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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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是他们唯一的主子，也因为他们敬他，爱他。

　　清大夫宁静地立在那里，一身青衣，洗去浮尘，仿佛整个天地只剩下他一个人。雪花落在肩头，融化的雪水一点一滴地渗入肌肤，落处，立刻有一大片的湿润，仿佛是谁的泪水。

　　他抬眸，眼珠深深的，让人看进了灵魂里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阿国将军，告诉小人这个故事是想说些什么呢？”

　　“阿国平生从未求人，这一次只希望你可以救救那个男孩。”说着，她便要朝清大夫跪下。

　　“将军不必如此，倘若小人侥幸救了大人，希望您依守诺言放过我师傅傅书敬。”清大夫神色不变，说完这一句转身离开。

　　阿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淡淡地说了句，“苏清颜。”

　　已经走远的清大夫似有感应地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消失了。

　　雪花落到眼睛里去，有雪水从眼里流淌出来，分不清究竟是水还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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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关山：第七　伊人入梦］


　　整个下午，清大夫一直独自待在城楼上，睁大眼睛望着远方。有些士兵好奇地看着他，却始终没看出什么名堂来。直到天色暗了，暮野四合之时，他才去了驿馆。

　　他一到，驿馆一下子忙碌起来。

　　士兵们或被分配去烧热水，或被安排去负责周围的安全。而阿国和凌墨就一直守护在他的门外，寸步不离。

　　此夜注定无眠。

　　当清大夫再次见到昏迷不醒的他，那样虚弱地躺在床上，失去了知觉。心口沉沉的，不知是痛还是恨，一时间只觉百感交集，恍如隔世。

　　暮流景，这个刚冷倨傲无比的男人，他第一次撞进他幽深的眼眸，只以为那些黑暗和悲郁只为了那爱而不得的女子，却不曾想过这些伤是一经多年无法愈合的梦魇。他的高傲不容许他示弱，他的出身不容许他犯错，他若有爱，必是苦及自己，伤及所爱。

　　手，在衣袖下微微蜷曲。低垂的眉睫流转着晦涩隐忍的情感，清大夫走近他身侧，细细凝视着逵别三年的男子，无语无声，只能静默哀伤。

　　“清大夫，汤药准备好了。”仕女上前，断了他的思绪和神志。

　　清大夫抬头，淡淡地点头，沉静果决地脱去他身上的衣物。手指触碰到他冰冷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当他身上的薄衫褪去，露出伤痕班驳的脊背和手臂时，两旁的仕女都如同受了惊吓地捂住嘴。那些狰狞恐怖像蛰伏的蜈蚣般的伤痕，深深浅浅，大小不一地纵横交错在体前。

　　他，矜贵王子，却被封为浴血修罗，身上的每一处伤痕，刀刀致命，箭箭夺魂。

　　侍从们立刻按他的吩咐将暮流景抬入盛满汤药的大木桶内。此时陷入昏迷的他，似有感知般地挣扎起来，痛苦地呓语着，褐色的药汁将他全身浸没，炽热的温度瞬间将他的皮肤灼成滚烫滚烫的，他的呼吸急促，额头上迸射出颗颗汗珠。

　　惨白的面色让人不由胆战心惊，退怯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清大夫只是微微皱眉，素雅的脸上平静无波。挥手屏退了所有的侍从，他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从布包中打开针囊，抽出细长的银针，扎进暮流景耳际三寸，抚平了他的躁动不安。

　　“不要运功抵制，我不会害你。”清大夫附耳，轻声对他说，仿佛昏迷中的他，依然可以感知到他存在的气息。

　　清大夫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左臂上那道深入骨髓的伤痕，心下百转千回。三年前，也是自己为他疗伤，治愈伤势。那时的他，心中没有丝毫的羁绊和牵扯，只当他是寻常男子，心心念念为着治好他，得到自由。如今的他，隐忍身份，抛弃过往一切，兜兜转转却依然出现在他身边。

　　当真是命里劫数，容不得他丝毫逃避。

　　他苦笑着，点燃了杜若和苦艾的草药，一搓火星被迅速扔进了竹罐内，竹罐在他手中划过一条银色的弧线，手上一发力，便劳劳地吸在了暮流景的脊背上。

　　“恩。”他不自觉地身子一颤，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火罐比金针刺穴更加煎熬，皮肤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焦灼痛苦。身体里的血液瞬间沸腾，血脉膨胀，排山倒海地逆转起来。又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住了，无法喷涌一泻，不断地在身体血脉里冲撞回流。何况，他全身被浸浴在滚烫的药汁中，躁热不能散去，更加无法忍受这两者相合的炽烈。

　　清大夫强行按制住他扭动挣扎的身躯，又在他的脊背上下了另一处火罐。

　　一次比一次剧烈地抽搐，痛苦地挣扎。水下，暮流景的双手如死灰般苍白地绞成一团，可是他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肯露出一丝呻吟。

