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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天香血染衣-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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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都在流泪,她们恨自己不能让她们的少爷少些痛苦,多些快乐。

  郑愿看着阿英,又看看小竹,柔声道:“你们也走吧?”

  阿英摇头,小竹也摇头。

  郑愿微笑:“我已经走到路的尽头。往前走,就是地狱。”

  阿英说:“我们陪少爷去地狱。”

  小竹哭得抽抽噎噎的:“当…·,·当鬼就…·当鬼!”

  郑愿道;“你们本不是鬼,也不可能变成鬼,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安全,很舒服,你们可以去那里。”

  阿英冷冷道:“如果少爷不去,我们也不去。”

  小竹破涕为笑:“少爷,我们一起去嘛!”

  郑愿摇头:“你们先去,我还有几件事情要办,待事情都了结,再去找你们。”

  他忽然大声道:“既然我已开了口,你想必不会拒绝?”

  阿英和小竹都很吃惊,不知他这么大声说给谁听。

  对面一家小酒店里坐着的一个少年慢慢转过脸,赫然就是秦中来。

  这位君子已憔悴得像个浪人,但满身正气依然。

  他看着郑愿,点了一下头,但没有出声。

  君子一诺,五岳为轻。

  秦中来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郑愿没有问,秦中来也没有说。

  他们已绝交,他们已不再是朋友。

  但 秦中来仍然答应了郑愿的请求。

  阿英和小竹也走了,随秦中来去了金陵君子庐。

  郑愿松了口气,顿时觉得满身轻爽。

  他的确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现在就可以开始做这些事情了。

  他没有回客栈,也没有回城。

  他向北而行,走得很洒脱,也很轻快。

  就好像他连一点心事也没有。

  黄昏时分,宋捉鬼扶着个丑八怪女孩住进了莱州城外的“荷花客栈”。

  伙计和客人们都偷笑,这两个丑八怪算是丑到一块儿去了,谁也别嫌谁。

  丑八怪女孩叫宋捉鬼“丑鬼”,宋捉鬼称她为“丑丫头”,谁听了都吃惊。

  两个丑八怪同住一间房,自然也合情合理。至于两个丑八怪在房里做什么,谁都猜得出来。

  高大小姐神情有点呆呆的,显得很温驯,她从未如此温驯过。

  宋捉鬼叫她吃药,她就吃药,让她打坐,她就打坐,听话得要命。

  但她总会一个人独自流泪,默默饮泣。

  宋捉鬼一有空就劝她、开导她,希望她想开些,莫要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高大小姐只是听,不发表任何意见。

  高大小姐今天依然很乖。

  宋捉鬼出去转了半天,回来时天已二更,高大小姐早已抹干了泪眼。

  宋捉鬼进门就叹气,道:“济南 孟尝公子也出事了。”

  高大小姐不吭声。

  宋捉鬼道:“据说也是走火入魔。”

  顿了顿,又道:‘’好像是同一个‘鬼’捣的鬼。”

  高大小姐木然坐着,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宋捉鬼打住话头,看着她,柔声道:“吃药没有?”

  高大小姐点点头,其实她没有吃。

  宋捉鬼道:“打坐过了吗?”

  高大小姐根本没打坐,但她仍然点头。

  宋捉鬼却很相信她,吁了口气,叹道:“睡觉吧。”

  说完他已开始打哈欠,伸懒腰,然后他就坐在椅中睡着了。

  高大小姐却渐渐有了活气,她眼中开始放光。

  她轻手轻脚溜下床,溜向开着的窗口。

  宋捉鬼忽然从椅中消失,出现在她面前:“丑丫头,你给我省点事好不好。”

  高大小姐僵住。

  宋捉鬼苦笑道:“就算帮帮我的忙好不好?让我好好睡上一觉行不行?”

  高大小姐突然发怒了,尖叫起来:“我要报仇!你放我走,你这丑鬼!”

  宋捉鬼道:“就凭你这几下子?”

  高大小姐又捶又打,又哭又骂:“不要你管!不要你管!

  宋捉鬼捏住她双腕,沉声道:“现在我做主,我当然要管。”

  他将她扔回床上,关上窗子,又走回椅中,接着睡觉,很快就又打起了呼噜。

  又是一个黄昏。

  雨后的黄昏,宁静、清新、温爽、恬静。

  朱争凝视着窗外的暮色,凝视着即将黯淡的残霞,凝视着树叶上即将干涸的水珠。

  他的生命之路,岂非也已走到了尽头?

