己挑刺吃鱼,都能津津有味的讲上半个时辰。烟洛她们本来心思消沉,被他这么一路聒噪着,被动的作了无辜的垃圾桶,沉沉压在心头的不安与伤痛,无形间倒也被遣走了不少。
刘兴那几万句话里头,有一句,烟洛觉得颇有几分哲理,他说,押运长途的时候,我从不刻意去想后面的家,也不心急着抄近路早到目标。只要一日日持续地往前,过程便没有那么难熬可怕,人心嘛,总是琢磨着,在路上,在路上……
不错,左思右想,意志消沉下去,如今也是一无助益。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人人,不都是在路上跋涉着吗?
他们朝着襄州的方向行去,一路还算平安。这几天天复又晴朗,太阳烤人的厉害。正午光景,他们可巧路过一大片碧碧的瓜田。沿途一望无垠深浅的绿,硕大的叶子墨绿饱满,一个个圆溜溜青皮割花大瓜,油光水滑的似打了一层蜡光,着实可人得紧。晕热的夏日里,哪还有比西瓜更引人的水果?大家都瞧得无比的眼馋,刘兴“吁”了一声,拉住了马头,兴冲冲地回头问:“两位小娘子,这天热得紧,我去跟种瓜的人买几颗新鲜西瓜回来可好?还能留一两颗路上吃!”
烟洛和秋萍也都想尝尝西瓜,想想也无不可,秋萍掏出一些碎银递了过去,点头道:“如此麻烦刘大哥了!我家小姐喜欢吃脆瓤的西瓜,不要那熟的太过了的。”
刘兴笑眯眯的点头去了。烟洛努努小嘴,薄嗔道:“秋萍,不要惯坏了我。事到如今,管它脆瓤沙瓤,只要有汁水能解渴,我是来者不拒的。”
哪知道一句话勾起秋萍的伤感,睨了烟洛一眼,低了脑袋,眼眶红红的似要落泪。
烟洛只好装作若无其事,故意去摸秋萍细滑的鹅蛋脸,吃她的豆腐:“还是秋萍姐姐皮肤好,不做面膜都水噹噹的。不行了,今日我跟这西瓜拼了,先吃,再敷,保证我的小脸也变得和秋萍姐姐一样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秋萍忍不住噗哧一笑,点了一点烟洛的额头:“就会讨巧我!到时候你那红的绿的花脸一个,岂不是更惨了?”
烟洛本来就想逗她分心,不在乎的挑挑眉毛,扬起尖尖的十指,做了个怪滑稽的脸扑过去:“红的绿的,怪物过来了……”
秋萍笑着歪到一边,见烟洛复又扑了过来,干脆一掀帘子,预备逃下车去,顺便舒散舒散筋骨。明晃晃的光线被帘子抖开,乍射进来,刺得人眼前一花。烟洛不禁举手遮了遮眼睛,隔着几缕空隙,眼角的余光却收进了几片明艳的色块——鲜红的衣,褚黄的裤,黑色的靴——京城里禁军的正统服饰。
秋萍的手似被刺到一般,刷得抽了回来,往后跌坐进车里。那沉凹着蓝花的帘子搭拉了下来,无意识的摆过一耳热风,烫得人心一滞。可怜绵帘还未定稳,复又急速被挑了开去,阳光再次肆无忌惮的炫了进来,硬将人心中的惊恐曝露的干净无疑。细细瞧将过去,车上僵住的女子,纤身俏靨,乌丝如缎,清丽如丝,世间独此一人……
烟洛听到轻轻抽气的声音,然后是闷沉的前后单膝着地,三句人声恭恭敬敬:“末将参见洛兰郡主!”
烟洛和秋萍对望了一眼,同时心道:“完了!”
叶橪
苏烟洛沮丧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她们千辛万苦的逃亡,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弄得身上心上一片累累痕伤,居然,还是被皇上派来的人找到了!跌坐在车里,木楞楞的望着来人,只是说不上话来。
其中一个侍卫见状,打破了沉默,恭恭敬敬道:“末将等奉皇上之命寻访郡主,请洛兰郡主即刻随属下回京。” 那客气的态度不似在擒拿犯人,倒似乎在请她们上路回京。
烟洛稍微疑惑的“啊”了一声,故意淡淡地问:“皇上有什么话带给我没有?”
三个侍卫彼此一望,摇了摇头,答道:“没有!皇上只是吩咐末将等速速找到洛兰郡主,护卫郡主返回东京!”
