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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平自选集-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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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在的眼睛不使用,就会退化,常练习,就能敏锐。内在的眼睛也是如此。对于我来说,写 作便是一种训练内在视力的方法,它促使我经常睁着内在的眼睛,去发现和捕捉生活中那些 显示了意义的场景和瞬间。只要我保持着写作状态,这样的场景和瞬间就会源源不断。相反 ,一旦被日常生活之流裹挟,长久中断了写作,我便会觉得生活成了一堆无意义的碎片。事 实上它的确成了碎片,因为我的内在眼睛是关闭着的,我的灵魂是昏睡着的,而惟有灵魂的 君临才能把一个人的生活形成为整体。所以,我之需要写作,是因为惟有保持着写作状态, 我才真正在生活。
第十篇 《札记》乔治王岛断想(2001)第196节:灵魂之杯
灵魂是一只杯子。如果你用它来盛天上的净水,你就是一个圣徒。如果你用它来盛 大地的佳酿,你就是一个诗人。如果你两者都不肯舍弃,一心要用它们在你的杯子里调制出 一种更完美的琼液,你就是一个哲学家。
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灵魂之杯,它的容量很可能是确定的。在不同的人之间,容量会有差异 ,有时差异还非常大。容量极大者必定极为稀少,那便是大圣徒、大诗人、大哲学家,上帝 创造他们仿佛是为了展示灵魂所可能达到的伟大。
不过,我们无须去探究自己的灵魂之杯的容量究竟有多大。在一切情形下,它都不会超载, 因为每个人所分配到的容量恰好是他必须付出毕生努力才能够装满的。事实上,大多数杯子 只装了很少的水或酒,还有许多杯子直到最后仍是空着的。
第十篇 《札记》乔治王岛断想(2001)第197节:精神之树的果实
我感到我正在收获我的精神的果实,这使我的内心充满了一种沉静的欢愉。
有人问我:你的所思所获是否南极给你的?
我承认,住在这个孤岛上,远离亲人和日常事务,客观上使我得到了一个独自静思的机会。 可是,这样的机会完全可能从别处得到,我不能说它与南极有必然的联系。至于思考的
收获 ,我只能说它们是长在我的完整的精神之树上的果实,我的全部精神历程都给它们提供了养 料。如果我硬把它们说成是在南极结出的珍稀之果,这在读者面前是一种夸大,在我自己眼 里是一种缩小。
假如我孤身一人漂流到了孤岛上,或者去南极中心地带从事真正的探险,也许我会有很不同 的感受。但是,即使在那种情形下,我仍然不会成为一个鲁滨逊或一个阿蒙森。在任何时候 ,我的果实与我的精神之树的关系都远比与环境的关系密切。精神上的顿悟是存在的,不过 ,它的种子必定早已埋在那个产生顿悟的人的灵魂深处。生老病死为人所习见,却只使释迦 牟尼产生了顿悟。康德一辈子没有走出哥尼斯堡这个小城,但偏是他彻底改变了世界哲学的 方向。说到底,是什么树就结出什么果实。南极能够造就伟大的探险家,可是永远造就不了 哲学家,一个哲学家如果他本身不伟大,那么,无论南极还是别的任何地方便都不能使他伟 大。
第十篇 《札记》乔治王岛断想(2001)第198节:灵魂的亲缘关系
我偶然地发现了一本泰戈尔的诗集,把它翻开来,一种他乡遇故人的快乐立刻弥漫 在我的心间。泰戈尔曾是我的精神密友之一,我已经很久没有去拜访他了,没想到今天在这 个孤岛的一间小屋里和他不期而遇。
读书的心情是因时因地而异的。有一些书,最适合于在羁旅中、在无所事事中、在远离亲人 的孤寂中翻开。这时候,你会觉得,虽然有形世界的亲人不在你的身旁,但你因此而得以和 无形世界的亲人相逢了。在灵魂与灵魂之间必定也有一种亲缘关系,这种亲缘关系超越于种 族和文化的差异,超越于生死,当你和同类灵魂相遇时,你的精神本能会立刻把它认出。
灵魂只能独行,但不是在一片空无中行进。毋宁说,你仿佛是置身在茂密的森林里,这森林 像原始森林一样没有现成的路,你必须自己寻找和开辟出一条路来。可是,你走着走着,便 会在这里那里发现一个脚印,一块用过的木柴,刻在树上的一个记号。于是你知道了,曾经 有一些相似的灵魂在这森林里行走,你的灵魂的独行并不孤独。
第十篇 《札记》乔治王岛断想(2001)第199节:小爱和大爱
住在岛上,最令我思念不已的是远方的妻女。每个周末,我都要借助价格昂贵的 越洋电话与她们通话,只是为了听一听熟悉的声音。新年之夜,在周围的一片热闹中,我的 寂寞的心徒劳地扑腾着欲飞的翅膀。
那么,我是一个恋家的男人了。
