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怀念爱情-第7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新的要来,如果连这一点都拒绝,人便是死亡。
他为拒绝来儿感到自责,他是在破坏一个生命“上路”的契机,也就扼杀了一
个可能的辉煌。
但真要带她“上路”,他有没有这个能力、能不能成为辅佐的后盾?扪心自问,
没有。
于是只有退缩,尽管退缩得多么地心有不甘。
再看父亲呢,因为生命的凝固,灵魂便死了。一个老红军,默默地在乡间,葬
送着半生的岁月。他为什么不反抗、不申诉?即或这个反抗和申诉要用血的代价,
他也应该不惜一试呀!
花冲对父亲的生命之谜满怀悬念,破解它,成了他的重大心病。
“哥,”有一天,他突然对大哥说,“我们今晚下河摸鱼。”他真正的潜台词
没有说出来,他是想借品尝一种童趣,发散心中的郁闷。他从未摸过鱼,那一定是
个新鲜事。
“好啊。”大哥答应。
很美的月光,浅浅的河滩里,他们脱得精光,蹲下去,让微微流动的水撸动他
们的身体。大哥口里横衔着鱼针,在滩流水急处,专专心心地摸,一旦碰上,便用
左手紧紧地按住,右手取下鱼针,从指缝间扎下去,一条银白的东西便穿在麻绳上
了。花冲不会摸鱼,但学着大哥的姿势,尽力稳住脚,前胸撸着水,在水里乱动,
有时,手被使劲地碰了一下,才明白那一定是鱼,清醒过来,鱼儿早不知哪里庆幸
去了。
但终于按住了一条,大声地叫,“快来呀!快来呀!”
“呃,我来了!”大哥应着,在很远的滩上,从水一样的月光里游过来,“三
弟,你使劲按住,不要松手啊!”
当大哥一针扎下去,提起来的却不是鱼,而是指头那么大的“巴石板”。
大哥笑起来,花冲一下泄了气,但却感到高兴,因为这是几年来第一次看到大
哥笑。
“在水里摸着那么大哩。”他自言自语地说。
干脆不摸了,坐在露出水面的石头上,看朦胧的河面,望天上的月。
月如玉。寂寞的这月光啊,就是天地间一潭凄清的水么?月亮里那条青色的暗
影,就是嫦娥居住的广寒宫么?
月月——悦悦——
想到悦悦,花冲的心颤抖起来,因为在悦悦之中,混杂着另一个姑娘的形象,
他仔细看了看,原来是来儿。
我这是怎么了?他自谴着自己,我象真子指责的,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泛爱主义
者吗?然而另一个声音立刻理直气壮地帮腔:泛爱主义怎么了?世上姑娘千千万万,
各有各的秉性,各有各的美妙,悦悦不能代表一切!来儿,她也不能代表一切!
要是,要是她们的长处都集中在一人身上,包括方圆的优点,第一个声音幻想
着,那该多好,得到一个,就是占有全部美。
不,这是荒谬,后一个声音更加严厉,假若一个东西能包容世上所有的事物,
世界就成了单一,丰富就成了枯萎。而美是在对比中存在的呀,如果没了对比,丑
不存在!美也不复存在。
这么说,就每个单独的个体来说,它们的美都是一种破缺,是一种破缺的美。
如果想拥抱所有的美,那就得一个个占有。这就是“在路上”的要义:时时新鲜、
时时有选择、获得或者失落,都在过程的实践中。
但若是针对爱情,花冲的念头转了个弯,那又怎么样呢?爱情强调的始终如一,
不是与人的“上路”的本性相悖吗?可是始终如一,一生只能品尝一种美,尽管它
是美到极至,但难道不也是一种单调吗?
花冲的鼻根发酸,不由得想起雪儿,雪儿的皮肤越长越白嫩,衣服越穿越洋气。
而眼前的大哥却无缘享受她的温馨,心里涌起一种很不好受的滋味。想恨雪儿,但
根据自己“在路上”重于一切的伟大理论,雪儿实际上是在她的“路上”行走,有
充分的选择的自由。老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孬牛在大哥的高处,雪儿
向他迈出的步伐就有绝大的理由。花冲充分理解雪儿的举动,根本恨不起来。
只是可怜了大哥,大哥与父亲一样,成了一辈子“在家中”的落伍者。
一天,父亲背一大捆柴回来,卸在院坝,坐在梯坎上喘气。花冲赶紧走出堂屋,
伸出纤细手臂去抱柴,想把它码在屋檐下。
“冲儿,”父亲慌忙起身阻挡,“你各自耍,我来。”
其实花冲根本就抱不动。
看着父亲苍老的脸,看着他那松树皮一样粗糙的大手,何乡长的形象突然浮现
在眼前。那受伤的肩头,以及那条充满传奇色彩的幽暗的峡谷,完全占据了他的思
想。
上帝呀,我该怎样报答他们、报答我的巴山呢?
“爸,”他一把拉住父亲的手,“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去申怨?!”
