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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爱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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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女人都怕缠的。那天下午,张旗拿到你托邹清泉送给她的书,马上就笼上蚊帐
找你的诗读。当她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约她晚上会面时,她激动得满脸排红,
立即把这消息告诉了我,还赖死赖活地要我帮她化妆。你知道她以前是从不化妆的……
哎,那晚上,她涂了口红胭脂你都没看出来?”
花冲膛目结舌,无以言对。
狡黠的陈多多已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那天晚上,”陈多多说,“张旗是最后一次考验你,你却不愿意给女孩子一
点表现自尊心和虚荣心的机会,证明你绝对不是真心。”
花冲大为吃惊,接着古怪地笑了。
是不是真心他自己最清楚。如果我花冲是虚伪的,他想,那为她写的十多万字
的日记该作何解释呢?
他并不知道女人有这么多花样,他为此不解而且愤怒。
“尽谈些爱呀恨的,”冉旭鄙夷不屑地瘪嘴,“真他妈无聊。”
“回到寝室,”陈多多不愿轻易结束,“张旗脸也不擦,脚也不洗,把你送给
她的书往公用桌上一扔,就躲到床上哭去了。”
花冲呆若木鸡,愤激之下忘了今夕何夕,挥臂猛地砸向石桌,一下折断了手掌
骨。
半个月之后,他的手基本治愈。在这两周当中,他神思恍惚,挂着纱布,在校
园里奔波。近来,他除了听课之外,主要忙于广播站的事务。院广播站他是半年前
接手的,前任站长张尚清毕业了,留在学院宣传部编院报。现在,花冲既任文学社
社长,又编社刊《两江潮》,可谓三幅担子一肩担,有时,为赶制一篇文章或校对
一本书,不得不忙到深夜,教室十一点关灯,他就只能在桔红的路灯下忙碌。但他
喜欢这样的工作。再苦再累,只要有工作干,他就感到踏实;只要领导信任他,同
学们欣赏他,他就有用不完的精力。他坦率地承认自己的虚荣心,只有在“出风头’
当中,他才觉得自己实现了人生的价值。
为进广播站,他是经过了一番努力的。许多人都在争那个位置,包括袁辉,不
为别的,只为那一间座落于院办公大楼里的独立房间,一个人住,自由自在,可以
读书写作,也可以呼朋引伴,可以饮酒作乐,也可以秘密约会。闹到最后,宣传部
长只得去征求前任广播站长张尚清的意见。
“我觉得田夫比较合适。”
就这样定下来了。
“袁辉长得太丑了,”后来成了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后,张尚清对花冲说,即
使她主动送到我面前,我都不会为之所动。”
花冲笑了,但心里梗梗的。要是袁辉娇媚动人呢?并且事实上,袁辉确实也长
得不错。
对张尚清,花冲一直有一种知遇之感。八五年进大学,一年之后,花冲一直是
默默无闻。他背着书包,拿着饭碗,过着教室寝室图书室三点一线的生活,读了大
量的当代作家的小说,写了厚厚的几叠稿纸,有的把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但一篇
也发不出去。
八六年暑假,四川省举办首届大学生征文大赛,花冲依然在路灯下写出了一篇
情真意切的小说,在绰号“歌王”的写作课仇老师的指导下,几番修改,终于获得
全省一等奖第一名。九月一日,秋季开学的第一天,张尚清便穿着短裤,四处寻找
花冲,把他请到广播站,拿出上好的绿茶,盛情款待,之后写了篇人物通讯,在
《重庆晚报》上刊发。花冲出了名,把旧稿寄给本市的报刊,纷纷发表,很快成长
为引人注目的校园诗人。
进广播站之后,花冲又招了两个编辑,他自己主要负责文学之窗节目,每周星
期三下午广播。为他播音的就是他暗暗心仪的方圆,她从南开中学毕业升入本院,
就因其纯正的普通话,被原先的张尚清选中,因此,播音已有一年的历史。
花冲进来之后,许多问题,方圆总是以一个小妹妹的口吻向他请教,汪曾棋、
陆文夫、贾平凹、王安忆……一系列文学家辞典和文学现象,都能从花冲这里找到
她认为完美的答案。前不久的山城赛诗会,花冲的散文诗《送你一支巴山的羽毛》,
就是方圆朗读获了一等奖的。
方圆长得美,不是美得让你难受的那一类,但丰满,宁静,认真,聪颖,播音
从不迟到,极少出错。
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在播音那天总爱带一包小点心,不声不响地放在
花冲的床边,花冲不吃,她就满脸通红,嘴里嗫嚅着也说不出什么理由,花冲感觉
到她确实不是怜悯,才说:
“一个人吃独食也不好意思。我们一起吃?”
