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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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才听到他说：“我还要见一个人。”

　　“是苏小姐吗？”四皇子的目光透出了然的精锐来。

　　“是阿颜。”什么人都可以不见，惟独她不可以。因为她是泫之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也只有她才能那么了解他的心思，说出他最想听到的话，阿颜如果可以，泫之不想离开你。

　　真的不想离开苏府。

　　真的不想离开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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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颜在梅苑里，远远地看见了少年。她眯起眼，水色眼眸里分明印刻着了然。

　　纯白的衣袖翻飞，头戴玉冠，垂落的发丝薄薄的覆盖在额前，遮住了眼睛。如花瓣柔软的唇紧抿成一条线，他将头埋得极深，清颜看不清他的表情。庭院中的梨花漫天飞舞，白色的花瓣夹杂微黄的花蕊在面前飞动，风吹一地，仿佛此刻彼此的心情那般纷乱复杂，掺入了暗晦不明的几缕愁绪。

　　清颜淡笑凝眸，眸光寂寂中闪烁着清凉的水汽。

　　“阿颜，对不起。”少年似乎感知了她的存在，声音虚幻飘渺游荡在微风里，慢慢飘至她的耳畔。

　　清颜抬眸，粲笑如花，可是那抹笑容却是那么轻，只要一呵气就吹散了，永远地消失不见了。

　　泫之的心猛然颤动，乌黑如玛瑙的眼中是掩饰不了的惶恐不安和无助，他感觉到自己就快要失去阿颜这个唯一的好朋友了。可是，他站在她面前开口蠕动唇，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的解释在真相面前只会显得苍白无力，又何必图惹悲凉呢。

　　他自嘲地苦笑，削瘦的身影在斜立的夕阳下沁出浓浓的寂寞和无奈。

　　清颜遥遥地望着他，良久才终于走到少年面前，她迎上他的目光，温柔地笑着，“泫之，你要走了吗？”

　　“恩，娘亲已经派家人来寻我了，来的人是我的四哥……”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清颜从怀里掏出一方丝绢，打开层层叠叠的褶皱，露出了漆黑的一角。她手里的东西竟然是“八孔埙”，是她娘亲的遗物啊。泫之惊愕，黑眸闪烁着泪光，虚幻的光影里渐渐地竟有丝透明浅淡的笑意。

　　“泫之，若是日后觉得寂寞了，就时常吹起它，那样阿颜就会来你身边，陪你说笑，不让你一个人难过。你说，可好？”少女的微笑纯净如水，可是眼梢流淌的泪光还是泄露了她的难过。

　　“阿颜，你……”泫之深深凝视她，喉咙里一阵翻滚，仿佛有什么滚热的东西涌起，他压抑住，又排山倒海地涌起，再也无法阻止它的蔓延。

　　清颜始终微笑着，“泫之，我会一直记得你。”

　　“阿颜，你不在乎泫之骗了你？”他明明欺瞒了她真实身份，为什么她还要对他那么好？连一丝一毫的责怪都没有？为什么？

　　清颜摇头，目光清澈而淡雅，“我说过的，我认识的只是泫之你。什么身份权势，于清颜全无干系。”

　　自始至终都没有谁对不起谁的说法。只是彼此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阿颜，其实我初名泫之，以后我也一直会是泫之的。”少年忽然释怀地笑了，至少这一点他没有欺骗她。明晃晃的笑容，琉璃般的眼珠，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他接过清颜手中的八孔埙，珍重地放入紧贴胸口的地方。

　　“阿颜，我会回来。”

　　“望你一切安好。”清颜在树下，光影错落的班驳倒影里，仿佛有泪泫然。

　　少年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年少的情谊，来不及说出口的许多摸棱两可的信任和情愫，就这样一步一步远离了。

　　泫之，你以为清颜会不知道你根本不会再回来。你以为清颜会不知道这世间有哪家王孙公子可以将妩媚和清澈融合得那么令人心动？你以为清颜会不懂得你的不舍？你以为……………………………………………………

　　清颜知道深宫寂寞，你此番回去这一世都再难相见了。

　　是不是，是不是？

　　为什么不管是初见还是别离，你都是那么干净温和，美好到让人心生疼痛。

　　泫之，自此别后，你会不会幸福一些？在那深宫高墙之内，多些笑容。

　　隐身在暗处的另一个少年，似乎也朝这边飞快地看了眼，才冷漠地走至他的身边。

　　“六弟，你准备回宫了吗？”

　　泫之颌首，即使再舍不得苏府，他也不得不得回去了。宫里，有太多的人在等着他，何况母后也不会容许他的任性胡闹。只是为什么看到清颜的刹那，他的心居然抽痛得那么厉害。

　　第一次有人，不在乎他的身份，不畏惧他的权势，愿意真心待他。哪怕是再多待一刻也足够回味一世了，能够遇上阿颜他已经知足了。泫之闭上眼，手指蜷曲僵硬仿佛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四哥，你说为什么皇族的人就不能拥有可以倾心的知己呢？”即使有过，也会被太多的东西给扼杀了。

