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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言情][南宋]锦绣山河 作者:夹生的小米(晋江银牌推荐vip2015-05-01完结)-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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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殿下无力扶额。
一出朔州,紧接着便进了代州境内。
西军的汉子们一进代州,即刻便开始狼嚎起来,一个个撒丫子朝家里奔去。这些精。猛的汉子们,倒有大半是代州出来的。种沂微笑着下了马,领着赵瑗直往他府上走去。
种家是世家大族,本家府邸就在代州最大的城市中最繁华的地段里。
一路走去,只觉得这座西北重镇被管理得极好。虽然抵不上汴梁夜夜笙歌,却已经繁华得有些不可思议。赵瑗与种沂一并牵着马,在一处颇为肃穆的府邸前停下了脚步。
种沂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
赵瑗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她也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了。虽然这座城池异常繁华,但在这座威严肃穆的府邸旁边,却安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种沂慢慢地走上前去,握住门上铜环,轻轻敲了三下。
笃、笃、笃……
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佝偻着背、瘸了一条腿、却全身上下都透着凛然杀意的老仆探出了头。猛然瞧见种沂的一瞬间,老仆扑通一声跪下了,抱着种沂,嚎啕大哭。
“少郎君啊——”
“种家未曾绝嗣,未曾绝嗣啊——”
“天佑种家,天佑……”
老仆的话尚未说完,朱门便缓缓地朝两边全开了。极目所见,满是大片大片的白。灵幡、白烛、寿衣、棺椁……一位全身素白的中年妇人缓缓走了出来,望着种沂,先是惊愕,再是狂喜,最后上前两步似乎想要抓住他,最终只是捂着口唇,呜呜低泣起来。
“大……嫂……”
种沂艰难地开口,又艰难地望着府中满目的白,几乎说不全整个句子。
“为……何……”
妇人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一字一字、极为艰难地说道:
“三月之前,白河沟一役,种家满门,力战身陨。”
“西军折损大半,血染长河……”
“但终究是……终究是,将西夏人,拦在了万里黄沙之外……”
“我们都以为你也……”
三月之前,恰恰是宋军西出太行山、横扫燕云的时间。
“西夏王得了金帝旨意,要在西边拖住宋军的后腿。夫君想着,收复燕云乃是不世之奇功,拼死也要将西夏人拦在国门之外。此后父亲力战身陨、夫君力战身陨、七弟九弟十五弟十六弟力战……身陨,连我的奚儿也……后来大家杀红了眼,都说种家子当战死沙场之上,便……”
她说不下去了。
那场令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的战争里,种家的男人们,都死光了。
据说军报上只有轻描淡写地两个字:惨胜。
据说这封军报只是被搁在赵佶案头呆了一小会儿,甚至连枢密院里,也没溅出多少水花来。
据说大家都习惯了战场上的全军覆没,先是杨家,再是种家,其实……其实也没什么意外的。
据说……
种沂红着眼睛,一步步走进了满目灵幡的府邸里。
白,苍白,凄厉的白。
灵堂之中搁满了木牌灵位,最后一排中甚至还有小小的一块,上头清晰地刻着:种氏子,沂。
难怪一直未曾听到消息。
原来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那么他现今,算不算苟且偷生?
他跪在灵案前,指节紧紧捏着案几一角。悲懑到了极致,反而发不出半点声音。白河沟、西夏人、血染长河、力战身陨……
红赤的眼中满是深切的悲怆,一种想要痛哭想要嘶哑地低吼的欲。望,被死死禁锢在了身体的最深处。腰上的佩剑发出了轻微的叮当声响,刺得他痛楚难当。
他是……男人啊……
就算种家的天塌了,他也必须直挺挺地撑起来,用自己的肩膀,扛着。
“少郎君……”
老仆蹒跚地走了进来,早年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杀意尚未退去,身形却苍老了许多。
“白河沟一役,种家满门皆灭,只剩少郎君一人。”
他铮地一声,从墙上抽出长剑,厉声喝问:
“少郎君既为种氏子,理当何如?”