烟洛点头,垂了眉浅浅计量:自己的逃婚对于天子姐夫来讲,绝对乃是奇耻大辱。不过看起来姐夫还不预备杀她,所以在追捕的事上尚为她留了些余地。因此除了晓得内情的潘美,其他的侍卫,应该还并不了解此行的真正目的。如此一来,自己便仍有逃走的机会。明眸一亮,稍稍镇作了一些,只是轻轻捏了捏秋萍的手,使个眼色着她不必慌张。淡笑语道:“我只是因为皇后娘娘仙去,心里难受,所以出来走走散散心思。如今也差不多了,随你们回去便是!反正只有不到半月光景的路程,你们也不必急着发信回东京,我还想边走边购些地方的特产回去,给皇上一个惊喜,以慰圣心!”
三个人犹豫了一刻,瞧着洛兰郡主好整以暇的尊贵模样,只得同时一拱拳,“末将遵命!”
此后的两日真的不甚好过,那侍卫们不得不一路战战兢兢:洛兰郡主身份尊贵,更是深得皇上的宠爱。他们找到了原主,依照圣旨不得惊动了地方的官府,只能打起十万分的精神竭力护送。却便似搂了只烫手的水晶罐子,摔不得抱不得,总之左右为难便是了。
然而烟洛这次却是一筹莫展了。她和秋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明地里想摆脱三个武功高强的禁军侍卫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可惜出逃的时候也不曾未卜先知了,顺便带上些毒药啊巴豆之类的,应付如今这幅场景。剩下的诸如半夜把床单拉成绳子跳窗逃跑啊,假装入厕试图尿遁啦,声东击西左右闪人啦,都被人家客客气气的戳穿了。要说动点别的小心眼儿,换了你被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牢牢地盯着,试试看有没有那么容易?
唉……烟洛在颠晃的马车里叹了今天的第一百八十四次气。怎么办呢?他们已经走了两天了,如若到东京之前她们还逃不掉,那么,真得如同自己对潘美决绝时讲的,干脆一死,一了百了不成?不可以,她不能够这么快放弃!总有办法,总有办法可以逃掉的,只是自己没有想到罢了。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徒劳的翻弄着身边小小的蓝布包裹。简单的几件衣物,一些票银,还有那方巴掌大的玉石雕刻——田田的荷叶丛中,一个纤小的女孩子半卧在石块上,天真的仰首望天,流畅的线条清致无比。烟洛不禁咬了咬唇,赵大哥,若我此番被抓了回去,说不定真会害惨了你。
一旁的秋萍跟随着轻叹了一句,幽幽的发问:“小姐,现今如何是好呢?”
摩挲着那青玉的石头,指腹一阵润泽的浅凉,烟洛的眼神恍惚了一些,定了定心,悄声坚决道:“现在离东京尚远,少说还有十日的路程,我们还能寻机会逃走。如果实在不成,到时皇上定要大动干戈,大不了,我还能一死!”而且一定要速死,快到叫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的余地。这么琢磨着,自己却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秋萍一把抓住烟洛,热天里手却冰凉颤抖,“小姐,万万不可!”
烟洛只得安慰的一笑:“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出此下策!或许我该装个病什么的,先拖个三五天,计划周详,再图脱身!”
秋萍“哦”了一声,想了想重新看看小姐,问得实际:“装什么病呢?”
烟洛还没开口,马车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唿哨,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杂乱,隐隐有刀剑相加的声音。马车即刻停了,被稍显急促的拉着靠到官道一旁。四面的空气一改宁寂,立时紧张了起来。烟洛对那一日林中的血腥经历仍有余悸,心突突的跳,瞧瞧秋萍,她更是吓得面色发白。遂忍不住出声问:“张侍卫,请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外面几位身怀武艺的禁军侍卫倒没十分慌张,只是安然的回话:“启禀郡主,似乎有一伙人在官道旁的林中缠斗。郡主不必担心,末将这便去一查究竟。”
烟洛心里害怕,只想速速离了这是非之地,根本无心探查什么究竟。一惊,急急拉开了车帘,“不要过去,我们,我们换条道走,离开这里吧!”
那张姓的侍卫还未及离开,闻言便顿住了步子,和另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顺从道:“是!”
烟洛心中仍是不甚安稳,草草往那林中扫了一眼,视线却被吸住了一般,突然挥手制止了马车转向:“等一等!”
前面那片林子不算茂密,只是数竿高高直直白杨树,细碎的叶顶得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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