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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供-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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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德说，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带的是什么礼物？
吴阿姨说，那我是猜不出来的。
虞德说，我对你暂时保密，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吧。
在吴阿姨看来，这个男人年纪不大，也许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二岁，态度亲切，一看就是脾气不坏的。吴阿姨一直觉得，男人脾气好，其实是最重要的。家里金山银山，老是吵嘴生气，活着就没啥意思。脾气好点，能力差点，就好相处。吴阿姨忽然觉得心情很好，心想真是不虚此行，节目还没正式开始，就有一个自己看得上的人看上了自己。她忽然也有了点孩子气，很想知道他最终送给她的究竟会是一件什么礼物。如果是一支唇膏，她也不会转送给女儿，她要留着它，作为爱情的信物。会不会是一枚戒指呢？如果他现在就要告诉她，她一定不会拒绝。真的，一股喜悦涌上了吴阿姨的心头。她活这么大，还从未收到过别人的礼物呢。每年她的生日，都是她辛辛苦苦做几个好菜，精心下了面条。但吃得舒舒服服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男人和儿女。等她忙完了坐到餐桌上，盘子里几乎只剩下些菜汤。吴阿姨在早已烂了的面条里倒点汤，呼噜噜吃了，就去洗碗。她男人就是出差，也从不想到要给她带一件小礼物回来的，就是结婚前，也是这样。那时候，不知道怎么糊里糊涂的就结了婚。人家介绍她跟男人认识，记得后来会了几次面，就谈婚论嫁起来了，毫无浪漫可言。仅有的几次约会，其中一次，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话梅糖，给吴阿姨吃。如果这也算是礼物的话，它就是他送给她的惟一的礼物。吴阿姨当时有点撒娇，一定要他把一粒糖剥了放进她嘴里。男人却不肯。他说，这样做，不文明的，再说，也不太卫生。现在，吴阿姨遇到了这样一个亲切、宽厚，而且比自己要小上一两岁的男人，她激动起来。“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不仅仅是这铿锵的乐曲，才使她的步伐雄壮起来。
不过节目正式开始，吴阿姨才感到了吃惊。那个她已经在心里把他视作老恋人的虞德，并没有对她发动攻势，他只是一味盯着那个5号女嘉宾问问题。那是一名40多岁的教师，长得也不好看。老东西一定是看上了她的年轻吧。吴阿姨看着她面前的牌子，看着牌子上“47岁”这几个字，内心既酸又恨。与“47岁”这样的年龄相比，吴阿姨感到了深深的自卑。她开始眼睛都不朝虞德看了，她甚至头都低了下来，根本不看对面排排而坐的男嘉宾了。她有点失态了。当主持人点她的名字，让她向男嘉宾发问的时候，她像一个课堂里思想开小差的学生，茫然地站了起来。
男女嘉宾面对面地分两列坐好，他们的坐位前，都有着醒目的广告。男嘉宾那边，是“神仙鸟系列产品”；女嘉宾这边，是“野百合床垫”。吴阿姨的位置，正好在那个“床”字后面。她茫然地站着，后来在主持人的要求下，又坐了下去。
结果吴阿姨没有向男嘉宾提问题，她请求主持人，能不能允许她向全体女嘉宾提一个问题。主持人愣了一下，但很快表示，这是一个很有创造性，也是很有意思的请求。大家一致对吴阿姨的别出心裁表示欣赏，掌声四起，吴阿姨忽然变得像一位明星了。
吴阿姨提出的问题是：想要找一个老伴，是不是发自我们的内心？
回答是各式各样的。有人说，是儿女一定要她再婚，其居心不明。也许是真有孝心，希望再婚能消除老人生活中孤独的阴影；也许只是想把我们嫁出去，他们好落得个清静，卸掉身上一个包袱。有人说，是老头子死的时候立下的遗嘱，希望她从速另觅新伴。还有人说，先前的男人如何不顾念夫妻之恩而抛弃了她，她因此多年来矢志要找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来证明她不是一个无人要的东西。妇女要自尊自爱自强，目下找一个好男人是最重要的。虽然她寻寻觅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心中的他，但她不灰心，不气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相信，她一定有能力赶在那个负心汉去世之前化理想为现实的。现在，她坐在美丽祥和的演播大厅里，已经看到成功正向她展露笑容了。
