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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方律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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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邹汉年走向严家亮问他严松强的证词是不是真实,严家亮含混不清的回答着,答案却是很肯定的。之所以含混是因为他失魂落魄的看着他的儿子,他的注意力不在邹汉年的身上,他现在不象个木偶,象一条看着小狗的老狗,喘息着看,很可怜。当我联想到狗的时候,我觉得他和江年宝一样,根本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我来这里作证,只请求法庭根据法律公正的裁定我父亲的罪行,不要误判了无辜的人!”严松强轻描淡写的说。
“无辜的人?谁是无辜的人?赵奎海么?”我咧着嘴,无声的笑了。那根本不是严松强自己的话,可是他背得很好。
在我笑的时候,泪水从严家亮的眼睛里落下来。
我看着他垂下头,不再看他的儿子,默默的流泪。我忽然觉得我知道那笔钱是从哪里来的了,那是严家亮卖给赵奎海作“大红棍”的“卖身钱”。现在,他的儿子,以这笔钱作为一个证据要法庭“公正的裁定”他所谓的罪行。我很想知道严家亮在想什么,应该是一种心死的感觉吧?
“严家亮先生,对您儿子的指控您有什么异议么?”邹汉年的声音透着古怪的柔和。
“没有…没有…我没有异议……他说的都对,都对,都是真的!”严家亮贴着被告席的木栏向下滑去,全身的骨头好象在一瞬间被抽走了。眼睛里只剩下绝望的死灰色。
“严家亮先生,对你儿子的指控你难道没有异议么?”我终于忍不住要说这句话,虽然这句话好象对于我根本就没有用。
严家亮看见了我,他忽然失去了平静,他狂暴的抓着被告席的木栏,双眼通红的盯着我,他用尽全力摇晃着身边的牢笼,歇斯底里的嚎叫着:“没有!没有!没有!我没有异议,他说得对,都是我干的,来杀我吧,杀我啊,杀啊!”
一阵暴风雨一样的发泄后,他跪倒在被告席里胡乱的说着话:“我是大圈仔,我抢了运炒车,我杀了人,是我开的枪,和赵先生没有关系,都是我,是我干的,是我干的……”这样说着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木愣愣的落在严松强的身上。
他已经到了理智和混乱的边界,只要轻轻的推他一把,他立刻就会疯掉。问他这个问题前,我根本没有想到。而现在当我看到,我却并不奇怪,一点也不。
当我看到他落在严松强身上的眼神时,我几乎要放弃这个最好的机会,我几乎要开始怜悯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到江年宝那失去了头颅的尸体,我想就是这个人曾经也拿着铁棍和匕首,用力的扎他,打他,打得铁棍都弯曲了!我身上猛烈的疼痛起来,隐约间似乎无数铁棍和匕首正落在我身上。
而那双黑暗里的眼睛,他在忧伤的看我。
凶恶狠毒的情绪控制了我,我很惊讶在这样的情绪下我还能准确的运用那些心理上的知识。我对严家亮很清楚的重复了一次:“你对你亲生儿子的指控没有异议么?”我强调了“亲生儿子”这个词,满怀快意的等待着严家亮在我的心理攻势下疯掉,我的心理学足够得好,我甚至学过一点催眠术。我需要严家亮疯掉,只有这样这个审判才能停止,我才能等待下一次开庭,有个机会再拼一下。
严家亮真的疯了,四个狱警象拖一条野狗似的,拖着嚎叫的他走出了法庭。我很诧异,虽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可是他还是把手死死的伸向严松强——那个刚刚出卖了他的儿子。
他是要掐死严松强?还是要拥抱他?我不知道。
控方律师(六)——炽天使
□ 江南
我咳嗽了一声站起来说:“鉴于被告已经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我请求休庭一个星期,拖后审判。”
格雷森沉默了,沉默了很久,然后他说了我怎么也想不到的话:“总督先生已经收到了大量的请愿信,要求尽快审理赵奎海先生的案件,因为奎海公司停止运作以后,造成了很多社会性质的问题,包括大量失业。总督先生希望我尽快完成这个案子。根据今天的情况,我想赵奎海先生是主要被告,而严家亮失去控制前已经提供了我们所需的证词,因此我们可以继续审判,不知道陪审团有什么意见么?”