我听见一个声音责问我:你的尘躯如此执迷于人世间偶然的暂时的因缘,你的灵魂如何能走 上必然的永恒的真理之路呢?二者必居其一:或者你慧根太浅,本质上是凡俗之人,或者你 迟早要斩断尘缘,皈依纯粹的精神事业。
我知道,无论佛教还是基督教,都把人间亲情视为觉悟的障碍。乔答摩王子弃家出走,隐居 丛林,然后才成佛陀。耶稣当着教众之面,不认前来寻他的母亲和兄弟,只认自己的门徒是 亲人。然而,我对这种绝情之举始终不能赞赏。
诚然,在许多时候,尘躯的小爱会妨碍灵魂的大爱,俗世的拖累会阻挡精神的步伐。可是, 也许这正是检验一个人的心灵力度的场合。难的不是避世修行,而是肩着人世间的重负依然 走在朝圣路上。一味沉湎于小爱固然是一种迷妄,以大爱否定小爱也是一种迷妄。大爱者理 应不弃小爱,而以大爱赋予小爱以精神的光芒,在爱父母、爱妻子、爱儿女、爱朋友中也体 味到一种万有一体的情怀。一个人只要活着,他的灵魂与肉身就不可能截然分开,在他的尘 世经历中处处可以辨认出他的灵魂行走的姿态。惟有到了肉身死亡之时,灵魂摆脱肉身才是 自然的,在此之前无论用什么方式强行分开都是不自然的,都是内心紧张和不自信的表现。 不错,在一切对尘躯之爱的否定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动机,就是及早割断和尘世的联系,为死 亡预作准备。可是,如果遁入空门,禁绝一切生命的欲念,藉此而达于对死亡无动于衷,这 算什么彻悟呢?真正的彻悟是在恋生的同时不畏死,始终怀着对亲人的挚爱,而在最后时刻 仍能从容面对生死的诀别。
第十篇 《札记》乔治王岛断想(2001)第200节:偶然性的价值
我飞越了大半个地球,降落在这个岛上。在地球那一方的一个城市里,有一个 我的家,有我的女人和孩子,这个家对于我至关重要,无论我走得多远都要回到这个家去。 我知道,在地球的广大区域里,还有许多国家、城市和村庄,无数男人、女人和孩子在其中 生活着。如果我降生在另一个国度和地方,我就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家,对我有至关重要意 义的就会是那一个家,而不是我现在的家。既然家是这么偶然的一种东西,对家的依恋到底 有什么道理?
我爱我的妻子,可是我知道,世上并无命定的姻缘,任何一个男人与任何一个女人的结合都 是偶然的。如果机遇改变,我就会与另一个女人结合,我的妻子就会与另一个男人结合,我 们各人都会有完全不同的人生故事。既然婚姻是这么偶然的一种东西,那么,受婚姻的束缚 到底有什么道理?
可是,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我就不可避免地遇到最后一个问题:我的生存本身便是一个纯 粹的偶然性,我完全可能没有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那么,我活着到底有什么道理?
我不愿意我活着没有道理,我一定要给我的生存寻找一个充分的理由,我的确这么做了。而 一旦我这么做,我就发现,那个为我的生存镀了金的理由同时也为我生命中的一系列偶然性 镀了金。
我相信了,虽然我的出生纯属偶然,但是,既然我已出生,宇宙间某种精神本质便要以我为 例来证明它的存在和伟大。否则,如果一切生存都因其偶然而没有价值,永恒的精神之火用 什么来显示它的光明呢?
接着我相信了,虽然我和某一个女人的结合是偶然的,由此结合而产生的那个孩子也是偶然 的,但是,这个家一旦存在,上帝便要让我藉之而在人世间扎下根来。否则,如果一切结合 都因其偶然而没有价值,世上有哪一个女人能够给我一个家园呢?
我知道,我的这番论证是正确的,因为所论证的那种情感在我的心中真实地存在着。
我还知道,我的这番论证是不必要的,因为既然我爱我自己这个偶然性,我就不能不爱一切 偶然性。
第十篇 《札记》乔治王岛断想(2001)第201节:尘世遭遇的意义
泰戈尔有一段言简意赅的文字,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看做康德哲学的诗意表达
〃我们在黑暗中摸索,绊倒在物体上,我们抓牢这些物体,相信它们便是我们所拥有的惟一 的东西。光明来临时,我们放松了我们所占有的东西,发觉它们不过是与我们相关的万物之 中的一部分而已。〃
这里的黑暗,是指尘世,现象界,封闭在现象界里的经验自我;光明,是指上帝,本体界, 与本体界相沟通的精神自我。在现象界中,我们是盲目的,受偶然的和有限的遭遇所支配, 并且把这些遭遇看成了一切。如果站到上帝的位置上,一览无遗地看见了世界整体,我们就 能看清一切人间遭遇的偶然性和有限性,产生一种超脱的心情。
非常正确。不过,我有两点保留或补充。
第一,我们不妨站到上帝的位置上看自己的尘世遭遇,但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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