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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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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登记完毕。 
  “鞋,皮鞋是吧,脱了扔那个柜子里,走的时候想着领……裤带,裤带解下来,扔一块儿。” 
  我提搂着裤子从墙角一边往回走,一边跟小贺笑道:“不小心还就走光呢。” 
  “你他妈哪来那么多废话?!”大史咆哮着。 
  小贺也有些无奈地提醒我:“塌实点啊。” 
  调查案子的过程中,小贺跟程刚跟我一起喝过酒,互相还有些面子。可一进这个门,我知道警民恐怕不再是一家了。 
  “钱呢,身上带钱了吗?”我把兜里的三百来块钱掏在桌上。 
  大史点了点,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了几笔,然后一边在墙上的几排卡片上扫描着,一边冲我说:“现在购物券没了,回头我给你送号里去……13号人少,送13号吧。” 
  胖警察应声抄起一挂钥匙,冲我一努嘴:“走。” 
  赤着脚,我跟胖子先到库房抱了一床脏军被:“赶紧通知家里送被子来,要不从你帐上扣钱啊。”胖子嘱咐我。 
  往号房里走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心里在打鼓,这和以前听到过许多关于监狱里的恐怖传闻有直接关系,不过我还是给自己鼓劲:大不了一拼。 
  C县看守所就在刑警队的后身,两排红砖平顶房,四周和我以前想象的监管机构没什么两样,墙上架着蒺藜网,不过从里面看,围墙好象矮了些。 
  随着铁拍子门咣啷哗的响声,我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嚷嚷:“又扔进来一个吧。” 
  “进去。”胖警察吩咐我,象往圈里赶一只猪。我往里一迈脚,才看清原来是个十来平方的小院,靠墙码着一溜蛇皮袋子,里面还有一道铁门,我的目光正跟趴在窗栅栏里向外张望的两束目光相遇,那目光显得空洞和蛮横。 
  我抱着被子,随在胖子身后向第二道铁门走去。我听到里面噼里扑隆地响,有人说“坐好、坐好”。 
  这道门并没有上锁,门一开,刚才张望的那张脸笑着迎过来:“刘管教,又来一个哈。” 
  “别欺负他啊!” 
  “放心吧刘管,谁敢动动,我把他拆成零件。” 
  随着咣的一声响,我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哗啦啦上锁的声音,似乎一只大爪子,挠在我心上。我的脑袋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 
  监舍是个长筒子,大概有三米宽六七米长的样子,象个放大的铅笔盒。正对门的后墙上,平胸高凿着一个方洞,大小够塞进一个篮球。狭长的过道左侧,铺是通铺,搭在不足半米高的水泥台子上,已经有十几个光头贼坐在上面,都盘着腿,使我联想起乡下老家盘在炕头“推牌九”的老太们。这些人个个神头鬼脸的,仿佛一脚踏进罗汉堂。 
  我站在门口,站在一片秃头前方,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如果没人搭理我,我会不会一直站到天荒地老。 
  “被子撂边儿上,过来。” 
  刚才跟刘管教搭言的那个一边往里走,一边用后脑勺儿说着,看来他是个“头儿”,就是传说中的“号长”了? 
  看我还在愣神,坐在最边上的一个小脏孩用手一指靠边的地方:“放这,赶紧过去,老大叫你呢。” 
  放被子的瞬间,我闻到一股怪味儿,才发现这边紧挨着一个小仄口,是厕所。 
  我正贼着眼忐忑地打量环境,屁股上突然挨了一下,我遭袭于未防,身子一下趴到冷硬的铺板上,身后一个豹子似的声音吼着:“你个怪逼,磨蹭什么?缺上发条咋着?” 
  我仓皇地扶了扶眼镜,懊恼地翻起身子,看见一个铁塔似的半大小子正恶狠狠瞪着我。 
  “看什么看?还不服气咋的?再眨巴一下眼练你丫的!” 
  我冷冷地撩他一眼,没接茬。那小子立着眼,嘴不闲着:“操,眼神儿够凝,玩酷是吧?” 
  最先给我说话的秃头在那边说:“大个儿,甭理他,先审了再说。” 
  大个儿踢了我小腿一下:“过去!” 
  我光脚走到号长面前时,他已经上铺坐下,拿出一副扑克排起卦来。大个儿吆喝道:“蹲!蹲下!”我犹豫着蹲在铺前,望着号长,叫了声“大哥”。 
  当他抬起头时,我看到的是一张凶巴巴的小尖脸,有点鬼斧神工的卡通效果:“什么案?” 
  “包庇。” 
  “包庇谁呀?什么事?哪的人?” 
  我如实汇报了。 
  “看你文文气气的,大学生吧,还挺讲义气的,不缺心眼吧?” 
  旁边几个人讨好地笑起来。号长又不务正业地低头看起牌来。 
  “……操,我马子又他妈靠人呢!什么鸡巴牌!”号长看着手里的一卦衰局,很是丧气,顺手把牌划拉乱了,冲厕所那边喊:“土豆,给我来两下。” 
