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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6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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竦口汪氏源自黟县黄陂人汪祐出赘到歙东上里殷氏,其子汪天禄迁居竦川口,是为竦口汪氏这一支的始祖,子孙众多却谈不上显赫,有捐官的,有捐资得到冠带荣身的,族中除了缙绅,最多的就是节妇孝子。而竦川汪氏源自从休宁出赘到歙西郑村的汪元龙,汪元龙玄孙汪森迁居竦川,成为了竦川汪氏这一支的始祖。在汪尚宁之前,族中也就是出过县丞之类的小官,又或者朝廷恩封的虚衔,直到汪尚宁出仕到三品,这才发达。
从这一点来说,竦川汪氏和松明山汪氏确实有些相像,那便是因一人而腾达,和那些累世常出进士举人的真正衣冠望族,其实还有很大距离。但不同的是,松明山汪氏因为汪孚林中了进士,底下金宝又年纪轻轻便夺下案首,因此而显得后继有人,相形之下,竦川汪氏却因为汪尚宁的赋闲良久而显得有些颓势了。本来之前夏税丝绢纷争时,汪尚宁领导均平派掀起了很大声势,可不料婺源休宁大乱,薛超告病,帅嘉谟失踪,汪尚宁怎还不知道大势已去?
“也就是说,这回竦川汪氏应该不至于再找麻烦。”小北眉头一挑,却看着秋枫说道,“不过,秋枫那位老祖母如果愿意,不妨就接到歙县城里,又或者松明山去住,一来有个伴,二来也不用孤零零住在这里没人照应,一个不好还要受人欺负。”
“我和妹夫当初也这么对她说。”吴天保苦笑一声,也有些无可奈何,“秋氏一族在歙县本来就是小族,族里没几户人家,见利忘义的多,知道礼义廉耻的少,就这么一位膝下没有儿女的节妇,竟然还容不下,还有人谋夺她的财产,这才把人一气之下给逼回了娘家。要是别家,就冲她那年纪,几十年守节下来,争取一座节妇牌坊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他们却偏偏没那远见,就连族长,之前对这个寡妇也没下力气维护多少。也正因为如此,这位秋程氏听到我们要给她过继一个儿子,最初非常警惕,等到听说是双木的学生,这才提出让我们带秋枫去给她看看。”
“说来说去,原来是因为姐夫名声好!”叶小胖顿时眉开眼笑,伸手一拽秋枫那匹坐骑缰绳,把想听却又不敢听的秋枫给硬拉了过来,却是信心满满地说道,“像他这样的,哪家不是抢着要?便宜那位老人家了!”
“什么便宜不便宜,小小年纪,别这么市侩。”汪孚林瞪了小胖子一眼,见叶小胖立刻不说话了,他回顾来路,想到这一路过来尽是翻山越岭的山路,幸好有吴天保带路,他带的随从也充分,否则直接让他来,真是要抓瞎,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别看徽商豪富天下闻名,还不是因为徽州府的地理条件太恶劣了,否则光是论赋税,徽州府怎会在整个南直隶排名在倒数,只比凤阳等少数几个府好点儿?在徽州境内,到哪都得翻山越岭。比如松明山在县城西面三十里,竦川则在县城东面三十里,可谓南辕北辙,相同的是都要走山路。今天若不是从县城出发,这山路还可以骑马,他恐怕就得露宿荒山野岭了。
汪道蕴和吴天保曾经来拜访过的那位秋程氏,住的正是竦川口,也就是俗称的竦口,但是,汪孚林带着一家子人跟了吴天保一路行来,他便发现,他以为是拜访的是个小村,结果这里却是一个规模比松明山大得多的大村,就连和富庶的西溪南比起来也不逊多让,而且这座村还遗留着一大片一大片的城墙!等到通过那形制完全不像村大门的一道大门,看到上头写着圵野古邑,他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到过竦口这个地名了。
那是之前在徽州府志上看到过的,唐时的圵野古县就在这竦口。
吴天保因为上次就来过,熟门熟路在前头带路。他特意还带着众人在一座程氏宗祠面前绕了绕,指着那非常气派的宗祠笑道:“双木,看到没有,这可是咱们徽州府独一无二,据说用唐时的县衙改造的宗祠。秋程氏便是程家女,咦?”
发现舅舅那滔滔不绝的介绍突然就此打住,而汪孚林顺着他的目光往前一看,一眼就看到了那梳着花白圆髻,腰杆挺得笔直,面容严肃,连走路姿势也带着几分一丝不苟的老妇人。虽说只是第一次打照面,可他一下子就有些怀疑老爹和舅舅的判断。这老妇人一看就是非常刻板的人,真的适合当秋枫名义上的祖母?到时候不会天天找茬吧?
PS:由此可见,入赘的后嗣未必都跟老婆姓……第一更,晚上还有(未完待续。)
第六四九章 横生枝节
“程大姑!”
