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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大学-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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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精神禁锢被打破,要求精神之独立曾是中国进步知识界一种普遍的思潮,非独陈氏所有,也非复旦独有。
想到陈寅恪的原因,自然还因为他曾是复旦公学的学生。现在讲陈氏,大多只说他负籍西洋,讲学清华,以及后20年间事,对于他求学于复旦公学,好像很少有人提到。复旦自有其传统。它很少以学生中出了多少政要、名流自炫;也很少以多少名师曾在复旦传道授业而自夸。这是它的大气处。即如孙中山先生担任校董会主席一事,又有几人知晓?更何况陈氏。一所大学,到了只是沉醉于往日光荣的时候,恰恰表明它已衰落,缺乏保持其水准的自信。我希望复旦在今后也不要沾染这种庸俗的时尚,要紧的是把学校办好。
校歌的作者,闻之于前辈先生,另有其人。此人也曾大大有名。就是“五四”时期著名的诗人刘大白。大白先生是白话诗的倡导者之一,有《旧梦》等诗集出版。我读过他的《白屋说诗》,起先发表于徐蔚南编辑的《复旦周刊》,后来结集成书,内容主要是讲《毛诗》。在当时,那是非常解放的见解。快要一个世纪了,年轻的朋友对刘大白多已不知道了,但复旦的师生,为了他那句“学术独立,思想自由,政罗教网无羁绊”也应当记得这位校歌歌词的作者。
如是我闻:为复旦百年华诞作(2)
校长
复旦的礼堂,我读书时叫“登辉堂”,是纪念校长李登辉的。现在已经改名为“相辉堂”,马相伯、李登辉,花萼相辉,是完全应该的。何况抗战时,复旦在重庆的校址,就是有“相伯堂”的。
李登辉先生字腾飞,福建人,印尼华侨。此李登辉,当然不是台湾那个现在还活着的李登辉。这是一位很有民族气节,爱护学生,人格高尚的可敬的教育家。他从耶鲁大学毕业后回国,大约在1913年,受马先生之请,到复旦主持校务。复旦后来的发展和李登辉校长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孙中山先生担任校董会主席时,复旦的校址在“李公祠”,是李鸿章家的祠堂。到了北洋时期,复辟势力抬头,李家状告复旦占用家产,要收回祠堂。后来迁往今天复旦的校址,创建之功,李校长有大力焉。校舍的兴建,从最初“相辉堂”西面那三座楼(我读书时的编号是100号、200号和300号),到后来数学系的那座西式楼房(子彬院),都是在登辉先生主持下,募集爱国华侨的捐款建造的。三座楼是爱国华侨简照南等先生捐款,子彬院则是靠澳大利亚华侨的资助。学校西南角一所有飞檐的两层小楼,原是登辉先生建造的私宅。他的夫人汤珮琳女士是一位医生。汤珮琳女士逝世后,登辉先生把这座小楼也捐作校产,作为校医所,为纪念汤女士,起名为珮琳院。我进校时依然如此,后来校医所搬迁,这座小楼成为经济研究所所址,好像已经是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事情了。为了复旦,登辉先生可说是尽其所有了。
听前辈先生讲述李登辉校长的故事,有两件使我深受感动。
1931年“九·一八”事变和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之后,民族危急,国难深重,举国上下要求抗日的呼声日益高涨,青年学生的情绪尤为激昂。复旦大学本来就有爱国的传统,加之校舍也在淞沪战争中毁于日军炮火,三座楼的屋顶被轰毁,女生宿舍被夷平,当此之际,学校中哪有一张平静的书桌!而市政当局,秉承南京当局的旨意,大力镇压。复旦地处华界,军警随时都可以入校抓人。有一次,警察袭来,要校方配合抓捕抗日学生。李校长勃然大怒,对他们说:“为什么要抓他们?因为他们要抗日?我就是抗日分子,你们要抓,就先抓我吧!”义正辞严,警察无言以对,只好无功而返。一个校长,能这样不顾一切地支持学生的爱国举动,在压迫到来的时候,敢于挺身而出,保护学生,是何等难能可贵。如果压迫一来,便筋软骨酥,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惜出卖学生,那样的校长是没有资格为人师表的。
1935年,北京爆发了“一二·九”学生运动,北京学生组团南下请愿,上海学生群起呼应。复旦和交大的学生结队到北火车站,也准备前往南京请愿抗日。上海市长吴铁城软硬兼施,命李登辉先生到北站劝说学生返校。登辉先生既担心学生去南京遭遇不测,又顾及学校的前途,只好前往。他刚对同学们说了句:“同学们!你们听不听李校长的话?”学生们便齐声高喊:“对的就听,不对的就不听!”登辉先生前往劝说本非情愿,看到学生们高昂的爱国热情和他们“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精神,感动得泪如雨下,再没有作任何说词。