方圆就点头。于是每每这个时候,就是一个温馨的时刻。
和她在一起,花冲感到安静和充实,有时他莫名其妙地希望每一天都是星期三。
现在,由于在张旗事件上遭到的挫折,这种情绪变得更为浓郁了。
时间就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心境中飞快度过。
很快,期中考试的日子即将到来,于是,平常经常空出一半位子的教室里坐满
了人。这些被国家视为骄子,被家长视为支柱,被一般人所羡慕的八十年代后期的
大学生就是这样:每学期,把三、四个月的时间用于追欢逐笑,游山玩水,只有一
些被骂为老古董的准备考研究生的人,才象中学生一样背着书包沉默地来去。但这
些人,是为浪荡子们所不齿的,尤其是风骚娇娆的女性,就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情人
谱上记下他们的名字,认为他们是当代大学生中的“高分低能”的活典型。仿佛只
有象那些“潇洒”的人儿一样,让沸腾的青春毫无节制地燃烧起欲望之火,才可以
证明当代大学生的独特个性和能力。
可是,每到快考试的时候,这群漂浮着脂粉气耐寒耐暑的生物,就不得不露出
笑脸,借来“老古董”们的笔记本,争相传抄,象吞木屑一样喂进自己的胃里。
是呀,记忆,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多么陌生的概念和不可思议的愚蠢行为啊。
什么教授、学问,哈哈!他们非常清楚,身体不再来,青春不再有,享受它吧,这
上帝赐予的奇妙的肉体的音乐!
就即使在看笔记的当儿,他们也耐不住片刻的寂寞。
花冲坐在南园第一间教室的最后一排,认真地翻看借来的笔记。借别人的笔记,
这是他入学以来的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也流入了那条恍惚迷离似真似幻的男男女女
的河流之中。是男女情事带来的负面影响吗?谁知道!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弥漫了
他的胸臆。
他开始复习《文学概论》,翻开笔记的扉页,上面用毛笔写着:
“低下头去”
花冲久久地注视着这几个字,字不遒劲,却清秀坚定,力透纸背,花冲看出了
它主人的执着。这个可爱的小个子,邹清泉,一来就住花冲对面的上铺,一来就用
别针在蚊帐上挂上了这几个字。刚入中文系的学生,往往个个都觉得自己能写出传
世之作,磨刀霍霍,摩拳擦掌,清泉也曾激动过,写过一,二篇散文,很有灵性。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把精力浸泡在老师古典音乐般的讲授之中,浸泡在图书室的海
洋里。略有闲暇,他便画画,吹策,他的侍女图画得很绝妙,各具情态,呼之欲出。
低下头去!把自己看成一棵小树,潜心地吮吸大地母亲的乳汁,让自己繁茂高
大起来……
累了,花冲伸了伸懒腰,抬头刚好看见也是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坐在靠墙角
的一面,此时借着课桌的遮掩,正用一只手捏着他身旁那位女生的辩梢。
这么多人,他们竟也无所顾忌;
一种厌恶袭来,弄得他心里毛燥燥的,想呕。
十余天过去了,花冲心如止水,细心背诵和钻研每一个科目。原来,这半年,
竟讲了这么多东西,可这之前,他头脑里几乎一片空白。
寒气从严冬的仓库里席卷而来,仿佛地板由冰砖铺成,冻得双脚发痒。这是山
城少有的冬天。有时,早上甚至下着黑霜,象光滑的蜡。
通宵达旦地读书,五本笔记的重要章节和有可能考到的题目心里都有数了。花
冲准备喘一口气。这天晚上,他拿出弗洛依德的《爱欲论》,认真地啃起来,企图
不放过每一个字。这个奥地利的怪物,高举着“性心理学”的火炬,在全世界奔跑,
唤醒每一个尚未觉悟或依然沉睡的灵魂,点燃闷在罐头盒里的青春,上至耄耋老者,
下至红皮婴儿,都在潜意识里陡地发现了自己的丑恶和力量,并对生活充满了信心。
花冲被那头怪物新鲜的论述所吸引。尽管弗氏在高校已走红了好些时候,花冲
这才读他的第一本书,为此,他常在夸夸其谈的“学者”面前抬不起头来。
突然,花冲的手臂被用力地撞了一下,抬头,撞他的人已走出教室,只有一件
红色的太空服在黑夜里一闪。
花冲不高兴地嘀咕了一句。
他收回目光,想继续走进那座诡谲的殿堂,却发现桌上多了一张折叠工整的纸
条,打开来,是一首诗:
真想知道大巴山
是否能绵延我的视线
真想知道搭错的列车
驶离了站台好久……
朋友,倘若你真诚如太阳
豁达如月亮
倘若你的思想
一如你的文字
能曝智慧之光
我愿结识一个诗友
为的是有诗读
也有读我诗的人
——悦悦
背后,又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句:
“别胡思乱想。”
这是谁呢?他主管的“两江潮”文学社里,没有这个人。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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