父亲打量着儿子,误会了儿子的意思,他以为儿子之所以郁闷,是因为长期没
得到这个答案。那么,如果把辛酸的故事讲完,说不定,那可以断了儿子的心病。
“儿啦,”父亲终于张开沉默二十几年的尊口。他的一声长长的叹息,把子辈
拉入了飘忽不定的历史黑洞。
那是五十年代末的一个冬天,连续两年干旱,赤地千里,塘枯池干。没有任何
人知道花天狗为什么失踪了一个月,又一身寒气地踉跄了回来。
那一个月中,他上了一趟山东。
他是从生产队长家用来包挂面的《人民日报》上,偶尔看到赵小娃的消息的。
赵小娃已当了个省军区的副司令员!
花天狗什么盘缠也没带,拄了一根打狗棍就上了路。十天后走到重庆,脚上水
泡连连。然后向别的要饭者学习,从重庆扒火车,向北、再向东、再向南,总之在
中国的中原大地和华南一带兜了无数个圈子,等到抵达目的地,差不多只剩一只气。
他的要饭模样注定他要成为悲剧人物,在省军区门口被拒绝几十次就是必然,
谁会相信一个衣服褴褛、满身疥疮、一路咳嗽的讨口子,会是威风凛凛的副司令员
的什么战友。最后孤注一掷,瞅准赵小娃的苏制“嘎斯”吉普驶出军区大门,然后
等它下午再驶回来时,一个前扑就滚到车轮下。他想这样死了算了,反正一辈子活
着也不明不白。
他没有死,与赵小娃的见面是在很尴尬的气氛中。
他们坐在赵小娃副司令员居家的小楼中,赵小娃的老婆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城市
知识妇女,很矜持、很有修养,看样子,在赵小娃面前也很有权威。她看着花天狗
肮脏的身子,轻轻说:“让你的老乡洗一下再谈嘛。”花天狗马上就被一个勤务兵
带进小楼底层的澡室。天啦,眼前的白铁管子里居然会自动流出滚烫的热水,抹在
身上的香胰子,香得使人恨不得把它吞下肚。
牛日的赵小娃,你他娘的简直过的是神仙日子。
出来时,花天狗简直换了个人样,先前身上的尘垢实在太厚,不怪年轻的赵夫
人要皱眉头。
“还没有认定你的身分?”赵小娃当然是明知故问。他说话的口音夹杂着北方
话的语调,令花天狗很不习惯。
“莫有。”
“唉,地方上就是拖拉,操!”赵小娃也操练上了北中国的“国骂”。
“想恳请赵司令员作一个证。”花天狗看定赵小娃,“你才晓得我的根根底底。”
在一旁读苏联小说《远离莫斯科的地方》的夫人轻咳了一声嗽,赵小娃回避了
花天狗的眼睛。
赵副司令员让警卫员每天带着花天狗游逛市容,吃农村里叫不出名字来的七大
碗八大盏。晚上归家,只要一有其他首长来串门,赵小娃都要叫花天狗暂时回避到
楼上的侧室去。
“我不好向他们介绍,”赵小娃直率地说,眼睛却望着天花板,“该把你说成
什么呢?”
“我是红军,红军!”花天狗阴森森地咆哮,“你的战友!”
“呃,”赵副司令员显出原则性,一口否定,“那不行,我不是一级组织,你
的事是一级组织定的。”
“你可以为我写材料呀,我是啥东西,你赵小娃最晓得?你现在是大官了,别
个听你的,你金口玉牙,不再是王坪总医院时说不起硬话的小兵!”
“你呀你呀,”赵小娃带着怜悯直摇脑袋,“你不明白现在好些事。”
后来总共住的五天中,赵小娃只字不提为他作证的事,只要花天狗一开口,他
就赶紧把话题往一旁引。年轻的女主人象忠实的监察员,把家里的气氛控制得很合
乎副司令员的水准,也很合乎与副司令员级别相当的政治规则。她在偶尔向花天狗
一瞥的眼光里,有些许可怜,但更多的是冷寂的戒备。
花天狗知道自己的一生是彻底完了,第六天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没给任何
人打招呼,一个人换上那身讨饭的破衣烂衫,悄悄地离开了省军区大院。
他在火车站被坐着苏制“嘎斯”吉普追来的赵小娃赶上了。冰冷的月台上,两
人相对无言。赵小娃拿出两百元钱,一百五十斤全国粮票,这在农村人花天狗眼中,
是一笔天文数字。他把它硬塞进他的手中。
“给乡亲们买点粮食度灾荒,”他说,“是她给的。”
花天狗明白那个“她”是年轻的有知识有教养的小夫人。但他期望着赵小娃在
夫人看不见的月台上。说出一点别的什么,哪怕是一个空幻的许诺。
然而他失望了,赵小娃的嘴唇紧闭,然后退步,深深地凝视他一阵,轻轻地一
点头,颤声用乡音说了一句:
“莫怪我……”
话落,马上转身向月台外面走。两个警卫员从不远处的柱头后闪出,一溜小跑,
紧紧跟在他们的首长身后。
泪珠儿滚下了花天狗的眼眶,这是几十年前自王坪总医院见赵小娃之后,他第
二次流出眼泪。
拽着父亲讲述的余韵,花冲提前三天返回重庆。
原来,父亲不曾向命运低头,也曾做过一次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