吴天保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在程氏宗祠外遇到正主儿,连忙迎了上去。秋程氏毕竟六十出头了,如若秋枫过继到其亡子名下,吴天保这一声大姑也叫得理所应当。而秋程氏眼神当然不如众人这么好,等认出吴天保,意识到这些出现在这里的便是上次和自己提过的人,她的肩膀顿时有些微微颤抖了起来。她尽量平静地和吴天保打过招呼,来到众人面前之后,却是目不斜视地问了一句话。
“诸位既然到了程氏宗祠外头,可知道程氏渊源何处?”
汪孚林心中一动,正要开口回答,可看到秋枫神色紧张中带着一丝复杂,仿佛欲言又止,他便故意说道:“秋枫,你来答一答。”
这一次,秋程氏不由自主地侧头看了过去。她很早就搬回了竦口,除去给丈夫以及死去的儿子扫墓,平常都不大和秋氏一族的人来往,所以之前也没怎么见过秋枫,此时看到那秋枫赫然是一个身量中等,容貌端秀的少年,她忍不住心中一阵刺痛,却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而秋枫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汪孚林点了名,一时先愣了一愣,随即慌忙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尽量镇定地说:“徽州府境内的程氏各支,都说是发源自汉末三国时的名将程普之后,程普的后人程元谭在永嘉之乱时辅佐琅琊王为新安太守,其后人就世居篁墩,一直都在这里繁衍生息。到第十七世程富时。曾经辅佐过越国公汪华。降唐之后封总管府司马。而后篁墩程氏在唐时出过很多位尚书和高官,一度被称为新安士族的佼佼者。”
“唐末黄巢之乱,一路烧杀抢掠,但凡地名为黄者,则可以放过,因此唐末到我大明中期,篁墩一直都叫做黄墩。直到程敏政公时,方才把篁墩之名重新改了回来。而朝中更曾有丘浚和谢迁两位阁老先后以篁墩为名赋诗题记。”
身为徽州人。汪孚林对于篁墩两个字当然不陌生。更何况,程乃轩一家虽说是住在歙县城内黄家坞,但往上追根溯源,却也是出自篁墩程氏,他就更加不会不了解了。篁墩乃是整个徽州府宗族文化的中心,相传历史可以追溯到一千五百年前,而那里也不仅仅是徽州一府六县的程氏发源地,更有其他十几个姓氏也视那里为发源地。永嘉之乱、黄巢之乱、靖康之难,也不知道多少周边大姓潜入,尤以黄巢之乱时蜂拥而入的大族最多。
就连汪氏。唐末也有很多支族迁入篁墩避难,等到时过境迁方才重新迁回故地。只不过。程氏问得古怪,秋枫答得更是引申开去,这让他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秋程氏没想到秋枫侃侃而谈,对程氏颇多赞誉,有些刻板的脸上分明缓和了下来。她微微颔首,这才继续说道:“新安十姓九汪,但修新安名族志时,虽则说是姓氏不分前后,程氏却从来都在首位。我一个寡妇,又只是竦口程氏支族,并没有什么因此自矜的意思,问程氏源流,也只是希望汪老爷和吴老爷口中的秋相公,是个能读书,也能记住新安那些名族起源的人。”
这话就很清楚地表达出了某些意思。听到这里,汪孚林不由得皱了皱眉,可还不等他开口说话,秋枫就抢着说道:“老夫人,为人需得饮水思源,不能数典忘祖,这道理我当然知道。但我更知道,血浓于水固然是对的,但世上真情比血缘更加重要。徽州府各地读书蔚然成风,所以从前家中穷苦,我并不指望能入学堂,只能利用一切机会跟人认识了几个字,后来便在歙县学宫紫阳书院打杂期间学了不少东西。我省吃俭用,所有工钱都拿回了家,几乎也不用家里一分钱,纵使而后被卖,我虽说心有不甘,也并未真的怨恨家中父母。”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已经拿了我的卖身钱,却还希望我在老师身边借着便利,给他们送回去更多的钱,甚至老师的仇人不过是给了他们几个钱,他们便要挟我去刺探消息。孟子尚且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那又何况父子?若是之前汪老爷和舅老爷所提之事老夫人不愿意,那还请不要勉强。老师一片苦心,只不过是不想让我成为所谓家人的摇钱树而已。大不了我今后不再考功名,离开徽州府游学天下!”
“秋枫。”
汪孚林听到秋枫不知不觉声音便大了起来,知道这小子性子发作,当即喝了一声。见秋枫顿时闭上嘴巴,低头不再吭声,他不由得想起从前的旧事。那时候秋枫才刚跟了自己,就因为和金宝的遭遇类似,结果却不同,于是相当偏激,一度被人当成了是自己身边最大的突破点,一次两次全都找准了这小子当成突破口,拿出了非常大的诱惑。幸亏秋枫关键时刻终于把住了,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这些年也都表现得越发沉稳。
可眼下看来,沉稳那是给人看的,关键时刻却还是沉不住气!
因此,见秋程氏站在那里默不做声,他对于今次竦口之行也有些不大看好,见金宝悄悄拉住了满脸不忿的叶小胖,小北则是正在对吴天保低声说什么,他当下便温和地对秋程氏说道:“秋枫年少,说话是有些直接,但话糙理不糙。他读书进学,都是和我家小舅子以及养子一起,说实在的,我只是不想让好端端一个少年给贪得无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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