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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供-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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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祖母难道还去出差不成!我说,也不知她是怎么死的?母亲说,我想反正不会是他杀,自杀的可能也不会有,她只是老了!我说,可我上个礼拜见到她还是那么精神爽朗的呀!母亲显然烦了,看得出她不想就此问题与我展开深入的讨论,她说,你去看看,不一切都明白了么!我豁然开朗,就找车钥匙要下楼,母亲在我背后狠狠地骂了一句:不孝的东西,都不知道给娘亲送终!我知道母亲指责的并不是我,而是父亲,因为彼时父亲正不知在何方索讨他们公司的应收款呢。
父亲到家,自然悲痛。但他怎么都不肯相信祖母遗体竟然会一度失踪,此说过于荒诞不经,父亲这么认为。父亲还说,那一定是伯父捣的鬼,他完全有可能为了节约一笔火化费而把祖母的尸体毁掉的。父亲说,伯父自小就刁顽。可是我对父亲说,祖母后来确实又出现了,她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立德医院的太平间里。父亲沉痛地问,这是真的么?我说,这是千真万确的,我曾单独一人到那儿去证实过了,我看到了祖母,我不会把她认错的。父亲说,那一定是那次你们都看花了眼了,不然你们怎么会一致认为祖母是失踪了呢?父亲有点痛心疾首地说,你们如此粗心,你们真不应该!
我虚心地接受了父亲的批评,因为在我的内心,这一阵来确实感到有些内疚。要是我那一天能做得比别人仔细些,或许我就能发现祖母其实一直非常安详地躺在太平间里。要是那样的话,祖母也就早已被火化掉了。不过,父亲也就无缘见祖母最后一面了。也许这个玩笑(如果它真是一个玩笑的话)正是为父亲所设计,他命中注定应该能赶在祖母火化前归来。
太平阴雨的下午(3)
父亲一回来,就得到了母亲的破口大骂。那架势,会让人以为祖母是被父亲害死的,至少也是她因思念父亲而死。父亲显得心情很不好,这有点异乎寻常。因为在平日,父亲对于母亲的叱骂,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因此我就把父亲的暴躁不安理解为他正在强烈的伤亲之痛中,当时我根本就没想到其实是另有原因。母亲不住地指责父亲不孝,她认为像父亲这样丧母之时却远在千里之外是绝对不可原谅的,她还预言父亲将为此遭到报应。父亲没有像平时那样面对痛骂只是一味地挖挖自己的鼻孔,他这一回居然提起腿来,将母亲踢了。父亲的脚上,还沾着异乡的尘土,他的鞋子又破又脏,它踢在母亲的大腿上,在我看去,像是有一只皮毛肮脏的狗将母亲猛咬了一口。父亲的举动让母亲十分意外,她的反应是,在做出几秒钟的停顿后,爆发力很强地大哭起来。她哭得很响,十分地投入,像是在补偿她前些日子所不该有的平静。我当时想,如果祖母去世的那天早上母亲也能像其他大家庭的成员一样哭上一阵的话,她此刻的哭声就不会这么中气十足,她的能量积聚已久。这时候父亲竟然又补上了一脚,这也许只是心理惯性使然,不过在我看来,父亲的第二脚显然比第一脚更为有力。对第二脚来说,第一脚只能算是一项准备运动,或者叫做热身运动,而这第二脚,才是真正的出击,它击中了母亲的臀部。随着父亲这飞来一脚,我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嚓,我当下就知道一定是母亲的髋关节出了点问题。果然,父亲的这一脚让母亲骨折了。这倒是让母亲缺席祖母的葬礼变得理由充分。
父亲在前往立德医院的途中显得心情特别沉重,那也许同时与母亲的伤势有关。我想父亲一定为他那猛烈的一脚感到些后悔了,或者他的脚因此有些受伤也未可知。反正一到立德医院,父亲就匆匆地找了一张凳子坐下了,他脸色很不好,有点神不守舍。这副样子去太平间探望死者最好,它表明活人心地善良。
我们这次浩浩荡荡地去太平间,是要将祖母的遗体真正地运往火化场。请注意“真正地”这几个字,因为上次我们确实扑了个空,不管当时真实的情形是怎样。
走进太平间,我告诉父亲,上次为了寻找祖母,我们以折起盖尸布的一个角为标记,以排除他人,留下祖母。可是,所有的白布都折起了一角,还是没有祖母的影子。上次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向父亲如实汇报。
父亲对我一向还是比较信任的,因为我确实很少说谎。当年我与堂姐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时,父亲所持的态度,在我看来还算公正。父亲当时只是一味地埋怨伯父,他觉得都是伯父坑害了堂姐。父亲对伯父一直没有好印象,他的谈话中只要说到坏人,就要以伯父为例。他究竟做过什么了?我曾这么问父亲。父亲回答说,他什么都可能干的。我一直以为这只是父亲的偏见,没想到事实也正如父亲所言。