☆、第57章 人不寐
“无他,唯死战耳。”
一字一声有如金石铿鸣,回荡在满目灵幡之上。彻骨的痛楚与悲怆被死死压抑在了身体最深处,唯有紧抿的薄唇与微红的眼眶,隐隐约约泄露了一丝情绪。
种氏子;沂。
无他;唯死战耳。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又慢慢睁开,从老仆手中接过长剑,一点一点地站起身来。
老仆侧身退了两步,微微佝偻着身体;慢慢跪在灵案之前;花白的鬓发被微风吹散,用既沙哑且沉闷的声音说道:“属下;恭送少将军。”
那是种家先祖;从太。祖手中接过的剑。
数百年来;雪白的剑身上;沾染过辽人的血、西夏人的血、金人的血……
戍我边关;卫我河山。
长河饮马,黄沙为葬。
灵堂之上白幡翻飞,微风低低呜咽着如同悲歌泣血。至亲的音容笑貌在眼前一一闪现,最终只凝成滞重且昏暗的四个字:满、门、皆、灭。
他抬起头望着暗沉的天,腰间佩剑发出了叮当的微鸣。
一如杜鹃啼血,一如琴音铮铮。
力战,身陨。
朱漆大门半遮半掩着,少女帝姬静静地倚在门边,无言地望着他。
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深深凝视着她,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生疼。
“帝姬都瞧见了。”
——种家的人,结局永远只有一个,那便是,力战,身陨。
“请恕臣……无法侍奉帝姬南行。”
——无法许给你一生一世的诺言,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天会战死沙场。
“先时,承蒙帝姬垂怜,允臣白首结缡之希冀。”
——如今,连守你一生一世,也变成了奢望,遥不可及。
“还盼……”
——盼你,另、择、佳、婿。
他几度张口,却始终说不出这四个字来。他瞧见帝姬静静地望着自己,眼中渐渐透出些许怜惜。他晓得帝姬素来聪慧,也晓得帝姬善于体察人心。想必帝姬……想必帝姬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很好,很好……
他紧紧握着长剑,眼眶又微微红了几分。纵然胸口沉闷得几乎喘不过气,却依旧直挺挺地站着,未曾表现出半点哀伤的情绪来。满府的灵幡翻飞如雪,少年一如青松直。立,半点不曾弯折,却令人忍不住微微心疼起来。
“别说了。”
她上前一步,伸臂想要抱住他,却被他微微侧身避了开去。
“帝姬。”
种沂艰难地开口,艰难地转过头去,嗓子哑得难受。
“帝姬千金之躯,理当谨慎守礼,莫要让臣,毁了帝姬清誉。”
这个人啊……
少女帝姬垂下了头,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你明知,我不介意。”
“帝姬……”
——别再说了。再说下去,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恐怕会就此,轰然崩塌。
“你明知我一向胆大妄为。”
“帝姬!……”
——不要,不要再说了。
少年紧握着冰冷的长剑,踉跄着退了两步,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眼睛里,隐约又有了几分湿。意。
“你们都说,我是神女。”
“帝……姬……”
——哪里是什么神女,不过是个爱笑爱闹、爱在人前摆出一副从容之态的狡黠少女。
——黄河之水泛滥的那一夜,你分明茫然且无助地,伏在我怀中,痛哭流涕。
少年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紧抿的薄唇隐约褪去了血色。
“那么,神女怎会怕死?”
“柔……福……”
——可我怕!
——怕我有朝一日长眠万里黄沙,只留下阖府的灵幡与冰冷的灵位。大宋对女子极为苛责,就算贵为帝姬,一旦守寡,也要一生孤苦无依……
——我怎可、怎可……
“够了……”
他仰起头,暗沉的天已经微微有些朦胧。祖父说种家男儿流血不流泪,祖父说想哭的时候,仰头看天,便不会哭了……
不知哪一天,他便会血战黄沙,追随祖父而去。
如此残破之躯,不当……不当耽误了帝姬。
“少夫人!!!”
灵幡深处忽然传来老仆嘶哑且惊惶的尖叫,紧接着,府中所剩不多的仆人全都聚集了起来。有脸上带刀疤的、有断了胳膊的、有胸前伤口尚微微渗着血的……全部,全部都是曾经征战沙场的老兵,主将故去,便追随而至。
方才的老仆一瘸一拐地走来,手中捧着三把带了血的短剑,沙哑着声音,对种沂说道:
“三位少夫人说,未亡人之身,只会拖累于您,不如就此,追随夫君而去。”
三把染血的短剑,三位自尽的未亡人。
都是幼时看顾自己的长嫂,都是曾经随夫征战沙场的女将……
种沂一步步走向老仆,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短剑的剑柄,声音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以战礼,送葬。”
悲伤到极致,便是沉默无言。
痛到极致,便是彻夜的冷寂。
全新的棺椁又添了三具,满目灵幡如同寒冬中纷飞的大雪。种沂穿着白衣,在灵堂中整整跪了三日三夜。老仆沉默地提着食盒来了又去,蹒跚的脚步声在雨夜中分外清晰。
满、门、皆、灭。
从未这般真切地感受过这四个字,从未这般真切地感受过彻骨的寒。
种家的天,在这一刻,已轰然倒塌。
老仆说少夫人们都是笑着离去的,因为整整三个月以来,她们孤独地守着满府的灵幡,守着夫、父、子的棺椁,早已经支持不下去。
“好在少将军回来了。”老仆静静地说。
所以,少夫人们,便可以安心地将一切交到他身上,就此含笑而去。
唔……
种沂抬起头望着满室白烛,握紧了手中的剑。藉由剑身上冰冷的温度,让自己稍稍清醒了几分。
他想起幼时在演武场上,祖父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着他枪法。
他想起幼时与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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