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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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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子闷哼一声,啪,把刀甩向案板。赵根呆呆地再把头转向陈姨。陈姨扭开脸。赵根吐出一口痰,想说话,舌头僵住,心脏嘣一声,眼前发起黑,木头般愣愣地戳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骨骼都如同自己刚才手掌里的那块薄冰,被某种东西一节节捏碎。脸色瞬间泛白,上下牙齿咯噔噔响。“你妈被送到市中医院抢救去了。可怜的伢崽。快回家叫你爸吧。就刚才的事。”老人后面一个瘦小干瘪用毛巾裹头看不见脸庞的女人幽幽叹道。
  
  赵根的牙齿咬破了嘴唇,血从牙印里轻轻渗出,这让他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古怪。一种奇怪的东西在他体内发酵,让他透不过气来。赵根眼珠子向上翻,眼里白多黑少,转过身,开始跑,跑得飞快。在农贸市场边的石桥上,风搡倒他,并从他脖子上拽下黄书包,扔进洁白透明的河。水面溅起涟漪。桥下臀部肥大的洗衣妇人仰起脸,看了看桥上摔倒的孩子,骂了声短命崽,从冰凉刺骨的溪水里捞起衣裳,放在石头上,用木棰使劲敲打。赵根歪歪扭扭地挣起身,继续跑。边跑边摔,越跑越快,跑过井字街,冲出鱼尾巴巷,沿河边一条陡峭小路,翻过一个个山坡,朝火车站迅速奔去。
  没人知道这个叫赵根的孩子原来可以跑得这么快。就没有谁见过比他跑得更快的孩子。人们就恍惚看见了一阵风、一道闪电、一声惊雷、一匹受了惊的马、一条发了疯的狗。对的,就是狗。当一个被撞倒的中年男人试图抓住这个失魂落魄满脸泪痕鼻青眼肿的孩子,与其理论时,赵根一口叼住他的手腕,并狠狠地咬下去。中年男人松开了手。当赵根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墙壁后、山坡下,人们才听见一个断断续续的尖嚎,“爸……爸……”。声音凄历,叫人毛骨悚然,让人忍不住打起冷颤。
  
  二十
  赵根坐在屋前。不远处有孩子拍击巴掌的声音。孩子们有着清脆的童音。
  “过年过年,菩萨要脸,要肉吃、要油吃,还要香火烧几天。油一筐,肉一筐,菩萨嗅到香,爬上缸,跳进筐,吃油吃肉两头忙……”
  两根棍子竖在篱笆间。门杠上也有两根斜斜的棍子。四根棍子撑起了一块厚重的帆布。帆布中间吊着一盏白炽灯泡。蚊蚋爬满这个在黑夜里迸发出热量的球体。春天早晨的阳光是一滴墨水,染红一小块天空。赵根的眼睛又肿又胀。湿润的空气里有淡淡的鞭炮味。过小年了。一只麻雀立在飞起来的檐角上,一声声地叫,叫得凄惶。现在赵国雄与李桂芝都用不着它了。赵根头上戴着粗麻条扎白布制成的孝帽,身上的麻衣麻裤也不知道有几人穿过,白里泛黄,衣襟下摆处有几点洗不净的污渍。腰间扎一根麻绳。脚下穿后帮封口的麻布草鞋,左臂缠黑纱。空地中央有两副杉木棺材,油漆未干透,味道呛人,一望即知不是出自油漆匠之手。做工也粗糙,盖板与底棺间有老大一条缝隙。这种棺材埋在土里不出两年会被虫蛀掉。不过,现在显然没人在意这事。
  灵柩搁在几把长条凳椅上。椅边两端各有一盏冒着青白火苗的油灯,共八盏。棺材前方有一个写着大大“奠”字的祭幛。祭幛前摆着从厨房里搬出的八仙木桌。跛掉的桌腿下垫着几块青砖。桌前有几叠黄纸,一个脸盆。脸盆里盛满纸灰。当初赵根与爸妈就坐在这张桌子边吃饭。现在桌子上面摆满东西。几色水果、几盘猪肉,一只公鸡,还有香炉。香炉边有两盏手臂粗的白烛。火焰在晨曦里幽蓝,像一只幽蓝的里面盛满绝望与悲伤的眼睛。烛后搁着木牌与瓷像。赵国雄的名字出现在左边木牌上,容貌出现在左边瓷像里。李桂芝的名字在右边木牌上,容貌出现在右边瓷像里。赵国雄真英俊。李桂芝也漂亮。
  墙壁根下那排大瓮上有几个被夜露浸湿了的花圈,墨汁在写着“音容宛在”等字样藏青色的挽联上慢慢洇濡,并往下滴。一个瓮的底部被人撞坏,流出粘粘的黄水。这要是李桂芝见了,一定要心疼坏了,一定会把这些人全赶走。不过,李桂芝再也看不见了。赵根把目光转向左边的棺材。赵国雄也不会看见的。在赵根抄小路跑向火车站时,赵国雄也跑在奔向市中医院的路上。但一辆卡车撞飞了他。父亲棺木右下方有一行歪歪扭扭用小刀刻出来的字——祝强到此一游。这应该是淘气孩子的恶作剧。棺材是赵根的姑姑临时请人打的。几天时间能打出两副棺材,还算是有本事的木匠。也许这个叫祝强的人是木匠的孩子。也许不是。
  