后来我忽然想起了祖母口中所含的一只鸡蛋,我把这个细节对父亲说了,父亲立即就脸色铁青,说要将此事查个清楚。我对父亲说,大家都知道祖母是被这个鸡蛋噎死的,伯母将它从祖母嘴里抠了出来,这没什么不好。父亲蛮横地对我说,你懂什么!我还是力劝父亲不要冲动,有什么话还是等火化了祖母再说。父亲却摔上门出去了。
我不想在鸡蛋上大做文章,父亲却决定咬住不放。我因此十分怀疑那颗鸡蛋里隐藏着什么宝物,并且想起与此有关的一段往事来。
祖母曾经十分沉重地向我打听有关火化的事,当时我的朋友郓先生刚刚去世,步入死亡的一套程序,彼时我耳濡目染,可谓了然于胸,祖母算是找准了对象。祖母说,人要是真像你讲的那样装进炉子里去烧,不就什么地方都不能去了么?我当时觉得好笑,人死了,还想到什么地方去呢!不过我理智地照顾到祖母的信仰,我说,祖母你不用担心的,火化的时候,人的灵魂可以见机行事,当铁板被哐啷推进炉子的刹那,完全有可能迅速腾起,从那高耸入云的大烟囱里升天的,那又高又直的大烟囱正可以作为一架登天之梯。祖母听我这么说,叹息了一声,我想她是在担心她灵魂的速度,这种担心看来也不是多余的,要是事情果真如我所言,急欲升天的灵魂倘若行动不够敏捷,稍稍不慎的话,就会被大火吞噬,与躯体一同化为粉末。不过,我接下来安慰祖母说,一般来讲,灵魂的灵敏将是出乎我们意料的,它们通常都能飞速腾起,不可与迟钝躯壳同日而语。为让祖母安心,我更为形象地进一步阐述,我说,就我每次途经火化场的经历,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是绝大多数的灵魂都顺利地起飞了,它们说时迟那时快地脱离了躯壳,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我这样说的理由是,每次我都看到有一缕青烟自烟囱口袅袅而出。那轻盈的烟,不就是人的灵魂么?灵魂的外形一定是这样,如果真有灵魂的话———我这样结束了我的话。祖母果然得到了一些宽慰,可她对我最后一句话有些不满,她认为这纯属多余。“如果真有灵魂的话”,怎么会没有灵魂呢?没有灵魂的话,人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些充满哲理的诘问从祖母瘪陷的嘴里泛泡沫一样溢出来,让我因此对信仰又多了几分尊重。
可是祖母对火化依旧忧心忡忡,她实在对她灵魂的敏捷缺乏信心。祖母年老体迈,行动迟缓,不光是她,几乎所有的人都很难相信她的灵魂能够在关键时刻不失时机地一跃而起,祖母的担心是合乎情理的。她因此对火化腹诽颇多,这一点我看出来了。祖母还因此向我打听外地以至国外目前流行的丧葬习俗,我不厌其烦,倾我有关知识之所有,一一向祖母作了介绍。祖母听得入神,丝毫不察觉我谈话中其实有着许多虚构的成分,她对完尸而葬向往之至。由此我萌生了一个想法,要是我的朋友郓先生还活着的话,我将请身为市政协委员的他相机递交一个提案,提案将请求政府能充分尊重佛教徒生死轮回的信仰,允许他们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得以土葬。不过,我对祖母说,我们的人口太多了,而我们的土地又显得太少了,如果凡是活过的人都要永远占一块地方躺下,那么必将出现人迭人的局面。我可不愿别人一层层迭在我身上,我向祖母这么明确地表态。
没过几日,祖母对上述恼人的问题就似乎有了很好的解决方法。在与我进行新一轮交谈时,祖母的脸色显然不像前次那么灰暗,她的目光也甚至有些明亮了。要知道这对一位严重白内障患者来说,是非常难能可贵的。祖母对我说,她忽然想起,灵魂对躯壳的脱离,其实可以在火化之前进行的。当然,祖母说,这样做的副作用是,弄得不好就会发生死而复苏的事,那是会让活人大受其惊的。具体的原理是这样的,当灵魂准备挣脱躯壳而独立活动时,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形,那就是,事实上灵魂并没有完全彻底干净地与躯体分离,因此它自以为是的活动就会让业已死亡的躯体随之而动。而灵魂的飞升要是在火化的同时进行,就不会出现这样不愉快的情况了,因为火焰将不允许躯体轻举妄动。祖母对这种境界既向往又害怕,这给她日后尸体的一度失踪(如果的确是失踪的话)提供了合理的解释。
不止于此的是,祖母还不无神秘地告诉我,她幼年时曾听她的祖父(我多么遥远的长辈啊)说,有一种宝物含在嘴里的话,躯体将火烧不化水浸不烂。显而易见,祖母试图对此进行尝试。那是什么样的宝物呢?我问。祖母目光浩茫,像是在与冥冥中的上苍沟通。最后她说,那是一颗蚕豆一样的东西。
按照正常的推理,祖母口中的鸡蛋里面也许包裹着这样一颗神奇的珠子。这颗珠子将使祖母的遗体不会在火化场灭寂,焚尸炉里呼呼的火焰将对祖母的遗体无可奈何。只要躯体还在,祖母的灵魂就能够从容不迫地飞升。这是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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