而5号女嘉宾，47岁的女教师，则直言不讳她是为了追求生活的甜蜜快乐而来。她提出了性生活这个话题。她说，享受性生活，不是年轻人的专利，更不是男人的专利。每个人，包括每个中老年女人，都应该理直气壮地创建自己美满的性生活。她用讲课的语调说，既然上帝造我们为人，造我们为女人，我们就不该辜负我们的性的本能。我们要有事业，要有儿女，我们同时也要有自己的性生活。我们要像创造事业的辉煌、操心儿女的前程一样，来安排我们的性生活，创造那生命的欢乐。我们为什么要避讳自己的性追求呢？我今天毅然走进“花前月下”直播节目，并不是吃饱了撑的，也不是为他人而来，更不要标新立异、惊世骇俗，我的目的明明白白，简简单单，那就是要找一个男人，一个健康的、正常的男人，共同再筑爱巢，共建我们甜蜜和谐的新生活！
轮到吴阿姨自己回答自己的提问，她说，她曾经有过一个多好的丈夫啊，他不仅相貌堂堂，而且待人温和。他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不生活腐化。他热爱党，热爱人民，热爱家庭。他们相恋时，他一共写了999首情诗给她，每一首都让她像喝醉了酒一样不能自持。那些日子里，他每晚都是后半夜才上床睡觉，他把他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倾注到一首首情诗中去了。他把这些诗抄写在洁白的纸上，一个字就像一颗心，一粒红豆。他字迹工整，字体潇洒。为此她十分为他的健康担忧，不仅担心他因写诗而耽误了睡眠，更恐怕他春蚕到死蜡炬成灰，像杜鹃鸟一样为她啼尽最后一滴血。她因此提出来，希望他不要再每天为爱而耗费心血。她知道，要他完全放弃这项活动，无疑是要了他的命，显然是不现实的。因此她建议他，可以采取折衷的办法，即每天只是抄一首爱情诗给她，她就感到十分满足了，而不必每首诗都是用他的天才和心血凝成。她专门到书店，购买了海涅、拜伦、济慈、歌德和普希金的诗，以及唐诗宋词和元曲，送给他作为参考。但他婉言谢绝了。他表示，这些书，他将收下，他将视它们为世上最贵重的珍宝，珍藏它们直到永远，但他不能用别人的语言和构思来表达他心中的爱。他的爱是那么炽烈，那么独特，他必须要用他自己带血的声音，来为爱情而歌唱。他愿意为这份爱而生，也愿意为这份爱而死。
吴阿姨全然不顾主持人的暗示，继续滔滔不绝地往下说。她说，他们婚后，除了上班，几乎一分钟也不分离。甚至，一方上厕所，另一方也形影相随。他们相濡以沫，恩爱有加。有一次，她动阑尾手术，他守护在她的病床边，创下了连续72小时不睡觉的惊人记录。他守在她的身边，深情地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紧闭的双眼（吴阿姨说，她是偷偷从眼缝里观察到这一动人景象的）。等她麻醉过后，他又不厌其烦地为她按摩内关、合谷和足三里穴，为她止吐和止痛。他还无比轻柔地抚摸她的双腿，为的是帮助她经过麻醉的皮肤恢复知觉。他给马桶缠上布条，为的是她不因为受凉的刺激而无法顺利排便。他的手上有时都沾上了她的小便，他非但不以为然，而且还拒绝去洗手。后来在她的再三要求下，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让他明白不洗手非但不能表达爱，反而不够卫生有害健康，他才勉强用香皂洗了手。他是那么听话，像个大孩子。他手上香皂的气味，让病中的吴阿姨感到无比安慰。她不由得想，就这样在病床上躺一辈子，也是幸福的。他还奔波于菜场和家中的厨房，精心烹制最鲜美，同时也是营养最丰富的食物，比如鲫鱼汤、黑鱼汤、甲鱼汤、乌龟汤，等等，以帮助她尽快恢复体力。
吴阿姨说得实在有点多了，主持人不得不明确地告诉她，由于节目时间关系，她再也不能这么长篇大论地说下去了。所有的人都因此而舒了一口气。我们可以通过电视画面看到，有几位观众的脸颊上，挂着珍珠一样的泪，她们为吴阿姨曾经有过的美丽爱情而感动。好了，现在吴阿姨被允许只讲一句话了，她想了想说，她所以走进“花前月下”，就是希望这份爱能够复活。
吴阿姨这故事的真实性受了质疑，主持人因此请出后援团主要成员小妹，请她发表一点看法。
小妹今天显得有点光彩照人，给人的印象是，她年轻得有点奢侈。她向大家证实，妈妈所说的，绝对不是虚构。确实，我曾经有过一个世上最好的爸爸。不幸的是，这么好的爸爸早早地离我们而去了。现在，我就是要来寻回这样一个爸爸的，我相信，妈妈也一定能如愿以偿，因为她是世界上最懂得爱，也是最值得爱的女人。
虞德，这个答应了要将他的礼物赠送给吴阿姨的男人，在揿下按钮的时候，又给了吴阿姨一个惊奇。他居然选择了吴阿姨。当主持人问他为什么做出如此选择时，他说，他一到电视台，还在化妆室的时候，就已经把吴阿姨作为明确的目标了。他保证说，他的身体非常健康、正常，可以说跟年轻人没什么两样。他说，他年轻时就爱好运动，特别擅长打篮球和400米跑。直到今天，他还保持着每天游泳的习惯。前年，他还与中国老年冬泳队一起访问挪威呢。主持人说，你这么强调自己身体健康，像我们年轻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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