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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江红-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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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自袖底取出一片金叶递了过去,道:“老人家,这个先拿着,船资,人马的吃都在内了……”
那老头儿直了眼,忙道:“客人,这,这太多了,小老儿不敢收……”
郭璞道:“没关系,多了的老人家买酒喝,少了我到时候再补。”
一番好说歹说之后,老头儿千恩万谢地接了过去,收了下来,一双手直抖,那难怪,他哪碰见过出手这么阔绰大方的客人?半辈子的水上生涯,他也没见过这么一片黄澄澄的金叶,这片金叶少说也可买上五条船。
望着那老头儿小心翼翼地把金叶藏入怀中,郭璞又道:“老人家,由这儿到江宁,得走几天?”
那老头儿忙道:“那要看快慢了,顺风快,逆风慢!”
忽听海骏叫道:“郭爷快看,那是什么?”
郭璞闻声回顾,只见海骏指着南岸一堆白色物体,郭璞看得清楚,那是一座小白塔。
他当即笑道:“海骏,你两个日间没往这儿来么?”
海骏道:“本是要来的,只是还未出东门,海腾就说怕时间不够,所以又拐了回丢,只在城里到处逛了逛。”
郭璞道:“那么我告诉你,看见那二江合流处的桥么?那座桥叫‘洪济桥’,又叫‘九眼桥’,是前明蜀王所建,当年陆游游赵园时均由此过路,并多有诗咏,以记其事……”
他顿了顿,接道:“那座小白塔名回澜塔,关于这座‘回澜塔’,历史上有一段趣闻,这座塔原建于前明万历年间,张献忠陷成都后,认为这座塔有妨风水,下令拆除,拆不及半,塔里露出一方古石,石上镌文说:‘筑塔余一龙,拆塔张献忠,岁逢甲乙丙,此地血流红,妖运终北川,毒气播川东,吹箫石用足,一箭贯当胸’!后来肃亲王进关,兵临成都,张献忠兵败川北,肃王向城楼盲射一箭,张献忠贯胸而死……”
海骏惊叹一声,道:“郭爷,真的么?”
郭璞笑了笑,道:“多系附会之词,人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我姑妄言之,你又何妨姑妄听之,对么?”
海骏笑了,道:“我说嘛,哪有这种玄事儿……”
顺风满帆,说话间已沿江下二里。
郭璞指着那江岸静峙夜色中的一座高楼说道:“看,海骏,那就是成都著名的‘望江楼’,昔陆放翁有请曰:‘剑南山水尽清晖,濯锦江边天下稀’,在此名江,有此艳迹,江山美人,可以无愧矣……”
曾静、张熙面有异色,互相望了一眼。
郭璞看的清楚,但是他装作未见,以往虚怀若谷的郭璞,今夜竟似有意炫露、卖弄地接着又道:“从前有一名士题‘望江楼’一上联云:‘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很久没人能对下联……”
海骏忙道:“是难对,郭爷,如今有了么?”
郭璞点头说道:“有了,后来有位名士对了下联:‘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千,月影万千’,可谓风流佳作……”
海骏击掌叫道:“对的好,我虽不怎么懂,但……”
郭璞拦过了话头,道:“‘望江楼’题咏甚多,都是风流墨客寄情之作:‘独坐黄昏谁是伴,怎教红粉不成灰’,可见一斑。‘蜀都赋’有‘既崇且丽’之句,所以这‘望江楼’又叫‘崇丽阁’,杜子美在日,常泛舟于浣花溪,然后到‘望江楼’,他的诗句中有‘东望少城花满烟,百花高楼更可怜’、‘野兴每难尽,江楼延赏心’,都是指‘望江楼’而言……”
海骏听的出了神。
曾静与张熙面上异色更明显。
郭璞却淡淡一笑,又道:“提起‘望江楼’,不可不一提枇杷巷门校书薛涛故里,园门木坊耸立,朱红璧绿,园中绿绿修篁,清雅幽静,为成都游览胜处,涛诗序中说:‘涛字洪度,一长安良家女,父郧,因官寓蜀而卒,母孀居,涛及笄,以请闻外,又能扫眉涂粉,与士族不侔,客有窃与之燕话,时韦中令皋镇蜀,召令侍酒赋诗,僚佐多士为之改观,暮岁,中令议以校书郎奏请,护军曰不可,遂止,涛出入幕府,自韦皋至李德裕,凡历事十一镇,皆以诗受知,其间与涛唱和者,元祯、白居易、牛僧儒、令狐楚、裴度、严绶、张藉、杜牧、刘禹锡、吴武陵、张祐等,余皆名士,记载凡二十人,竞有酬和’!”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锋微顿,又接道:“薛涛故里有薛涛井,旧名‘玉女津’,水极清冽,井前有名士伍光辉一联云:‘古井冷斜阳,问几树枇杷?何处是校书门巷,大江横曲槛,看一楼烟月,要平分工部草堂。’由此再进有‘五云香馆’、‘吟诗楼’、‘流杯池’,建筑虽不宏壮,但曲径回道,景致殊为潇洒,楼上有一联云:‘引袖拂寒星,古意苍茫,看四壁云山,青来剑外,停琴伫凉月,予怀浩渺,送一篙春水,彩到江南。’此公之文笔,允称佳构……”
他接着说道:“这位长安校书,能以诗才出入幕府,历十一镇,周旋于公卿达宦之间,其风雅韵事竟得流传千古,松花小笺,风流遗韵,也人生中之幸焉者,薛涛多像应和之作,以与成都大有因缘的杜工部跟这位女校书比,薛涛之受人爱顾,直使诗圣为之失色,伍光辉所谓:‘但一楼烟雨,要平分工部草堂。’可以说是事实……”
海骏突然问道:“郭爷,记得常听爷跟梅姑娘说起什么‘薛涛笺’,是……”
郭璞点头说道:“涛侨止百花潭,躬撰深红小彩笺,裁书供吟,献酬贤杰,时谓之薛涛笺……”
海骏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是出在这儿……”
郭璞点了点头,道:“薛涛晚岁居‘碧鸡坊’,创‘吟诗楼’,偃息于上,后段文昌再镇成都,太和岁,涛卒,年七十五,文昌为撰墓志,题曰西川校书薛洪度之墓,她有那么一阕锦江春望词:‘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闻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槛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吟声至此,曾静突然说道:“够了,这位!”