　　“你若痛，不要硬撑。”在他面前，就算是最软弱，最卑微的一面也不需要掩饰，景，你是人，不是神，更不是世人眼中的魔。你只是个普普通通，渴求情爱的男子。

　　草药熏得清大夫眼睛猩红，清澈的眼波颤动着泪水的光芒，晶莹的泪滴入木桶中，泛起层层清光。滴到了暮流景的肩胛上，那温度仿佛可以立刻灼烧出两个巨大的空洞。

　　梦里，是谁的泪，生生揪痛心扉？

　　他挣扎着，眼皮却越来越沉重，耳畔嗡嗡地响着，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天旋地转。

　　火罐密密地布满后背，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削瘦冷俊的双颊滚落，彻天彻地的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从后背撕裂成两半。喉咙像火在燃烧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清大夫凝神屏息看着他每一个动作，后背隆起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诊断，紫红的囊肿几乎从后颈延伸到腰部。他脸色又白了几分，用手试了试水温，触手微热。

　　他果决地捻起一根银针，借由手腕的三分力度一针扎进他的百会穴。一口黑血霎时从他口中喷出，暮流景痛苦地伏在木桶边沿剧烈喘息。尺泽穴、神道穴、太冲穴…………心中默记师傅所传授的穴位，清大夫小心入微地找准方位，才再次施针。

　　此时的暮流景浑身紫红，溃不成行。皮肤下，有几条黑线蜿蜒流转，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一旦气流冲破，那么他的性命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清大夫咬唇，死死盯着这几条黑线的流向，不敢喘气。直到看着他的手肿胀中带有黑色的诡异时，清大夫才挽起衣袖，从布囊中抽出一吧锋利的匕首，在火上烤热，迅速地割开暮流景的十指。

　　鲜血顿时沿着这个细小的伤口，喷涌而出。

　　黑血滴滴溅落在青瓷地砖上，妖冶盛放如繁花错落，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气息。因为失血过多，他忽然脸色惨白，寒冷地颤抖起来。清大夫立刻帮他止住血，纱布层层包扎，药粉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难以抑制地，莫名悲伤地，坐跪在地，失神地无声而泣。

　　景，你不会有事。我向你起誓，从今尔后，你再也不会被这样的痛苦折磨，你会和所有正常的皇室贵胄一样，享有你该拥有的一切。

　　不会再有痛苦了…………

　　俯身，轻轻吻上他干涸失血的苍白嘴唇，那似笑非笑，十二万分不屑的神情，此时此景，有些脆弱，却难抵俊俦。然后，清大夫起身，收敛了所有的情愫。

　　“可以进来了。”沙哑的声音，有些疲惫和虚弱。

　　在门外守护了大半夜的阿国和凌墨欣然地快步冲了进来。错身而过时，凌墨从清大夫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淡漠沉静的王妃的影子。

　　推开门扉，夜风清寒。

　　他弯起双臂，冰冷彻骨如浸浴在汗水中一样，虚浮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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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关山：第八　错爱］


　　暮流景的病情终见起色，清大夫和傅书敬也由此成了遥城的贵客。被安排入住到了驿馆中，以便照料他的病情。

　　“清大夫，您给殿下去熬药吗？”迎面，是一个恭敬的仕女。

　　清大夫淡淡一笑，算是回复了。

　　那仕女也不介意，这几日相处下来都知道这个清大夫禀性寡薄淡然，素来不善与人言辞。何况他谦谦有礼，医术高超，温润如玉的面容更是迷醉了不少女儿心。

　　朝驿馆后院的厨房走去，走过侧门时，眼角忽然瞥见一抹银色的亮光。他细细地眯起眼，回头望去。一身戎装的阿国此时此刻正仗剑倚门独对他。

　　“阿国将军，早。”他薄唇微抿，淡淡地笑道。

　　借着蒙蒙的天色，阿国快步朝他走来。风声阵阵，她身上的铠甲发出机械般厚重的声响，有些冷冽和肃杀。

　　“清大夫，主子的病要过多久才能痊愈？”她冷声问，冰冷的眉宇间却仍是藏不住焦急。这个泰山崩于前也决不色变的女人，此刻竟有些忧心忡忡，皱紧双眉。

　　怕是军中有事吧。

　　“勿殇之毒非朝夕可解，依据中毒深浅，需数月甚至是数年才能调解。”他淡淡地说道，不去看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不过依照殿下深厚的内功，控制毒性的蔓延。只要过了这一月，便可清醒下地。”清大夫幽幽地想，也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既然他不会有事，那么他不能再见他了。就让苏清颜这个名字永生永世地从他的眼里，心里彻底的消失吧。

　　“还要一月吗？”阿国皱眉，冷然的声音里再也掩藏不住惶恐。

　　清大夫抬眸，极轻极淡地看着她。深邃如星月的眼珠微微流转，阿国的急切必是事出有因，否则万不可能如此仓皇。他素颜仰天，淡然地说了句：“小人会尽力让殿下早日康复。”

　　阿国冷如冰霜的面容一动，望着他转身离开的瘦削背影心头浮上莫名的悲戚和感怀。无论他究竟是谁，都该告诉他的，毕竟他是救了主子的人。

　　“清大夫，阿国有两件事要对你说。”

　　他止步，回身侧耳等着她的下文。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