  刚才跟我说话的小脏孩痛快地应了一声,欢蹦乱跳地蹿过来,满脸开花的样子好象有些受宠若惊。土豆一把把号长按在手里,吭哧吭哧按起摩来。 
  “轻点啊,操你妈的,蒸馒头哪?”号长回手给了“土豆”一个嘴巴。 
  “哎,轻点。”土豆咧一下嘴,赶紧答道。 
  号长舒服地闭着眼,一边审我:“新来的,叫什么?” 
  “麦麦。” 
  “哦,麦麦,名字还他妈够骚,多少钱卖啊?” 
  已经随过来的大个儿白棱着眼珠子示意我:“嗨,答应啊,多少钱?” 
  号长一摆手:“算啦,……头回进来吧?” 
  “是,大哥多关照。” 
  “操,嘴还挺好使,镶金边儿了吧。关照?谁他妈关照过我呀,遇到我算你命好,家门口人我先放你半公分的量,不过你要是不懂规矩……” 
  “有事您就说话,多提醒着我点儿。”我尽量让自己谦恭得不卑不亢些。 
  大个儿老成地教育我:“这里跟外头不一样,得自己长眼,等别人说话了,就先得吃腮梨。”后来明白“吃鳃梨”就是腮帮子上挨拳头。 
  大个儿接着说:“屋里劳作多的是,地勤擦着点,厕所有味了就赶紧冲……新来的就得勤快点,别把自己当知识分子臭美,到里面全他妈是犯人。” 
  我看到土豆一边在号长身上忙活,一边得意地笑了。大概以前这些活都是他的吧。 
  号长翻眼皮瞄我一下:“新来的,买购物券了吗?” 
  “我带着300多现的,让大史扣门房了,说呆会给我送购物券来。” 
  “那你什么也买不了呀,洗漱的,吃的,都得买,回头我给你催催。” 
  大个儿告诉我:“以后喊伟哥啊,这是咱老大。” 
  我边答应着,边冲号长复习了一遍:“伟哥。” 
  “伟哥”说:“以后看你表现,今天先不‘动’你,坐那边盘着去,先背规范。” 
  大个儿给我安排了个位置,让我正对着墙上一个宣传栏,上面贴着一张《W市C县看守所在押人员行为规范》,一共12条,《规范》下面,还贴着一溜信笺,是几份检查和决心书、保证书,大个儿告诉我:“两天,两天全给我背下来,背不下来别怪我不客气,给你换副眼镜算轻的。” 
  “为了维护看守所的正常管理秩序,所有在押人员必须遵守以下规定——1,认真学习、严格遵守规范,服从管教干部的管理。2,禁止串通案情,不许教唆犯罪、传播犯罪手段……” 
  我刚默念了几条,伟哥就吆喝起来:“下地,全他妈下地!干活了!” 
  随着噼里扑隆一通乱,十来个在押的都下了地,纷纷向外走去。我光着脚丫子刚走了两步,伟哥就让大个儿给我找了双破拖鞋趿拉上,我一边致谢,一边随大伙来到小院里,靠墙立着的蛇皮袋子,已经被纷纷放倒,哗哗倾了几堆红小豆出来。 
  “快捡啊,屁眼儿都安上电滚子,给我转起来!”号长吆喝着,然后转向我:“今你先不分任务,熟熟手,先跟那个眼镜一堆儿捡,眼镜!” 
  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从豆子堆旁反过脸来应了一声。他并没有戴眼镜,两眼眯成一条缝儿,迷迷蒙蒙地望着我们这边,给人一种空虚的错觉。 
  “你告诉麦麦怎么干,出不来活儿晚上接着熬你狗操的。” 
  眼镜忙不迭地答应。 
  我在眼镜身边蹲下,眼镜划拉过一小片豆子,眼睛紧眯着,脸凑得很低,不象在看,而象是在闻。 
  “你也近视啊?眼镜呢?”我刚问了一句,后背就被一只大脚丫子盖了一下,大个儿骂道:“操你妈的,嘴还够碎!给你好脸儿了是吧?” 
  “干活吧,干活。”眼镜边捅我,边有些迟钝地从里面捏出一个糟豆子,我注意到他的手也是和脸一样苍白,手指细长,估计不是干粗活的出身。眼镜一边费劲地捏着豆子里的杂质,一边耐心地跟我解说:“糟的,半拉的,还有豆叶什么的,全捡出来……” 
  突然眼镜“哎呦”了一声,身子往前栽去,我利落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眼镜的秃脑袋才没撞到水泥墙上。 
  眼镜是被在一旁监工的大个儿给踹的。 
  “傻逼,你还大学生呢!用那么费劲嘛,你就告诉他光留下好豆子,其它东西都扔掉不就行了?照你那么说,光捡糟的半拉的和豆叶,要是碰到土坷拉石头子还有你妈的骨头渣儿就不管啦?!” 
  我突然觉得大个儿说的还真在理,简单明快的方法论。 
  在旁边鸡啄米似的忙活着的土豆有点趁火打劫地附和:“他就摸人家女病人裤裆来本事。” 
  “闭上你的鸡屁股嘴,什么时候轮到你搭言!”大个儿横土豆,旁边的几个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腮狗日的!”我听到号长在里面嚷嚷。大个儿立刻上去给了土豆一脚,土豆一趔趄,栽了个狗抢屎,爬起来还乐呢,没瞎渣儿脾气,看来是打皮实了。 
  我猜测眼镜可能是个大夫,犯“花案”进来的吧。 
 
 
 
  
 第三节 格格不入
 
  捡了半截豆子,我的肚子呱呱叫起来,从早晨出来,一直没见着吃物儿呢。 
  “花大夫”眼睛不好使,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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