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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大学-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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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下乡”,所作的都是这种努力。 
  二 
  20世纪上半叶近现代大学校长的主体,是接受西方教育、留学回国的知识分子,形成文科学者和科学家、工程师这样两个群体,前者典型如胡适、蒋梦麟、罗家伦等;后者典型如梅贻琦、竺可祯、茅以升等。他们作为“五四”新文化、新思想的主要传播者,强烈地输入了西方大学的人文主义精神,民主主义、自由主义的价值。对于大学精神和大学制度而言,突出表现为确立“教育独立”、“学术自由”的价值。 
  蔡元培对北京大学的改造,以树立学术自由、兼容并包的风气而闻名。蔡元培强调“大学以思想自由为原则”,“近代思想自由之公例,既被公认,能完全实现之者,厥惟大学。大学教员所发表之思想,不但不受任何宗教或政党之拘束,亦不受任何著名学者之牵制……此大学之所以为大也”,蔡元培并且强烈地鼓吹“教育独立”,认为“教育事业当完全交与教育家,保有独立的资格,毫不受各派政党或各派教会的影响”。思想独立、学术自由的原则,并非仅为北京大学等少数大学所循,而是多数大学的共识。潮流所至,连相当一批教会大学,也努力争取这种自由。较早捍卫“教育独立”的实践之一,是1905年马相伯的震旦学院抵制法国天主教会控制,辞职离校,新组复旦公学。于是复旦校歌中唱道:“学术独立,思想自由,政罗教纲无羁绊。”1927年起任金陵大学校长的陈裕光,在学校努力发扬以“爱国主义思想、学术自由思想”为本的“共和精神”。沪江大学校长刘湛恩是哥伦比亚大学杜威的学生,他在1928年任华人校长后,削弱学校的宗教性,增加学术性,提倡“团结、民主、进步、学术、自由”的“沪江精神”,使之成为孕育民主精神的重地。 
  30年代之后,中国教育的精神风向发生了明显的转变。随着南京国民政府的建立,国民党推行党化教育、三民主义教育,政府加强了对大学教育的干预,国家主义、权威主义的价值逐渐高涨。当时大学对学术独立、精神自由价值的守护,表现为一些学校和校长、教授对党化教育的抵制,对大学的学术权力、教授治校制度的坚守。例如,在1934年的《大学组织法》事实上取消了教授治校的制度之后,清华大学和抗战时期的西南联合大学仍坚持执行教授会、评议会的制度,直至50年代初。1940年6月,西南联大教务会议通过公函,严词反对教育部统一大学教学的规定,教育部不得不默许联大对各项训令可变通执行。 
  事实上,近代中国高等教育从发展之初,便负有富国强兵、民族自强这样直接的责任,具有很强的国家功利主义色彩,其与自由主义价值的冲突是必然的。反映到大学的教育目标上,这种分歧就是:为国家,还是为个人的发展。 
  外敌入侵、国难当头的局势无疑强化了对大学和大学生社会责任的需求,这与儒家知识分子“士”的理想是相当吻合的。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的意见极具代表性。他认为“大学教育的目的,决不仅是造就多少专家如工程师、医生之类”,而主要是培养“公忠坚毅,能担当大任,主持风气,转移国运的领导人才”。这种人才需具备四种基本条件:第一,肯牺牲自己,努力为国,以天下为己任;二,清醒而富有理性的精神,深思远虑,不肯盲从的品质;三,明辨是非,而不恂利害的气概;四,健全的体格。 
  作为清华大学、中央大学的校长,罗家伦特别强调大学为国家服务的功能。1929年,他提出一个国立大学的存在,应尽两种义务:“(一)对于人类知识的总量有所贡献;(二)能够适应民族的需要,求民族的生存。”1941年,他提出目前中国的大学应该有三种任务:“第一,是要为国家民族培养继起人才。第二,要为人类增加知识总量。第三,要能把握住时代精神和需要。”他对大学为国家民族服务的理解,似不限于短期的现实需要。在1932年任中央大学校长的就职演说中,罗家伦提出中央大学的使命就是为中国“创造有机体的民族文化”,其具体含义:“第一,大学必须具有复兴中华民族的共同意识……第二,必须使各部分文化在这个共同意识之下,成为相互协调的……精神一贯、步骤整齐,以趋于民族文化之建立的共同目标。”他说:“民族文化乃民族精神的表现,而民族文化之寄托,当然以国立大学为最重要。” 
  国家、社会政治与大学的关系及其对大学的塑造,是高等教育哲学的基本主题。在不同的历史文化和社会结构中,西方国家的高等教育也有不同的面貌。1918年,张伯苓在美国考察后,就意识到了两种不同的高等教育,言极精辟:“一为英法美之制度;一则日德之制度。前者专为计划个人之发达,后者性近专制,为造就领袖及训练服从者之用(是即服从纪律)。”社会本位还是个人本位、国家主义还是个人主义,这种文化冲突在新教育建立之初,便已呈现,并贯穿了现代教育的发展。 
