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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笑 by童茵-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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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晏深深看了他一眼,却无他话,仅仰首望了望窗外天色,随把手上的衣冠递过去,催促道:「时辰到了,快去把这身衣服换上,咱们一块儿进殿。」
于是风潇剑当场就换了起来,只把湿透的外衣褪下,便直接套上袍衫。但衣饰甚杂,他弄了许久,不是前襟交错,就是领未翻起,顾此失彼之下,怎么样都穿不好,偏在此刻合璧宫已来了人迎领。
见此景况,莫晏转身走至他的背后,抬手抚平不整的衣面,却不意感到底下有道高起的软肉,自肩胛一直延伸至腰际,微露出一条深色的疤痕。
他不动声色将领项外翻,眼见伤痕颜色甚深,看样子时间已然久远,开口俐落,俨为刀刃所伤,又隆起部份凹凸不平,不难想象当时情形,几乎是伤能见骨的程度了,足见持刀人下手之狠绝凶残。
「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啥?」风潇剑转脸过去,呆了好半晌,方知他指的是背后那道疤,眨眼笑道:「喔,你说背后的那个?天晓得,我只知道打小就带着了,以前师父还骗我背上的是只大娱蚣,吓得我连忙在地上滚了老半天,想拚命压死它,后来我才知道那定道很长的伤疤,至于是怎么弄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曾受如此重的伤,怎么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回忆过去,他曾言十八年前尚在襁褓时便让他师父给拾了回来,一切种种,全是他师父所言,从不是自个儿谈起,然倘或一个不足岁的婴孩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又怎活得了?
十八年前……真是个切实的时间吗?
莫非,六师叔是有意隐瞒?──
「疼吗?」莫晏试探性的问。
「哈哈,我都记不清了,哪里晓得疼不疼?不过总归是个伤嘛!我想那当口自然是会疼的。」察觉不出他的困惑,风潇剑大笑几声,对于背后的伤丝毫不放在心上。
「我瞧这伤得极深,你真一点儿也记不起?」
风潇剑想也不想大力摇头,反而扬起得意的神态,扬唇朗笑:「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浑身上下多的是咧!」话音甫落,他拉起袖子露出一截肘子,一道道伤疤清楚可见。
莫晏百般思索,隐约地,总觉事有蹊跷,可一切仍在渺茫中,是想不透也说不清的事。想不停当,索性丢开,又不相干地问上一句:「风兄,你信得过我吗?」见他点头如捣蒜,不由轻笑一声。「那好,把嘴张开。」
风潇剑即刻张大嘴,只见他屈起两指,尚看不明,突觉有东西弹进喉间,下意识便咽了下去。
「咦?你让我吃了什么?」苦味泛散,延漫整个舌面,风潇剑眉头紧紧揪起,作了个吐舌的动作,直拿手搧向嘴边,模样看似极为难受。
「既然信得过我,又何必多问呢?」凤眸玩味地眨呀眨,在步出内室前,莫晏站定身子,头也不回地问:「风兄,你之所以下山是为了什么?」
这还用说吗?剑眉微扬,风潇剑爽快的答道:「当然是为了闯荡江湖!」
「那你得好好睁大眼,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宫里的腥风血雨可不比武林逊色。」他回身一笑,便率先走了出去。
*****
「愿圣上万岁、天后千岁。」一入合璧宫,莫晏在众人的注视下,躬身行礼。
阶上的赵儒和凤后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微抬起手,凤后颔首说道:「同是自家人,不必多礼。」长卷羽睫一忽扬,环顾殿内,她侧脸朝着赵儒笑道:「既然主角儿来了,咱们就开始吧!」
这是一个很亲昵的口吻,完全不似君臣对话;在皇族贵冑里,纵是夫妻,尤其是皇帝和皇后,依旧为不容越矩的君臣关系,而今凤后俨是以十足家主派头,一一发话张罗,身为新周皇帝的赵儒却仅在一旁吃酒赏舞,神色泰然自若,仿佛已经很习惯似地。
莫晏将这一切全看在眼里,唇畔微扬,一旁的风潇剑却顾着埋头苦吃,抓起盘中美食一把把往嘴里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粗鲁之举看得对边的承平抿嘴强憋住笑,拉拉身畔的赵管小声说:「太子哥哥,您瞧他……」她晃眼过去,却见赵管张着忧郁惆怅的眸子紧盯前方不放,不知在瞧谁?
