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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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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惊讶,正待掠上听空台,廊中衣袂风动,柳真飘立于她身侧,目光望向海面,轻声叹道:“傲惜少爷去了!天涯阁之人,逝去皆归回天地。”
傲惜?
卫希颜想起海边英俊无瑕的男子,唇边突溢的血丝,难道他就是傲惜?!
傲惜是谁?他为何会死去?她张口待问柳真,却被突然飘起的清悠笛音打断。
*****
海面上,巨帆缓缓降落,楼船随着海风慢慢飘游。
傲胜衣站在楼船顶台,迎风当立,紫袍烈烈飞扬,突然一举手中酒坛,长笑道:“傲惜,干了!”一仰脖,酒水倾泄而出,一气饮尽,哈哈大笑,劲掷而出,空坛“扑嗵”一声砸落海面。
傲惜,海天银月,星辰灿辉,天气晴好,真是个好日子。
傲胜衣哈哈大笑,突然一个腾身跃上高高桅杆,右手指节击杆长歌,歌声豪迈,直入海天。
『傲惜,爱上姐姐,可有悔?』
『胜衣,人生当得快意,何来有悔!』
傲胜衣击节高歌,却在仰首狂笑间,一滴泪水,洒落当空。
情深不寿!傲惜,情深不寿!
你明明知得,为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定要如此决绝?
傲胜衣长空一笑,只是傲惜,便是你如此绝烈,仍然无法动得姐姐心志。
“天道者,至无情。”
傲胜衣长啸一声,衣袂猎舞。
姐姐,这世间至无情之人,便是你啊!
*****
清悠笛声响起,飘渺如风。
卫希颜尚是首次听得白轻衣吹笛。笛音似清如风,悠悠浅浅,音符单调,并无高低廻绕,却似蕴含着天地间玄深的妙理,随夜风轻扬于海面,似渺非绝。
月色竹台,白衣胜雪,淡淡忧伤随着清悠笛音,轻飘远去。不是锥心的刺痛,却让人心酸发涩。
卫希颜凝立在楼栏边,听了一夜。
那是她一次见到白轻衣忧伤。
夜色愈沉,星月渐闭……再到红日薄升,晨光淡晖。
她在楼顶竹台吹笛一夜。
卫希颜默默伫立着,突然翻身掠上听空台。
白轻衣放下竹笛,缓缓道:“希颜,情之深,伤之切!”回眸看向她,目色意味深长,“情深不寿!”
卫希颜心中一震。
竹笛滑落,白轻衣盘坐的身子忽然倒下。
“轻衣!”卫希颜一惊,掠身过去抱起她,触手凉浸如冰,不由心中一痛,赶紧抱着她回到东阁,却不敢妄以凤凰真气输入,怕引发不测,只得将她轻放榻上,抱着她以体温捂暖。
情深不寿?轻衣,你想让我领悟什么?
卫希颜抱着她沉思,直到怀中白轻衣的身子已渐温暖,方捂好被角,起身出房去找柳真。
傲惜之事,她必得问个明白。
*****
江南,杭州府。
名可秀醒得很早,天色仅蒙蒙发白,便着衣步入院中。
早春风寒料峭入骨,她立于树下,心口突然一阵悸痛,随之便有一道温润柔和的气息抚过,悸痛立缓。
名可秀唇边涩笑,便算是有凤凰真气相护,那悲郁之苦又如何止得!
名可秀凝望微白天幕,希颜,你真已离去么?我不信!不信你便这么轻易去得!
似乎,一阵风过。
名可秀忽然抬头,哀伤目光瞬间锋锐,扫向东面天空。
高冠紫衣的威势男子从空中乍现于墙头,轻飘飘一步跨出,仿如闲庭信步般,跨越五丈余高的墙头,负手立于树下。
“紫君侯!”名可秀目光微凝,此人突然出现在名花流总堂有何用意?因着卫希颜之故,她对这位武林圣地天涯阁之主并无好感,甚至还有几分怨怒。
“名可秀!”
两道凌厉目光在空中交撞,名可秀目光清锐,在紫君侯的凛势威压下竟未退缩分毫。
“好!”傲胜衣突然收势笑道,“卫希颜喜欢你,倒有几分道理!”
名可秀听他提起卫希颜,心中又是一痛一怒,横眉冷道:“阁下远程而至,不会是为说得这句废话吧!”
傲胜衣扫得她两眼,神色却无气怒,双目眯细笑道:“本阁主受人之托,相报平安,但似乎不受人待见,既如此,本阁主告辞便是!”
受人之托相报平安?名可秀陡然一颤,急道:“紫君侯,希颜她……”
名可秀突然顿口说不下去,她咬唇不敢再说下去,生怕她的揣测错了,一开口便让她的一线希冀破裂粉碎,从此再无了念想和期盼。
傲胜衣目色中似隐有赞赏,突然想起傲惜,他心头黯然,顿时没了捉弄人的念头,直截了当道:“名可秀,卫希颜在天涯阁养伤。”
他腾身掠去,半空又抛下一句,“白轻衣也在天涯阁。”说完人去无踪。
名可秀身子一晃,紫君侯凌人气势威压时她未曾软得半分,此刻却似突然承不住身体重量般摇摇欲晃,她赶紧扶住石桌,白皙纤指一点一点沿桌缘抓紧。
希颜还活着!