十二位陪审员中有九个人表示支持继续审判,只有三个陪审员站在我这一边。
到现在,我才敢承认自己真的失去了一切。我失去的不只是陪审团的支持,而且是法官和当局的支持。陪审团当然有权裁决这个情况并决定继续审判,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明白只能以我的败诉告终,就是说他们已经把“无罪”的判决完全表露了出来。他们自己也应当明白,他们更应当明白自己收了多少黑钱。
而格雷森所说的总督的请求也没有错,虽然他无权干涉审判,可是他有权请求最高法院加快进度。他之所以这样请求是因为奎海公司的停业造成了一些麻烦,那么他希望这个麻烦永远的继续下去么?他当然不希望,所以他不会希望赵奎海被捆上电椅,他希望的是看见赵奎海回到家里继续开他的公司,贩毒,走私,当然也继续上税。虽然这只是他的希望,可是他是总督,他隐隐的希望象山一样快要压垮我的脊梁。
赵奎海已经对着听审席和律师席上的人们微笑了,他的笑容是那样的得意和自然,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微笑,会心的微笑。听审席和律师席上的人们也笑着互相点头,尽管很不明显。可是一种和谐的气氛已经笼罩了整个法庭。
我在一边笑着,我是对自己笑,笑自己很傻,这个结果我早就应该知道。我曾经是那些人里的一个,我去参加酒会,也和他们一起去钓鱼,去欧洲度假,我知道那样的力量有多么强大。我只是忘了,如果没有那些力量的支持我又多么渺小。从我站到他们对面去抗拒他们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一钱不值。我从未败诉,那今天就是败诉的开始。御用大律师是上等人,既然我已经放弃了自己作为一个上等人的立场,那么我也就不再是无往不胜的御用大律师。这就是我来这里作为控方律师的代价,代价很巨大,可是我不会后悔,因为我有自己的理由,什么样的代价都没有那个理由来得重要。
我现在很平静,又很紧张。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我紧张,是因为我要去拼最后一次。我平静,是因为我想到了以前的事,很久以前的那股淡淡的气息,那种特有的声响,那些闪动的情景,都出现在我心里。我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的凌乱和喧嚣中,我看到那个自己,他在这件标志着身份的黑色律师袍后,是真正的我。我不用再伪装,在那里,在那个时候,我是真实的自己。那并不完美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温馨。
然后我觉得我又一次听见了黑暗里江年宝的嚎叫,铁棍的呼啸,赵奎海的叱骂,甚至骨头折断的声音。我竟然还能隐隐约约听见阿依的哭声,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觉,或许她正被阻挡在法庭外,那个可怜的小阿依拿着一份辞退书无助的哭泣。我甚至没有写一个字给她。我脑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枪响,然后所有幻觉都消失了。我静静的走向被告席,去把握我的最后一个机会,只要还没有结束,我就没有输。
我要坚持,我是一个律师,一个仇恨着的律师。
“赵奎海先生,我想请您看这件物证。”我微笑着说,“警官,11号物证。”
法警从证物间里用取出了证物,一只银色的大口径手枪,包裹在编号11的塑料袋里。以色列飞鹰系列手枪的杰作,10毫米口径,70米射程,这是一支很少见的军用手枪,经过改造,能够容纳大量火药的爆炸而能有更大的出膛速度。手枪的柄上,用纯银雕琢出六翼的炽天使,银光耀着我的眼睛,有点痛。
“赵先生,你认识这支手枪么?”我问。
“认识!”赵奎海回答,“是我从严家亮手里抢下的手枪?”
“是么?”我挑挑眉头,“这是一把很好的枪啊,难道不是赵先生自己专用的手枪么?”
“律师先生您在说笑话了,香港是不允许平民拥有武器的。”赵奎海纠正着我的错误。
“12号物证。”我对法警说。
法警取来了12号物证,一粒银色的子弹包裹在塑料袋里,正好是那种少见的10毫米口径子弹。
“这枚子弹难道不是您的么?赵先生?”我问。
赵奎海忽然愣住了,很长时间过去,他才疑惑的说道:“不是,我没有见过。”
“邹律师,”我说,“请问能不能帮我做一个当庭实验呢?我需要复现犯罪的场景来证明手枪的归属,这对分析案情将会很有帮助。”
邹汉年犹豫着走到我旁边,我知道他的脑子一定在飞快转动,他想知道我下一步棋怎么走。他是个有经验的律师,他当然不想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因为不谨慎而全盘皆输。可是我知道他想不出来,我心里嘿嘿的笑。
“请把模型拿来。”
法警把一个石膏制的半身像拿到了法庭上。
“邹律师也有射击的爱好吧?请您装上子弹,大家都准备好以后,对模型进行一次近距离的射击。让我们看看结果。”我说,随手把塑料袋包裹的枪和子弹递给了邹汉年。
邹汉年拿着两样东西愣在那里,我对他微笑着表示鼓励:“随便射击就可以了。”
邹汉年慢慢的把子弹填进枪膛里,子弹和枪的口径正好吻合,我知道他还在想,一定想得很苦恼。他缓缓的把枪对准石膏模型的头,转过来看我的眼色。
“赵先生,不要以为每一次犯罪都能逃脱惩罚,”我对赵奎海说,我的声音很低,我相信只有赵奎海和我身边的邹汉年能听见。可是又清晰得能够让每个字都清清楚楚的进入他耳朵里。我把烟草渣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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