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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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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都回家了,咱谁也别奔独居里撞了。”
老四笑道:“操他娘的,这独居还真不好受,咱以前也不是没呆过呀,可这次就觉得特憋屈,黑咕隆咚的连个让我骂的人全没有,闷死啦。”
“可能跟你快开放了有关,心思老往外面跑吧?”
“哎,对啦,有学问人就是他妈贼,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去。我就佩服有知识的人,我们家楼上,就有一老头,特级教师哎,倍儿牛逼,打喷嚏都跟流氓不一样。”
我说:“四哥啊,你这脾气的,八成是打架进来的吧。”
老四一跺脚:“喝,要不说有学问的人眼贼!打架!四哥我三次都是打架进来的,奶奶的,这里全是花案,一个个还比着摇,我看着就来气,能不折腾他们?甭信那一套,你要真玩狠的,全尿!神鬼还他妈怕恶人哪。”
我边跟老四聊着,慢慢找到了一点化敌为友的感觉。我体会出这家伙就是一直筒子炮,不会拐弯,恶人肯定是恶人,不过没有花花肠子,除了拳头哲学,看不出有什么深谋远虑的心机。如果我看错了,那只能说我见识了一个真正的演员。我想我基本不会看错,狼和狗偶尔会混淆,狐狸和驴大概还走不了眼。如果老四果真有那般城府的话,也不会对二龙如此地心悦诚服。
老四伸了个懒腰,眨巴下眼,看看屁股底下,突然对四川道:“咳,搬上铺去!我跟麦麦睡通脚,我们哥俩得好好聊聊。”
我看一眼四川,那小子表情相当复杂,也正有些乞怜有些哀惶地看着我,我知道我一声令下后,他心里刚刚燃烧起来的一切优越感都将灰飞烟灭,而且从我的角度,也有些心理障碍:这不成卸磨杀驴了吗?
我说:“算了,还是我上去。”不过我嘴动屁股没动,我摆了四川一道,看他明不明事,明事的应该赶紧接过我的话来,赶着台阶搬上铺去,一齐圆了大家的面子。
没想到机灵的却是傻青。傻青积极地说:“我上去,我上去,四川你睡我这里,让四哥跟组长通脚,我照顾他们也方便。”
我看着老四笑道:“我这老乡智商不低吧。”
老四大嘴一咧:“奶奶的,我遇见那么多傻子,哪个都比我机灵!”
傻青风风火火一通忙,把铺调了过来,我说:“四哥,独居闷一礼拜了,你塌实歇会儿吧,我也得躺一会儿了,这几天净琢磨怎么治你啦,累。”
老四愣一下,突然开口大笑起来。
尾章 出监队 第七节 接见
作者:哥们儿
老四回来以后,我的生活质量就腐化上去了,组里的所谓管理也显得条缕分明。
老四留在炊厂的余孽分子,送饭的时候总不忘给他开开小灶,我们俩自然顺水推舟混到一个槽子里吃喝了。傻青也不含糊,不需吩咐,眼里手下都勤快得很,比赵兵对二龙的殷勤劲有过之无不及,一应劳作都伺候得周全。我于心不忍,也不能拂他美意,只有多给些抽的吃的抵偿,看来他是有这个瘾,我权当满足人家一个愿望,关键还是给了他一个就业机会。
四川的日子就不好过,要不是我打着圆场,四川在老四眼里简直动辄得咎,没有一点儿争做新人的机会。屋里的勤杂内务,也不用我费话,其余几个犯人蔫不做声地承揽了,连傻青都混得不用摸笤帚把了。
面临突如其来的变化,傻青居然比看上去机敏伶俐的四川更善于把握自己的命运,我觉得很有意思。
我清楚,老四吆喝左吆喝右地,基本是恶性使然,并没有争权夺势的祸心,但我依旧抓住两点不放松,一是只借他落实规则,敦促执行,不让他干预、垄断决策,并且,对傻青的“恩典”尽量经由我手,四川那边,也不让他在老四手下吃明亏。这样,一旦老四狗脸变天,我立刻就可以重招旧部,掀翻碗橱一般砸他个稀里哗啦。
我不断回想起刚进看守所时当伪组长的情形,发现那时候的许多理想化的东西泯灭了,多了些冷酷、狡黠和从容,再有,就是凉森森的悲哀。我想,这一生不要说不再有当官坐轿的机会,光想想乌纱帽下那张嘴脸,不过如我现在的样子,心里先恶心起来。
不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呼左喝右颐指气使的感觉,稍微体验一下,还真是舒服,那些没有一技之长的人,能攫取权利到手把玩,也的确是件很爽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我开始理解那些信誓旦旦要做清官的有为青年最后不知不觉堕落下去情状了,环境的影响力厉害啊。
那天我跟老四开了张空头支票:“我要他妈当了总统,肯定叫你当国防部长,哪个孙子国家敢跟咱叫板,眼都不眨导弹就过去了!”
傻青笑道:“那我也不用当老百姓了吧?”
“能让你当老百姓吗?到时候阉了,给我当大内总管!”