　　四皇子深沉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柔软的温度，淡然地开口：“脆弱的感情是最锐利的宝剑。”

　　泫之陷入恍惚是思绪之中。

　　“六殿下，您快起驾吧。”身旁的侍卫催促道。“若是皇后娘娘怪责起来，奴才不好交代。”

　　泫之一步三回头，在一干人等的跪拜下出了苏府。原先亲切和善的家仆们跪在地上，巍巍缩缩，噤若寒蝉。

　　他寂寥地想，高处不胜寒啊！位高权重之人注定得不到人间最温暖的情意。这个世间怕是只有阿颜是唯一能够坦然对他的人吧。

　　阿颜站在梨花树下，静静地看着他从眼前一点一点地消失了痕迹。

　　三更天，月如钩，夜色如同浓墨重彩的画面，渲染出无数悲伤的痕迹。

　　清颜坐在窗前，支着头望向苍穹，黑暗中天际只有几颗泛白的微弱星光，她突然觉得寒冷，圈住自己的身子借由手心一点点的温度才能抵御埋藏在心底的恐惧和孤独。

　　所有人都以为，泫之从她身边得到了温暖，却不会知道她也舍不得泫之呐。那个少年的微笑有种温暖人心的力量，足以驱散世间所有的邪念和森寒。可是，不知道他回宫后还能拥有这么干净好看的眉眼，清凉如呵气的语调？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会改变呢。

　　清颜陷入深思，一股深刻的疲倦涌上心头，她伏在书案上沉沉地睡了。

　　启明星从东方升起，她的房门被一阵风吹开。有一个背影修长的男子，看了眼她纤细的身影，叹息着将温暖的丝被覆盖在她的身上，拢了拢她两鬓的发丝，乌黑幽深的眼眸一改往日沉寂深邃，那么得清澈而温暖，仿佛这世上最华丽的花朵盛放了。

　　“颜儿，我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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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人都不可以。”

　　“哪怕是父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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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六皇子呢？”

　　“任何人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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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喃呢的耳语，恍若一场春梦。逆光的影象里，他的背影涂上了金色的光环，融入晨曦，慢慢地消融。

　　只有手心残存的气息还飘荡在空气里。

　　
［浮光掠影：第六章　初遇王子］


　　泫之走后，清颜起得极早。她在丫鬟的服侍下绾起青丝，插了一根青绿色的碧玉簪子，天生秀美的女子即使是不施脂粉依旧美得惊为天人，只是她眉眼间多了几道深深的褶痕。

　　“颜儿，为何不再多睡会儿？”一出梅苑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清竹。他摇动纸扇，衣觖飞扬，嘴角多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清颜笑而不答，朝他身后望了眼，回廊的尽头是平日甚少走动的书房，原来二哥正从父亲大人那里出来呵。

　　“二哥，你这是要去国子监吗？”

　　“父亲大人吩咐我将信函交给宋太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隐晦了不知道多少的秘密，清竹无意让从小呵护的妹妹被卷入争斗的旋涡里，如果一定要有人作出牺牲的话，那么只要他一个人承受就足够了。

　　“二哥，我可以和你同去吗？”清颜轻问，也许真的是在府里待得闷了，心绪如何也平静不了。泫之走了，她的心空荡荡的，难受得紧。

　　清竹愕然，但看到她一脸认真之后还是忍不住宠溺的点头应允，“颜儿先换身衣裳再同我去吧。”国子监向来不许女子入内，也非一般身份之人可以出入的地方。一入国子监就已入了半个朝堂，其中的深意是不言而喻的。

　　一盏茶的工夫，清颜就换好了男装，笑意盈盈地站在清竹面前。蛾眉淡扫，面若修玉，柔软饱满的薄唇弯起醉人的弧度。乌黑如玛瑙的青丝和着雪白的肌肤在蓝底白边的袍子映照下愈加得出尘，她的举止介乎少年的清澈和妖娆，女子的纯真和妩媚，一拂袖一转身只觉暗香浮动，使之心旌摇曳，如若是个男子必定也是个玉树临风，蒹葭苍苍的美少年。

　　即使知道自己的妹妹有多美，他还是觉得有瞬间被抽去了呼吸，仿佛溺水的人般，无法动弹。直到她缓步地走近，清竹才收敛了心绪。

　　“颜儿，我们走吧。”

　　苏府外，马车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有人从朱红大门出来，还在打盹的车夫立即起身恭敬地行礼。当看到苏家二少身后的蓝色身影时，一时间楞在那里。“二少爷，这位公子是？”

　　看他的穿着打扮确实是位公子，可是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人和自家的四小姐如此相似呢？难道这个世上长得好看的人都是一个模样？

　　清竹温和地笑了起来，宠溺的目光落在清颜身上，而她依旧淡淡地勾起唇，不惊不躁。

　　车夫挠挠头，一脸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