  若若叹着气,揉着昏花的老眼,喃喃道:“天要黑了。”

  朱争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若若又道:“小仙走了这么多天了,一点音信也没有。”

  朱争淡淡地道:“最好永远没有。”

  若苦唉声叹气地摇着头,嘟嚷道:“听说小愿儿也过得不好,媳妇走了,孤家寡人的,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朱争轻轻一叹,微笑道:“除了他自己,谁也休想要他的命。”

  若若有点紧张了:“你是说他会想不开?····不会的,愿儿这孩子从小就开朗得很,他不会看不开的,不会的,我晓得他不会的。”

  朱争道:“我原先也认为他不会。”

  “现在呢?现在他就会了。”

  朱争微微颌首:“是的。”

  “怎么会呢?”

  “因为他有一把刀,我给了他一把刀。”朱争缓缓道:

  “只要这把刀他驾驭不了,他迟早会想不开的。”

  若若气愤极了:“那你为什么要把那柄‘龙雀’给他?”

  朱争落寞地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我对他期许太高了。……而他也实在是个天才,他能和那把刀息息相通,他的表现实在太令我满意了。”

  若若默然。

  “我终究还是忘了,人毕竟是人,人心自有真情,这真情迟早会爆发出来的。”

  若若理解他说的“真情”是指什么。

  那是天良,是人的天性。

  再邪恶残暴的人,也是人,不是畜牲。

  杀人的人偶尔杀一两个大恶人,或可引为此生最大的荣耀,但恶人杀多了的人,只会觉得痛苦。

  杀恶人也是杀人。

  被恶人欺凌的人或许会认为杀恶人的人是好人,是救星,是侠士,但杀恶人的人心中那份作为“人’的天性必然会谴责他的行为。

  同类相戕,即使在野兽中,也不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更何况人呢?

  如果有一位大侠,从未杀错过一个好人,也从不放过能追到的恶人,那么,当他杀足一百个恶人之后,若仍能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么他就简直不是人,而是神。

  只可惜,世间本无神,硬被造出来的神,终究会被还原以人的本来面目

  朱争浩叹。

  若若轻声问:“还能挽回吗?·,…·比方说,把刀收回来?”

  朱争摇头:“他被刀控制了。他在试图挣脱,如果我们现在收刀,他会崩溃。”

  一个人,正全力推着一扇抵死的门,如果抵门的人骤然跃升,这个推门的人就会一下失去依托。

  若若流泪了;“那……那岂非…,··岂非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

  朱争点头。

  若若饮觑不已:“我们就…··,看着?一点忙也帮不上吗了’

  朱争又点头。

  两滴昏浊的老泪,溢出眼角。

  又是黄昏。

  郑愿又应付过去了十七场厮杀,其中有七场是陷阱,三场是突如其来的袭击,五场是来自背后的黑刀,另两场则是他和“龙雀”之间的“厮杀”。

  他已精疲力尽,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像要剥落,神经却偏偏一直绷得紧紧的。

  和“人”的厮杀,并未使他疲于应付,而和他袖中“龙雀”的无声较量,却使他有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每次当“龙雀”躁动雀跃时,他就得分出巨大的精力来克制它的杀气,也克制自己心里的杀气。

  他实在已经快崩溃了。

  如果他控制不住“龙雀”,就只有两种后果。

  一种是他变成一个见人就杀的杀人狂。

  另一种就是走火入魔,变成一个任人宰割的人。

  这两种后果都令他不寒而栗。

  这个黄昏,他走到了微山湖。

  他疲惫得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他只想找个地方躺下去,好好睡一觉。

  他已经许多天没好好睡上一觉了。

  这时候,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声音又甜又亮:

  “喂,郑愿,你是不是郑愿?”

  郑愿吃力地转头看去,发现残霞中有个快被夕阳熔化了的身影。

  郑愿疲惫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但他已刹那间警觉起来。焉知这不会又是一个陷阱呢?

  那人却一蹦三跳地跑了起来,脸儿通红通红的。

  “喂,喂,你还记不记得我?还记不记得?”

  郑愿想不起来,他的脑瓜已经木木的,转不动了。

  那人跑到他面前,忽然挺起胸,扭着屁股走了几步,道:“记不记得?”

  郑愿还是不记得。

  那人恨声道;“你这人真是的!去年今天,你在我摊子上吃过面,后来又砸过轿子呀!”

  郑愿浑身一震,想起来了。

  她就是那个摆饭摊的小姑娘,只不过这个小姑娘已长大了,胸脯更高,眼波更媚了。

  真正是奇遇。

  郑愿苦笑:“原来是你,我记得你很不知道害臊。”

  她抿着嘴,低下头,瞟着他,羞答答的,一副“深闺”少女的形象。

  郑愿莫名其妙地觉得浑身轻松多了,疲惫的感觉也越发浓重了,他只觉天晕地旋。

  眼前一黑。

  郑愿栽倒。

  远远跟踪他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些人有的扮成商贩,有的扮成走镖的,有的扮成农夫,有的扮成回娘家的小媳妇。

  也有的扮锡匠,扮剃头匠,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

  这些人,在这个黄昏,看到了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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