傻青倍感荣幸地笑了:“行,反正我也娶不上老婆了。”
四川刚想上前讨封,老四一楞楞眼:“滚远点儿,带你妈一股骚气!”
我正要顺口给他个“卫生部长”干,韩东林突然在外面高喊我的名字,说接见。我跑出去,一边整理着衣裳,透过两道栅栏门,看见老朴正在那里站着,我赶紧拉开出监队的门跑过去(因为和入监队合用一个厕所水房,这道门不上锁),韩东林过来给我打开外面的铁门,我先向朴主任笑着招呼一声,朴主任说:“你家里来人了,在我那里。”然后对办公室里的白主任招呼道:“人我带走啦。”
估计是家里给我送开放时穿的衣服来了,出监时,身上这套蓝白道的制服就得给人家脱下来。我跟着老朴往楼下走,一边没话找话地搭讪:“您什么时候放假啊。”
“唉,年根底下见了,歇不了几天,还得值班。”
“干管教真是辛苦,您还不早点退了,游山玩水,好好享受一下人生?”下了出监队,我跟他说话就没必要太顾忌什么了。
老朴笑着叹气道:“没那个命呀,家里还有老有小呢,不业不成。”
“一辈子跟罪犯打交道,太没劲啦。”
“你们是有期,我们是无期,咳咳,干到干不动了,拿退休当保外啊。”
我笑。
他笑着问我:“听说刚进出监,你就把炊厂一杂役打独居里去了?”
我笑道:“是他自己强烈要求的。”
“想不到你还会打架,我还没跟耿科长念叨啊。”
我说:“您最好给我保密一阶段,别叫我家里担心。”
“呵呵,我也是怕你家里担心才没说出去,唉,干管教得考虑多少事儿啊,你们可不管我们心苦肝苦,怎么痛快怎么来,最后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说着,到了办公楼下,他告诉我:“耿科长也在。”
到了老朴的办公室门口,我稍一犹豫,还是规规矩矩地喊了声:“报告。”老朴在后面说:“进去吧。”
来的是以游平为首的几个哥们儿,耿科长笑道:“坐吧。”
会谈充满了喜气,游平说开放前我家里就不来了,不过衣服是里外三层新都给捎来了。他们跟我计划如何接我出去,仿佛在谈婚论嫁。有劳改创伤的游平深有感触地说:“一定要弄得风光些,我们核计了,桑塔那以下的车全淘汰,至少十辆。”
耿科长笑道:“你们跟政府示威哪!”
老朴也笑道:“耿科长,你还记得九零年那会儿,有个小子开放时就搞了一个车队来,还在监狱门口放鞭炮吗?”
“怎么不记得?防暴队差点出动啊,呵呵,麦麦你甭弄那流氓事儿,清清净净一走,比什么都好。”
我也坚决反对游平搞大操大办,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事。我说到时候带俩小报记者来就行了,让他们写写一个罪犯的忏悔,教育教育广大群众。
大家知道我在玩笑。我一哥们儿是第一次来这里,刚开始还有些拘束,在警察面前谨言慎行的,等看到我这个戴罪之身都可以谈笑风生,神经也松弛下来,接口笑道:“老麦一手好文章,还用他们写,你自己来部监狱风云,准火!”
耿科长笑过,正色道:“麦麦,我还真得嘱咐你,出去以后,这里的事儿,一个字也不能写。”
“对,一个字也不能写。”老朴附和道:“你这是偶然犯罪,出去了,把这段历史往脑后一扔,一门心思做买卖才是正经道儿。”
我说:“那当然,不写,写不好把自己又写进来了。”
煽动我写的那哥们儿红了下脸:“不让写啊。”
我说:“当然不能写,咱一写出来,让大家都知道这里面怎么回事儿了,谁还敢进来?到时候监狱不得关门啊?”
随便聊了半个多小时,耿科长让老朴检查游平带进来的衣服包,老朴敷衍地捏了两把,说:“没问题。”他也知道里面不会有手雷。
我站起来跟大家告别,然后随老朴下了楼,出楼口,下意识地朝工区那边望了一眼,正看见何永裹着棉袄从厕所跑回来,何永看见我,立刻高声招呼。
我笑着扬了扬手,主任边往前走边说:“这个狗烂儿啊,昨天又跟高则崇干起来了,偷网子。”
我笑道:“这主儿的确烦人,不过,那个高则崇好象也太没人缘儿。”
朴主任笑笑,没有说话。我发现自己身份刚有小变,就开始有些“把儿闲”了。
我一路不再言语,只是有些后悔刚才出来的太急,没有把那几个笔记本塞兜里带过来,估计在接见的时候,还是有机会把它们交给游平的。
看我带了新衣服回来,傻青先苦恼起来:“我家里怎么也不来送衣服啊,到时候,穿秋衣秋裤走?”
我说:“甭担心,我原来还有一个夹克,你套走吧。”
老四说:“操,能让你光屁股出监嘛!裤子冲我说话。”
四川无所谓地说:“我什么也没有,就不担心,我就不信到时候政府能叫我光屁股开放。”
“去你妈的,我怎么听你说话就想抽你哪!”老四开口便骂,四川灰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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