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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9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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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他的名单上也仅仅只遴选出了三四个人。
为此,即便他手底下除却赵明贤之外,王继光、王学曾、顾云程三人都已经跟了他一年多,他却不惜日后把除却王继光之外的另外两个交换到别道去。
真清流君子的可塑性实在是太差了!
都察院中十三道一百一十名御史,和总共几十人的六科廊比起来,规模要大得多,而因为有试御史这种特殊的试用制度,因此又比遴选格外严格的六科廊要稍低一等。之前在汪孚林的一力主张之下,二十名试御史留下了十六人,而比他们年资更久远的某些御史们,却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
毕竟,一年到头就只有那么十几二十个巡按以及提学御史的大差,哪怕是巡城,巡盐,巡漕,哪怕巡视卢沟桥呢,也比在都察院窝着熬资历,却只有那么一丁点的俸禄强。
因为在京城都察院里窝着,就只能指望一道奏疏送上去,然后轰动朝野,天下传直声。但这种情况到底还是非常少见的,因此每逢有各种差事分派的时候,各道的争抢全都是空前白热化。背后比拼门路的,比拼家世的,求同年党帮忙的,联合推荐保举的,背后捅刀子的,各式各样的花招也不知道要使多少。可即便如此,仍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一日,山东道监察御史赵鹏程就在竞争之中败下阵来,眼睁睁看着年资更久的自己丢了这一任山东巡按的大差。
而更让他切齿痛恨的是,举荐自己竞争对手的掌道御史曹仁,却还假惺惺地安慰自己,说是明年还有机会。
明年还有机会?呵,简直是笑话!他本来是前途无量的翰林庶吉士,散馆后却因丁忧没能留馆,也没能进六科廊,服满后起复进了都察院。本来,身上有个前翰林头衔的他,在都察院应该前途光明,未曾料想他已经整整干了两年的御史,等到明年便是整整三年,却一任巡按都没出过。都察院有几个有三年资历的御史竟然没出过巡按的?
晚间,轮到值夜的他平生第一次把酒带进了直房,一面看着手中案卷,一面借酒消愁。就当那一腔酒意涨到了三四分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外间依稀传来了别人的说话声。他原本无心去听,可当捕捉到其中一个名字的时候,他却不知不觉竖起了耳朵。
“要说广东道那位本来是试御史,今年才转了监察御史,之前放去巡按广东的汪言臣汪爷,运气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
“你也听说过这事?没错,据说之前馆选庶吉士的时候,这位汪爷本来已经被点中,很有希望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被黜落了下去。”
“是呀,素来都说馆选挺公平的,没想到他还会因为这个姓氏遭了别人暗算。只不过首辅大人肯定终究还是发现了,否则也不会把人送到都察院来。”
“送到都察院,那也得看是分派到谁人麾下。这都察院十三道,总共十三位掌道御史,落到别人手上,说不定就不是如今这结果了。听说这位汪爷和汪掌道别看是同姓,可又不曾联宗,平素也就是很寻常的上司和下属关系,可遇到了巡按大差,汪掌道偏偏就选了他。”
“听说那个巡按南直隶的马朝阳其实更闷,几乎是个锯嘴葫芦,平时一句话都没有。所以说,在都察院这种地方,要么你在朝廷有贵人赏识,要么你有公正无私的上峰,否则哪有好机会?就是巡按御史当完回来,说不定还因为得罪了当地权贵又或者乡宦,也要左迁。”
随着这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仿佛是人已经从门外走过了,赵鹏程这才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原本就并不浓重的酒意一下子冲淡了许多。他使劲晃了晃脑袋,随即突然呵呵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汪言臣……只不过刚从试御史转正监察御史的新人,也已经放了巡按,我却还在这里枯坐等明年的机会。想当初他们放在初出茅庐资历浅薄的汪孚林麾下,也不知道多少人暗自笑话,包括我这个傻瓜。现在好,轮到别人笑话我了!”