  姑姑现在就在里屋窗户边站着,身子瘦高,眼梢上有一块老大的疤,这是赵根幼时干坏事留下的痕迹。赵根用橡皮弓裹细石头射自家的玻璃。玻璃碎了,掉下一块,差点插瞎姑姑的眼。赵国雄拖住赵根往死里打,最后还是姑姑才劝住。姑姑在擦腮边的泪水,脸色青白,脸上贴着几缕湿粘的零乱的灰发。赵根已有几年没看到姑姑,但知道姑姑住在城北那一片杂乱无章的棚户区里。不知道赵国雄与他的妹妹发生了什么事,两家早已不再来往。但现在,姑姑来了。姑父也来了。姑父坐在靠门边的藤椅上,脸色阴沉。脖子缩着,颈里尽是皱蜷的皮肉。姑父是市搬运站工人,腿粗,而且短,脚上套圆口老式布鞋,手特别大,蒲扇一样。姑父手里夹根烟,一口口吸。姑父身边有几个吹鼓手,老老少少,或胖或瘦,多半蹲在地上。他们见惯场面,有的拿香烟吸,有的拿手指甲剔牙齿,有的漫不经心地掏着耳朵。
  姑姑对面的二个男人,赵根认了许久,才依稀记得这是大舅与二舅。他们从市下属的一个小县城赶来。那里是李桂芝的娘家。赵根小时候去过,那时,二舅最喜欢把赵根扛在肩膀上骑大马。不过,现在,二舅看都不看他一眼,嘴边挂起一丝冷笑,手握成拳头。大舅眼里布满血丝,胸口露出黑毛,衣襟敞着,对姑姑怒目而向。
  大家或许都已吵累,此刻屋子里只有大舅与二舅的妈一个人在鬼哭狼嚎。这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妪,五官单独瞧,并不难看,组合在一起,就呈出凶相。赵根应该叫她姥姥。不过赵根打小也没叫过一句。瘦小干瘪的老女人叉腿坐在地上,右手高举菜刀,一边奋力剁洗衣板,一边骂,肺活量让歌唱家也自形惭愧,干嚎几声过后,有板有眼,一咏一叹,极富音律之美。只是这声音传入耳中,五脏六腑里,便似针尖扎过,无一处耸立;三万六千个毛孔,更像涂过一层沥青,无一个毛孔不难受,让人就恨不得想一头撞死算了。
  赵根的脑袋里已装满他们吐出的痰。他们都试图把赵根领到自己名下。赵根知道这是因为父母留下的这间房,也许还有点钱。但父母房间早被翻了底朝天,五斗橱与大衣柜的锁不晓得被谁撬开了。印刷厂的那位吴光良主任,代表组织昨天来到赵根家,看看此情此景,说了声造孽,没敢进正屋,在灵前鞠了一个躬,摇头走掉。有经验的老人说,看这两拨人的架势,十有八九要打起来。
  