从那以后,南京方面更觉得登辉校长不可信用,为加强对复旦的控制,想把校长换掉。由于登辉先生在师生中深孚众望,顶替不成,便派蒋介石欣赏的吴冕(南轩)到复旦任副校长。这个吴冕,曾被派往清华,因受抵制,做了几天没有进过校门的校长。清华是用庚款办的,可以不受南京教育部的节制,复旦就不行了,但他人虽进了复旦的门,依旧是个不受欢迎的人,难于有所动作。到了抗战时期,蒋介石又派他到中央大学当校长,同样激起了中大学生请愿抵制,仍没有成功,只好派他当了个地处敌占区无法上任的英士大学校长。全国解放前,他随蒋政权逃离大陆,最后卒于台湾。
抗战期间,登辉先生固守上海,因为办正式学校要受汪伪政权的干预,李校长坚持只办一个补习部,帮助不愿在汪伪学校学习的学生得到就学的机会。他没有看到抗战的胜利,病逝于上海。而老校长马相伯,也于抗战时期病故于越南的谅山。
复旦能有这样两位校长,是复旦的幸事,也因此始终坚持着爱国、兴教、维护学术独立、思想自由原则的传统。在纪念复旦建校一百周年的时候,这两位校长是不可忘记的。
作者简介:
陈四益,1939年生,上海人。1962年毕业于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进过工厂,当过记者,退休前为《瞭望周刊》编辑。
清华大学与通才教育(1)
文/智效民
20年前,冯友兰在回忆清华大学往事时,曾对“教授治校”的民主管理体制予以很高评价,与此同时他又不无遗憾地说:“当时教授会经常讨论而始终没有完全解决的问题,是大学教育的目的问题。大学教育培养出来的是哪一种人才呢?是通才呢,还是专业人才呢?如果是通才,那就在课程设置方面要求学生们都学一点关于政治、文化、历史、社会,总名之
曰人文科学。如果是专业人才,那就不必要有这样的要求了。这个分歧,用一种比较尖锐的提法,就是说,大学教育应该是培养‘人’,还是制造‘机器’。这两种主张,屡次会议都未能解决。后来,折中为大学一、二年级,以‘通才’为主,三、四年级以专业为主。”究竟是培养“人”,还是制造“机器”,这不仅是清华大学,也是一百多年来中国教育始终没有解决的一个大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国人就会继续丧失思考和创造的能力,甚至沦为会说话的工具,任人驱使的奴隶。好在近年来国人开始对1952年院系调整有所反思,清华大学也正在改变单纯工科大学的形象,但是我们对通才教育的认识,还远远没有达到前辈学者的水平;再加上整个社会长期被金钱第一、专家至上、高速发展等急功近利的观念所困扰,这使“人”的培养大受影响,“机器”的制造仍在进行。为此,回顾一下当年清华大学教授们在通才教育上的意见,应该有助这个问题的解决。
一、梅贻琦如是说
说到清华大学的通才教育,梅贻琦是最有力的倡导者。梅先生字月涵,1889年生于天津。他早年就读于南开中学的前身“严氏家塾”和敬业学堂,20岁时以优异成绩考取第一期庚款留学生,赴美国专攻电机工程,学成后返回清华任教,并担任教务长、校长多年,直到1948年年底才离开北平。
俗话说“卖什么的吆喝什么”,作为学有所长的专业人士,梅在学校里倡导专业教育,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学科教育即专业教育,乃是20世纪中国的一大主题。据我所知,在1929年制定的《中华民国教育宗旨及其实施方针》中,就有“大学专门教育,必须注重实用科学,充实学科内容,养成专门知识技能”的规定。在这种方针政策的指导下,“国民政府……限制文科的招生人数,以鼓励更多的学生学习自然科学和工科”,也就理“所”当然了。
梅贻琦是1931年担任校长的,为了纠正上述偏颇,他上任不久就告诫学生:“有人认为学文者,就不必注意理科;习工科者就不必注意文科,所见似乎窄小一点。学问范围务广,不宜过狭,这样才可以使吾们对于所谓人生观,得到一种平衡不偏的观念。对于世界大势文化变迁,亦有一种相当了解。如此不但使吾们的生活上增加意趣,就是在服务方面亦可加增效率。这是本校对于全部课程的一种主张。盼望大家特别注意的。”
第二年,他在开学典礼上以“教授的责任”为题发表讲话。在这次讲话中,他委婉地批评了有些学生热衷于开会、宣传之后,又诚恳地指出:“凡一校精神所在,不仅仅在建筑设备方面之增加,而实在教授之得人。……吾认为教授责任不尽在指导学生如何读书,如何研究学问。凡能领学生做学问的教授,必能指导学生如何做人,因为求学与做人是两相关联的。凡能真诚努力做学问的,他们做人亦必不取巧,不偷懒,不作伪,故其学问事业终有成就。”近年来国人对梅先生“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的名言早已耳熟能详,但是很多人并不明白大师乃是博极古今、学贯中西的通人,这种人只有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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