刚刚和都吏刘万锋特意从这间直房窗外走过,此刻也没离开多远,恰好能够大略听清楚里头这番话的胡全眉头一挑,随即对刘万锋打了个眼神。两个在都察院的年限比任何一个御史都要长的小吏悄然离开,丝毫没有惊动里头的赵鹏程。
第二天一大清早,赵鹏程是在一阵气恼的叫声中苏醒过来的。当他睡眼惺忪睁开眼睛,认出面前是掌道御史曹仁的时候,他先是呆了一呆,紧跟着方才神情大变。因为就在他的书桌上,那个从后街食肆中买回来的酒瓮还放在那里,不但如此,他昨夜直接醉死了过去,根本就没来得及收拾。
即便心里因为巡按大差的事已经恨死了曹仁,可如今犯下衙中值夜喝酒的大错,他还是慌忙一推桌子站起身来,结果力气用得太猛,他起身的时候竟然带倒了身后的椅子,而推桌子那动静也直接让桌子边缘上的酒瓮摇晃了两下,最终砰然落地,摔了个粉碎。
“赵鹏程,你之前还口口声声觉得委屈,就你这官衙值夜却饮酒的德行,还想派巡按大差?你这两年御史当下来,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见曹仁气冲冲反身就走,赵鹏程顿时面色苍白。他知道自己之前因为巡按差事尘埃落定,虽则是敢怒不敢言,可终究还是在曹仁面前露出点形迹,如今突然犯下这么一个说不上最大,但认真追究下来也谈不上小的差错,可谓是被曹仁死死抓住了软肋,他只觉得悲从心来,竟是连收拾地上那酒瓮都顾不上,一下子呆呆跌坐在了椅子上。
足足好一会儿,外间却是有一个小吏闪了进来,一见这满地狼藉的样子,他就慌忙上了前。
“赵爷,这是出了什么事?东西我来收拾,您赶紧去给掌道老爷赔礼认错,我瞧着他好像是去了陈总宪那儿。”
刚刚还想破罐子破摔,可一听到掌道御史曹仁仿佛是要去找左都御史陈炌告状,赵鹏程顿时乱了方寸,竟是顾不得那么多,冲着那小吏僵硬地点了点头,随即就冲出了屋子。到了外头,发现天色已经不早,早起进衙门的御史们一个个进来,自己却起来不曾梳洗,衣服更是乱糟糟的,他顿时又悔又恨喝酒误事。
早知道昨天晚上把这一身作为门面的官服换下来,却也不至于如现在这样!
意识到这一身邋遢的样子没法去正堂,他只能又快步折返回了屋子。这时候,他才认出那报信的小吏是隶属于山东道的王书办,见其正在忙忙碌碌收拾满地碎片,想到对方刚刚来报信,理应愿意帮自己一把,他只能强忍尴尬上前低声说道:“我这一身衣裳都是酒气,如此去见陈总宪,只怕非但不能挽回什么,反而会惹来总宪大人的震怒。”
王书办麻利地把碎片全都扫进了簸箕,这才擦了擦手打量了一下赵鹏程,随即赔笑说道:“赵爷说的也是,您嘴里的酒味还好办,嚼点茶叶就行了。至于您这身官服,小的去找点橘皮来擦擦,然后再给您熨烫一下,穿出去就不碍事了。倒是总宪大人那儿,要不要小的先找人去替您打探打探,到底掌道老爷去找总宪大人说什么事?”
赵鹏程微微一愣,随即就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道:“你快去,若用了银子,回来我补给你!”
当此之际,一贯节省度日的他已经顾不上什么用钱不用钱了。如果在都察院呆不下去被人扫地出门,那么他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可怜他一年到头除却过年几乎滴酒不沾,这是进都察院两年来第一次把酒带到了衙门,竟然这么无巧不巧就被曹仁抓了个现行!
王书办答应了一声,却没有出门,哪怕赵鹏程急急忙忙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的时候,他却仍是笑眯眯摇了摇头,而是指了指赵鹏程身上的官服。赵鹏程这才恍然大悟,赶紧三两下脱了官服交给对方,自己则是胡乱找了一件便服穿在身上。
这一等,他简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又怕同僚们这时候先来,又怕去陈炌那儿打探不到消息,又或者结果非常不好……就在他胡思乱想到几乎有些绝望的时候,却只见王书办又抱着衣服回来了。
满脸堆笑地把熨烫好,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的衣服递过来之后,王书办知道赵鹏程心里着急,当即不慌不忙地拱手道了一声恭喜。
“赵爷您不用急了,我刚刚托都吏胡大哥到总宪大人那儿张望过,曹掌道是去找总宪大人说正事,倒是顺口提了一嘴您喝酒的事情,抱怨您不知检点,回头考绩的时候要记一笔。可正好广东道汪掌道也在,汪掌道替您说了两句话,说记得您是翰林院出来的,素来方正,生活清苦,断然不会没事喝酒,在都察院中值夜的规矩,心里一定是清楚的。既然是初犯,历来您又考绩不错,还是不要这般苛刻。总宪大人听了,就吩咐曹掌道放过一次,以观后效。”
听到这里,赵鹏程顿时呆若木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王书办的伺候下穿好的衣服,也不知道同僚们一个个到来之后,自己是怎么和人打的招呼,甚至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直到傍晚散衙时,顶替自己值夜的一个同僚问了一声怎么不回家,他才如梦初醒,勉强一笑就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去。
等到了都察院大门口,他无巧不巧撞见曹仁和人说话。看见他时,这位足有五年资历的掌道御史有些悻悻地冷哼一声,却是拉了说话的人扬长而去。
知道曹仁在陈炌面前失了面子,只怕恨上了自己,赵鹏程也懒得再去给这位掌道御史做小伏低,下了台阶就想走。可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不远处赫然是汪孚林和王继光在说话,竟不由自主就迈开了步子过去。
可到近前叫了一声汪掌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让人打探曹仁在陈炌那边是个什么情景,这却是说不出口的,眼下他对汪孚林说什么,谢人家给自己求情?这不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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