郭璞一顿住口,移目投注,道:“曾先生有何教言?”
曾静道:“看来你读的书不少,胸罗也不差!”
“好说!”郭璞淡淡笑道:“那是曾先生夸奖,其实,我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郭爷,别客气!”海腾突然一句,望着曾静道:“我们这位郭爷,论武,他神功盖世,技比天人,打遍江湖无敌手,论文,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更难得胸罗万有,上自天文,下至地理,诸子百家,三教九流,他是无所不通,无所不精。武,海贝勒、年大将军难敌;文,当朝几位大学士也自叹不如!”
曾静动容地“噢”了一声。
郭璞则含笑说道:“海腾,别胡吹自擂,也不怕两位先生见笑!”
海腾不服地道:“郭爷,要以我海腾看,只怕眼前这两位……”
郭璞知道他要说什么,忙摆手说道:“好了,海腾,跟海骏先睡去,我看二位先生毫无睡意,咱们轮流陪他二位好了,去!”
海腾道:“郭爷,您也够累的了,我看还是您先歇息会儿……”
郭璞飞快递过眼色,道:“海腾,我陪他二位谈谈,你俩跟二位先生谈不到一块去!”
说得是,这两位跟曾、张二人哪能谈到一起去,不但是立场不同,而且性情、兴趣也全不同。
海腾只当这位爷有深意,这才跟海骏应声告退,双双转身行进舱中。
望着这两个英武背影,曾静问道:“他两个是……”
郭璞道:“京里海贝勒的近身八护卫之二,俱皆铁铮铮的英豪!”
曾静道:“他两个在旗?”
郭璞点了点头。
曾静道:“那是他们的人,或可称得英豪,你呢?”
郭璞笑了笑,道:“地地道道的汉人。”
曾静摇头冷笑,道:“糟塌你那一身所学了。”
郭璞淡然笑道:“是吗?”
曾静道:“你自己想想看!”
郭璞道:“我这个人做事,向来不只三思。”
曾静道:“这么说,你是经过三思之后才卖身投靠的。”
郭璞道:“曾先生,何谓卖身投靠?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不可无大志,更不可没有一番轰轰烈烈的作为,班定远……”
曾静道:“你自问能上比班定远?”
郭璞道:“有何不可?我的志不比他小,将来的成就也恐要在他之上,青史名标……”
曾静哈哈一笑,道:“我看你有点无耻无格,你书读的不少,班定远被派出使,征讨的是什么人?你说说看?”
郭璞道:“对大汉朝来说,那是胡人。”
曾静道:“那么,你如今事的又是什么人?”
郭璞道:“爱新觉罗,大清王朝!”
曾静尚未说话,张熙突然叱道:“蒲泽兄,不怕污口么?有那闲工夫何不多看看咱们这大好河山,那样心里也舒服些。”
曾静摇头说道:“熙兄,你只管听着,我要痛痛快快地骂他一顿……”
郭璞淡淡笑道:“我恐怕蒲泽先生会自取其辱!”
曾静大声说道:“我曾蒲泽生为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幼受庭训,长读圣贤之书,生平为人做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前不贻羞列祖列宗,后对得起子子孙孙,谁敢辱我,谁又能辱我?”
郭璞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尔今尔后,庶几无愧,看来曾先生是以正气贯日月,惊天地,泣鬼神的文文山自比?”
曾静毅然点头,道:“不错,你也知道文文山的这几句?”
“当然!”郭璞点头说道:“凡读过书的,没有不知道的!”
曾静道:“那么你……”
“曾先生!”郭璞道:“人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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