她突然一笑,连续低笑。笑得几声,泪水便突然溅落在石桌上,一滴一滴溅落。
她还活着!名可秀攥紧石桌。虽然心底一次次告诉自己那人未死!虽然不信那人就这般轻易消逝于世间!虽然心头隐隐有着灵觉告诉自己她还存在!但,终是不及紫君侯亲口道出:她还活着!
名可秀心口怦怦直跳,右掌按住桌缘慢慢在石凳上坐下。
她还活着!名可秀猛然一咬唇,确乎是痛,不是做梦!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息急促的心跳,慢慢地,镇定下去。
那人绝不会骗她,紫君侯若说希颜活着,那便定是活着。
只是……名可秀眸色渐渐转深。紫君侯最后那句是何意图?
『白轻衣在天涯阁。』
这句话的意思她自是知得,但,紫君侯道出此句却是何意?名可秀忖思一阵,突然扬眉一笑,抚按在桌面的右手缓缓收回,神姿优雅地步入书阁。
坚硬的石面上,两道纤长指印。
……
天色大白,花漆夫和莫秋情一前一后行入碧晴院,进得书阁。
名可秀神色优容,正执卷闲阅,见得两人进来,抬头一笑,微指书案前檀椅,示意自便落座。
花漆夫和莫秋情突然迅捷地对视了一道眼色。
今天的少宗主似乎有些异样,唇边的笑容竟是温润柔和,不似往日般,虽是笑着却让人心底发寒。
两人却不敢相问,对了下目光,花漆夫回报面见赵鼎之事,便由莫秋情陈报宋之意和萧流金分别传回的讯报。
名可秀似在凝神听着,又似有些心不在焉。一忽儿眸色欢喜温柔,一忽儿却又寒意凛凛似暗藏刀子。
花漆夫和莫秋情不由再度对望一眼,心下纳闷,到底怎么了?
“少主、少主!”
莫秋情唤了几声,名可秀方回神,容色一峻道:“李纲被罢相?”
莫秋情点头道:“是!宋军牟驼岗兵败后,东京城内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朝中议和声音甚嚣尘上,皇帝遂以枢密副相李梲出使金军议和。金人提出罢免李纲和种师道后方得和谈,皇帝同意李纲罢相,并将姚古撤职,只坚持不撤种师道。”
花漆夫冷哼道:“这皇帝恁的糊涂,若将李纲罢相,士气民心何以再为?”
“李纲罢相是必然。”名可秀眸底划过一道讥嘲,淡淡道,“牟驼岗兵败,姚平仲逃跑,皇帝罢了李纲,既为战败找到人担责,又顺了金人一半的意,守城有种师道担着,进可战退可和,也算权衡利弊了。只可惜,他未懂得脊梁骨不可弯,一旦弯了,便再也直不起身去。”
花漆夫点头道:“可秀说的在理,人只要骨头一软,便再也硬气不得。赵家这小皇帝精气已亏,又何得再战!”
莫秋情继续道:“现下京城已乱。李纲被罢,太学生击鼓宣德楼,领头的陈东、邓肃、欧阳澈等俱被抓入开封府大牢。”
“欧阳澈?”名可秀似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记性极好,顷刻便回想起京城元宵之夜,与希颜和希汶在唐家酒店射灯时所遇热血青年,她眸光微闪,却未作多言。
“少主!”莫秋情突然笑道,“有个好消息:京城那位贵客已过湖州了,慢则五日,快则三日,便可抵达杭州府城。”
名可秀不由黛眉飞扬,点头道:“这果然是个好消息!”她微笑着,眸光投射向窗外。汶儿,若知希颜活着,你必是欢喜!
情匿入茧
海水哗啦声响,海面起了轻微风浪,一波一波的白浪冲上滩头,又在哗啦声中退去。
卫希颜与柳真并肩缓行于海边沙滩上,喁喁交谈。
过得一阵,柳真离去。卫希颜独立于海边,凝望海水波潮,清透如水的目光似有沉凝,又似是迷惘。
她沿着海滩无意识地慢慢向南走去,心绪杂乱纷呈,一忽儿是白轻衣,一忽儿是傲惜,一忽儿又是名可秀。她感觉有团丝茧秘密结在心底深处,一丝一缕层裹着,或许很早之前便已在吐丝缠织,但敏锐的直觉意识到危险,于是缠匿裹隐,直到裹丝成茧,将它深深地埋沉下去,看不见触不及……
但,那道茧似乎再也裹不住,似乎已被触及并将被剥开。
不知不觉间,卫希颜嘴唇几乎咬破出血,她恍惚前行,脑中突然闪过前世和秦瑟琳在某次酒宴应酢后的谑谈。
“希颜,咱们血狼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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