  创办复旦公学的马相伯就坚决反对自秦汉以来的“奴隶之学”、“为人之学”,要求学生力求自主,“求之一己,而无与人者也”。他在学校实行多种形式的学生自治,以“发展个人自治能力及养成高尚人格”。 
  蔡元培则强烈地反对工具论的观点,声称:“教育是帮助被教育的人,给他能发展自己的能力,完成他的人格,于人类文化上能尽一分子的责任;不是把被教育的人,造成一种特别的器具,给抱有他种目的的人去应用的。” 
  蒋梦麟集中反映了西方自由主义的教育价值,尤其是个人本位的理念。他从反对中国封建时代培养统治者的教育,所谓“学而优则仕”,“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之类,进而反对教育为国家“培养主人翁”的流行说法,认为是读书做官的一种翻版,这样的教育只能成为政治的附庸,而“不能从民族的和社会的经济独立及一般的繁荣与文化上着眼”,“为民众谋利益”。他主张“养成健全的个人,创造进化的社会”,主张教育的产品应是这样三种人:活泼的个人——体力、脑力、感官、感情得到健全方针的人;能改良社会的个人——能自主、自治,能改良社会求社会进化的社会一分子(而不是主人翁);能生产的个人——知道劳工神圣、学会科学技能、具有独立生产能力的“劳工”。   
  浅议中国近现代大学的教育目标(3)   
  作为一个社会学家,潘光旦十分强调在社会结构、社会秩序中个人的重要性,他直截了当地说:“教育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每一个人的人格的培养”。他批评那种认为“教育的目的是社会的”、“教育必须配合社会的需要”等等说法,将“社会”、“社会需要”变为宰制个人的“半神秘的实体”,而将人变为被动的工具。因而,他强烈地批评“党化教育”、在大学进行“训导教育”、将“宣传”等同于教育等等做法,崇尚自由教育的理念。他认为:“要个人生活与人格的健全发展,要通性、个性、性别三节目的不偏废,责任端在教育, 
  在一种通达的教育,就是自由教育。要社群生活与群格或国格的健全发展,要秩序、进步、绵延三节目的不偏废,责任端在政治,在一种通达的政治,就是民主政治。自由教育与民主政治的相辅而行,互为因果,是我们一向认识而主张的。”直至今日,我们的教育理想仍然徘徊在强调国家、社会,与强调自由、民主、个性发展,这样两种不同价值的张力之间。 
  三 
  现代大学的理念和教育目标,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领域: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理性主义与功利主义的冲突。与西方科学教育逐渐从传统的人文主义源流中分离出来,并与之相抗衡这样的背景很不一样。在中国,废止科举、发展新学的一个基本动因,就是针对旧学“无裨实用”的积弊。因而,洋务时期发展起来的早期高等教育,均以武备、船政等“实学”为主,并伴随“教育救国”、“实业救国”这样急切的动机。这种强烈的功利主义价值直接体现在大学的培养目标上。 
  1912年,蔡元培起草的《大学令》,确立了“学”与“术”的分离,以“教授高深学问,养成硕学宏材应国家需要”为大学教育宗旨。但在大学内部,究竟实施什么样的教育,一直存在争论。1925年,清华大学张彭春教务长把大学分为普通科和专门科,遭致许多老师、学生的反对。后实行通才教育,文理法三院不分院系,仍有学生反对。有学生给学校写信,要求早一些接受专门训练。教授们的意见也不一致。蒋廷黻称,自然科学家和工程学家希望学生在第一年就接受专门课程,教文学和社会学科的同事则希望晚一些开始专门课程。朱自清就反对过早进行专门教育,他认为“大学教育应注重通才,不应该一味注重专家……学生倘若只需要专业训练就满足,他们应该到专科学校去”。冯友兰后来回忆说,清华大学教授会经常讨论而并没有完全解决大学教育的目的问题,即大学教育究竟应该是培养“人”,还是制造“机器”。折中之后,实际的教育模式为大学一、二年级,以通才教育为主,三、四年级,以专门教育为主。 
  大学的通专之争后来扩大到了社会上,是因为30年代之后政府的教育政策发生了明显转变。1931年公布的“确定教育实施趋向办法”,规定“大学教育以注重自然科学及实用科学为原则”,招生政策偏重实科,缩减文法科的规模。1934年国民政府修正公布的《大学组织法》,规定大学的教育方针为“研究高深学术,养成专门人才”。抗战爆发后,政府更是力倡“实用科学”,限制文科和理科的发展,在公费留学待遇上加以区别,引起教育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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