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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气室 作者:约翰·格里森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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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走近大门。“少了一个?”
  “对。最高法院变了卦,只好把他挪到普通牢房。我必须搜你的身。”他们站在门口,亚当紧张地四下看了看,想看明白帕克想在什么地方给他搜身。
  “把腿分开一点,”帕克说,已经把公文包拿过去放在水泥地上。此刻那双时兴的带扣饰的平底皮鞋呆在原地不动。虽然他有些晕头转向,而且一时手足无措,但亚当在这可怕的时刻想不起有人曾要求他分开双腿,哪怕只是分开一点点。
  帕克是个专家。他熟练地拍拍袜子,轻巧地向上移到抖得不轻的膝盖,接着很快搜了腰部四周,又在腋下迅速搜了一遍,似乎亚当会穿着肩套,里面藏着一只小手枪。警官帕克对亚当第一次的搜身很仁慈地只用了几秒钟便告结束。帕克用他粗笨的右手灵巧地伸进公文包,然后交还给亚当。“今天看萨姆可不是个好日子,”他说。
  “我听说了,”亚当回答,又把外衣甩到肩膀上。他面向铁门,似乎现在该是进死监的时候了。
  “这边走,”帕克低声说,走下台阶顺草地转过墙角。亚当顺从地跟着他,沿着又一条红砖铺的小路走到一个普通的没什么特点的门前。门口长满了杂草,门上没有任何牌子和标志。
  “这是什么地方?”亚当问。他粗粗地记得古德曼对于这个地方的描述,但此时此刻所有的细节都变得模糊不清。
  “会议室。”帕克用钥匙打开门。亚当进去之前先看了一眼四周,希望判明自己的位置。这扇门挨着牢区中部。亚当的感觉是警卫和他们的主管们不喜欢律师们四下闲逛窥视。所以才把出入口设在外面。
  他深深吸了口气走进房问。没有别的律师来探视他们的当事人,这使亚当觉得特别受鼓舞。这次会见可能会有吵闹甚至也许很激动,他宁愿这一切私下里进行。至少此刻房间里是空的。房间很大,足够几个律师在这里会见当事人并讨论案情。这房间看来有三十英尺长十二英尺宽,水泥地,日光灯十分明亮。房间远处是一整面红砖墙,顶端有三个窗户,就像牢区外墙一样。很明显这间会议室是事后才想到并增建的。
  一个不大的窗式空调器在愤怒地咆哮着,但产生的冷气却少得可怜。房间被砖和金属板的隔墙整齐地分隔开,律师在一边而囚犯在另一边。隔断下部是三英尺的砖墙,然后有一个小小的台面给律师放他们的拍纸簿并记录他们和委托人的谈话。直抵天花板的一面厚厚的金属材料做的明亮的绿色隔板结实地立在台面上。
  亚当慢慢地走到房间的一头,墙边是各种各样的椅子,有绿色和灰色的废旧公家椅子,还有折叠式的、窄小的咖啡椅。
  “我得锁上这扇门,”帕克迈步出门时说,“我们会把萨姆带来。”门砰地关上了,留下亚当一个人在屋里。他立刻在房间的一头找好了一个位置,万一再来一个律师,肯定会选择房间的另一端,这样大家都可以保留一定程度的隐私。他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台前,把外衣放在另一把椅子上,拿出他的拍纸簿,拔出笔帽,然后开始啃指甲。他试图停止这个动作,但他做不到。他胃里在翻江倒海,他的两腿止不住地哆嗦。透过隔板他研究着犯人那边的座位——同样的木制台子,同样的一排旧椅子。在隔板的中心部位有一个窄长的窗口,四英寸乘十英寸,通过这个小孔,他将与萨姆·凯霍尔面对面。
  他紧张地等待着,不断地告诫自己要镇静,别紧张,放轻松,他能处理好这一切。他在拍纸簿上涂抹着什么,但说实话连他自己也不认识。他卷起袖子,四处张望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藏着窃听器或摄像机,但这个地方太简单太朴素,他无法想象会有谁在这儿搞窃听。如果警官帕克是一种象征,那这里的工作人员该是很悠闲的,几乎是漠不关心的。
  他研究了两边的空椅子,猜想有多少绝望的人在他们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在这里和他们的律师相见,听上几句抱有希望的话。时钟嘀嗒嘀嗒走个不停,有多少紧急的请求从这个隔板的窗口里传递过?有多少律师就坐在他现在坐的位置上告诉他的当事人他已无能为力,死刑将如期执行?这是一种悲观的想法,但是让亚当镇静了不少。他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是个律师,受过良好的训练,才思敏捷,而且还有强大的库贝事务所作为后盾。他可以担当此任。他的腿渐渐不再发抖,并且不再啃指甲了。
  门突然喀啦一响,惊得他浑身一哆嗦。门慢慢地被推开,一个年轻的白人警卫迈步走进房间犯人座一侧。他身后就是穿着鲜亮的红色连衣裤、戴手铐的萨姆·凯霍尔。他阴沉着脸扫视了一下房间,然后眯着眼睛向隔板这边望来,最后把目光聚焦在亚当身上。另一个警卫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律师对面。他很瘦,苍白,比两个警卫矮了六英寸,但他们似乎并不难为他。
  “你是谁?”他盯着亚当,而亚当此刻正在啃着指甲。
  一个警卫搬了一把椅子放在萨姆的身后,另一个警卫把他按在椅子里。他始终盯着亚当。警卫转身走开,在将要离开时亚当开口了:“请你们除去他的手铐,可以吗?”