  姑姑骂,不要脸,人死了,就赶过来抢东西。
  大舅跳起脚说,做人不要昧良心。你已拿了工商所给的四千块‘命钱’,还居然有脸想霸占房子。那钱还是我姐拿命换的钱。
  姑姑说,钱办丧葬已花了三成,还要留给赵根念书。
  二舅嗤嗤冷笑,这样的杉木棺材也要一千二?
  姑姑说,我记了明细。你们一项项去查。若我贪了一厘钱,我姓赵的不得好死。
  大舅身后一个颧骨高耸的女人立刻应道,当然是不得好死,都滚车轮底下了。大舅反手甩去一记巴掌,闭嘴。你不开口,没人当你哑巴。
  那是大舅母。赵根干涸的眼窝里已流不出泪水。赵根抓住袖口的一只蚂蚁,是家蚁,个头小点的叫工蚁,个头大点的叫兵蚁。赵根在书里看到的。赵根撸撸鼻子,伸手用鼻涕粘起蚂蚁,把蚂蚁放进身边喝水的玻璃瓶内。蚂蚁在空瓶内惊慌失措东奔西走。也有几只蚂蚁不惊慌失措不东奔西走,只是绝望地用触角敲打瓶壁,试图向外传递讯息。
  
  姑姑说,是啊。这是我们姓赵的人的家事。请你们滚出去。
  姥姥停止哭嚎,啪一下扔掉刀,从地上弹起,去撕姑姑的嘴,说,烂货,当年送上门让人搞,四里八乡出大名,我们那里的人都晓得。赵根若跟着你,以后甭想有脸做人。姑父变了脸色,扔掉香烟。二舅挡在门口喝道,你他妈的想干吗?姑父咽口唾沫。姑父身后用指甲剔牙齿的猥琐汉子随口答道,干你妈。二舅伸手掐住姑父喉咙,下腹已挨了一脚。猥琐汉子高声叫道,操,你们几个乡下人还敢在这儿撒野?老子捏掉你的卵蛋。大舅怒吼,退后一步,抄起地上的菜刀,来啊,进来啊,我一刀劈死你。姥姥扯落姑姑的几绺头发,干瘪的嘴里挤出猫一样呜呜的尖腔。姥姥并未讨到好,脸颊上出现几条血痕。大舅母左右看看,屏住气息,身子颤颤往后缩。姑姑与姥姥俩人滚成一团。年已六旬的姥姥毕竟体衰,很快被姑姑压在身下,嗓门愈发尖利。看哪,破鞋的裤腰带啊。看哪,这个不要脸的见人就脱裤子的骚货啦。姥姥不知何时拽断了姑姑的裤带。姑姑一拳头打下。姥姥嘴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二舅暴喝,飞脚踹去。姑姑身子仆倒,露出后背腰间一块白花花的肉。姑父劈手夺下身后男人肩上搭着的湿毛巾,在手腕处缠过几匝,朝大舅扑去。大舅劈下刀。姑父挡住,反手一拧,大舅跪下一条腿。姑父提起膝盖在大舅脸上开了杂货铺。猥琐汉子与那几个显然是姑父找来的吹鼓手已把二舅牢牢按住,一边放肆地笑,一边用沾满泥巴的鞋底在二舅脸上蹭。姥姥还在做最后抵抗,声竭力嘶,在地上滚来滚去。姑姑已爬起身,左一脚,右一脚,狠狠地踢,眼梢的疤剧烈跳动,老逼壳。滚回乡下去。别在这里装逼。大舅母双手抱头凄厉地叫,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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