承平带着好奇与不解顺着目光看去,柳眉紧皱,脸上的困惑更深了。
「今儿是咱们的家宴,难得大伙儿同众一堂,尤其莫晏的归来,更让新周添上一名有力的人才,实在是值得庆贺的大事。皇上,您说是不?」
挨过眼色,赵儒顿时回神,「是、正是。皇后说得不错,今儿的确是个值得庆贺高兴的日子。」高举酒樽,「莫晏,朕敬你俩。」说毕,他一饮而尽,身旁的凤后亦举起酒,朝他俩点头示意。
「谢圣上、天后。」以袖袍遮掩,莫晏小啜一口,舌尖略感剌麻,心知有异,再细观杯中酒色,澄清无浊,香味噗鼻沁人心扉,但也是这股过于浓郁的酒香教人心疑。「风兄……」他立马转头,本想悄声提醒,岂料风潇剑早喝到半滴不剩,甚至贪嘴得向一旁的宫女频频讨酒。
眼见他一盅接着一盅,喝得不亦乐乎,莫晏暗自叹了口气,探手一伸,立时封住他的运行主脉,拦下堵在唇边的酒杯,眨眼笑道:「别多喝了,得当心点儿。」
「你放心,我是越喝越精神,这点酒算得了什么,我还不放在眼里!」格开他的手,风潇剑不听劝,兜头又灌了一盅,酒味扑鼻,面上已缓缓泛出淡淡红晕。
「灌了几盅猫儿溺……」莫晏摇摇头,连个眼色也懒得使了,幸亏之前先给他吞了药,暂时应无大碍,但再这样不知节制的灌下去,只怕毒性积聚过深,到时解毒不易就麻烦了。「行了,你喝得忒多了,『贪杯误事』不知风兄听过没有?」他一正脸孔,话里有着恫吓。
几杯黄汤下肚,兴许是拿酒当水,喝得过于急燥的缘故,风潇剑已是两眼朦胧,醺醺然地瞅向他,胡乱摆手道:「哎呀呀,你怕什么,我这叫千杯不醉,打小我就跟着师父吃酒,一喝到天亮是常有的事……」停顿了下,他结结实实打了声酒嗝,突然眯眼朝桌案看去,指着盘中不减的美味珍馐,拉着嗓子问:「咦?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连尝都不尝一口?」
「你瞧你,才说着呢!真个喝得胡涂了。」眉心拧起一个结,莫晏很是机警地假作无可奈何的模样,大摇其头,然后抬眼上看,迎向一道紧盯不离的注目,露出个歉然的笑来。
「本宫见莫大人丝毫未取,是不是不合口味?」凤后微微一笑,仍是一贯的温和慈祥。
「此等膳宴自是人间美味,只不过微臣向来粗茶淡饭惯了,吃不得这样好的膳食,还望天后恕罪。」莫晏毕恭毕敬的站起身,假作一个不慎,竟撞倒一桌子的美酒佳肴。
「不打紧。」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凤后使个眼色,几个宫娥立刻收拾干净。「既然莫大人不吃,那就把它撤了,吩附下去,让御厨多做些合莫大人口味的膳食。」遂摆手一挥,又是一道道清淡餐点呈了上来。
话刚完,始终坐在一旁闷头吃酒的太子赵管却矍然而起,借着几许酒气,缓缓地走至阶下。
「母后!」他拱手揖拜,照礼请个安,便沉默不语,凤眸圆睁,面色显得有些阴晦。
这一声轻唤包含着许多压抑肺腑不愿说开的情绪,凤后不免心有所疑,却仍含笑凝视。「太子,有事不妨直言。」
「儿臣恳请母后把那些饭菜留给儿臣。」
不明白他用意何在,凤后当真惊了一遭,诧问:「你这是做什么?」
「长安百姓日夜饥寒,甚见食取人肉,母后不如将此饭菜留予儿臣,让儿臣施予天下,以彰天后恩德与仁慈。」
眉头渐舒,凤后浅浅笑问:「我朝自开国以来,太宗皇帝励精图治,造就太平盛世,如今四海升平,物饶丰荣,岂有饥寒等事?」
「母后有所不知,我朝太平固然,可连年干旱少雨,作物不长,然天灾却未从此消弭,儿臣自任太子监国以来,私服巡访,长安城依然繁华如昔,眼见之处,皆是丰衣足食、安平和乐,但有谁知道,路旁暗巷内,不乏挨饿受冻的百姓吶!」
一席话颇有唱高调的意味,听在赵儒耳里很不是滋味,面容明显地暗了下来,拿手拖腮,并不表示任何意见。
凤后见皇帝脸色难看,轻拍扶在椅把的手,双眼却看着阶下揖拜的儿子,赞许似的一笑,面露欣慰之色。
「很好,足见你观察入微。」她随即柳眉竖直,沉声道:「可太子有没有想过,长安百性千万,为何独独他们挨饿受冻?纵你拿了饭菜给予他们温饱,仅止于治标不治本,而作成这一切的原因又是什么?」转瞬换上属于慈母般的面容,眼神温和而无奈,以一种关切忧心的口吻道:「母后明白你急欲彰显仁慈德性,也晓得几日来的监国大任让你受累了。」
咬紧牙,赵管把心一横,扯开颚项的系绳,缓缓摘下梁冠,仰起头来,毅然决然地道:「那么……儿臣恳请父皇、母后卸去太子监国一职,请恕儿臣无法担起如此重大的责任。」微侧身,他满脸悲伤愤恨缓步走到莫晏的案前,将梁冠摆在桌上,回身跪倒。「儿臣愿将太子之位让予莫晏,以为补偿,乞求二圣成全!」
一听「补偿」二字,再看赵管的神色,凤后恍然明白了。什么讨食饭菜,全是兜圈子,这虚晃的一招主是要探测自己的心思,毕竟纸包不住火,想来那一桩陈年旧事,瞒得了天下人,终究瞒不了自个儿的亲生儿子。
事已至此,千万不得失了方寸,更不能疏忽大意,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例子她见的太多了,她知道赵管是个奉行孝俤的人,掐着这一点,倒不必怕失了脸面,先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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