  “不,先生,我们不能。”
  亚当困难地咽了口唾液。“除去它们,好吗,我们要在这儿呆好一会儿,”他说着,试图表现出某种程度的强制性。警卫们相互看了一眼,似乎从未听到过这种要求。他们很快拿出钥匙,摘除了手铐。
  萨姆并没有被感动。在警卫开关门的声音中,他仍然透过隔板上的窗口瞪着亚当。门在砰的一声巨响中关上了。
  他们单独在一起了,这是凯霍尔式的家庭团聚。空调轰隆轰隆地响着,漫长的一分钟里这是唯一的声响。虽说他努力鼓足勇气,却仍无法使自己的目光与萨姆相对超过两秒钟。他忙乎着往纸上记下些重要的笔记,在他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每一行字时他能感觉到萨姆灼热的目光。
  最后,亚当从窗口递过一张名片。“我叫亚当·霍尔。我是库贝法律事务所的律师,总部在芝加哥,孟菲斯设有分部。”
  萨姆耐心地从正面到反面察看着那张名片。亚当留心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的手皱纹很多,而且被烟熏成了深黄色。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唯一的颜色是来自像粘在脸上的盐和胡椒一样的五天不曾刮的胡子茬。他的头发很长,灰白,而且油腻,光滑地梳在脑后。亚当很快明白了他和录像中定格的形象完全不同,也同一九八一年受审时他自己最后那些有名的照片不同。他如今已是一个相当老的老人了,不健康的皮肤,眼睛周围布满了皱纹,年龄与苦难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前额上。他脸上唯一吸引人的那双锐利、湛蓝的眼睛正从名片上抬起。“你们这些犹太小子从不打退堂鼓,是吗?”他的声调愉快、平静,听不出里面有怒气。
  “我不是犹太人,”亚当说,不再躲闪萨姆的凝视。
  “那么你怎么会给库贝事务所干事?”他把名片放在一边。此时他的语调温和而缓慢,带着一个在六英尺乘九英尺的囚室中单独生存了九年半的人所能有的耐心。
  “我们雇人主张机会均等。”
  “很好,我想你们做事一律恰当而合法,完全符合所有的民权决议和那些联邦改良法案。”
  “当然。”
  “库贝事务所现在有多少合伙律师?”
  亚当耸耸肩。这个数字每年都不同。“在一百五十左右。”
  “一百五十个合伙律师,有多少是妇女?”
  亚当本想去数又迟疑了一下。“我实在不知道,也许有十二名。”
  “十二名?”萨姆重复着,嘴唇几乎不动。他的手稳稳地握在一起,眼睛一眨也不眨。“所以妇女合伙律师不到百分之十。你们有多少黑鬼合伙律师?”
  “咱们能不能称呼他们黑人?”
  “啊,当然,但是这个称呼也过时了,他们现在愿意被称为非洲裔美国人。你在政治上那么正确,肯定足以能明白这一点。”
  亚当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你们有多少非洲裔美国人合伙律师?”
  “我想是四个。”
  “少于百分之三。我的天哪,库贝事务所,提倡民权公正和政治活动自由的伟大堡垒,事实上是在歧视非洲裔美国人和女性美国人。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亚当仍在他的纸上胡乱涂抹。当然他可以辩解,将近三分之一的助手是妇女,而且事务所尽了最大努力去聘法学院最优秀的黑人学生,以至使两位在最后一分钟失去了工作机会的白人男士控告他们歧视白人。
  “你们有多少犹太裔美国人合伙律师?百分之八十?”
  “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但是,对我来说可重要得很。我总是觉得让这些明显的带有偏见的人来代理我使我尴尬。”
  “很多人会发现雇用本事务所很合适。”
  萨姆小心地从他的连衣裤上唯一看得见的口袋里掏出一盒蓝色的蒙特克莱烟和一个一次性打火机。连衣裤没有系扣子,露出胸前厚厚的一层灰白的胸毛。连衣裤用的是很薄的棉布。亚当无法想象这里没有空调怎么生活。
  他点着了烟并向房顶喷了一口。“我以为我和你们的人已经没关系了。”
  “不是他们派我来的,我自愿来的。”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需要个律师,而且——”
  “你怎么这么紧张?”
  亚当连忙把手指从牙缝中拔出,并让两腿停止哆嗦。“我一点也没紧张。”
  “你就是紧张了。我在这儿见过不知多少律师,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紧张的。怎么了,孩子?你怕我穿过这隔板把你抓住?”
  亚当嘟囔着并试图挤出点笑容。“别开玩笑,我没紧张。”
  “你多大了?”
  “二十六。”
  “你像二十二。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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