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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笑 by童茵-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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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不敢。」
「你可知,你这声『草民』听得朕心底难受……」
莫晏沉默不语,连唇边最后一丝笑意都散了。
自始至终,风潇剑仍理不清究竟是发生何事,这一来一往的对谈,就像打哑谜般,越听越不解,唯一听清的是,他的这位好兄弟,似乎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唔……不过这也都仅是跟前的老人信口说说,是真是假,也未可知。况且这身穿黄袍的老爷子是怎么回事,一见到人,便哭得不能自己,直道些他听不仅的话。
搅不清是怎么回事,风潇剑搔着头,挨至莫晏身旁,低语道:「兄弟,我瞧这老爷子挺可怜的,他要认你,与其让他苦缠着,你就允了,反正多个亲人,对你也不妨事,就当是行善积德吧。」
行善积德?真亏他想得出这样的话来,不过……这也就是他。莫晏轻瞥了风潇剑一眼,微露笑意,心中那团不散的积郁似乎渐渐澄明,宛如拨云见日。
心感微讶,说也奇怪,因他这一句话,确实是舒坦多了。
「晏儿,朕是明白的,你之所以不愿面对,是心底扎了个结,而这结却是朕亲手系上的,如今,朕想亲手解开此结,可这结太实太紧,光凭肤一人之力,怕是无法……」赵儒特意昂脸睨他,欲自神色揣测心思,可惜他隐藏得太好,脸上仍是一贯的笑。「难不成,你真非逼得朕以皇喻令之?」见莫晏迟迟不语,他真是有些动气了。
「皇上,前尘之事皆成过往云烟,纵能回去过往,焉得扭转乾坤?时也、命也,既已成过去,何必再提起?草民……」莫晏倏地住了嘴,唇边的笑渐成苦涩,改口道:「莫晏望皇上切勿自责。」
赵儒闻言,怎会不知话里的意思?既自称其名,表示街有转圜的余地,这梗在心底长达十多年的结,终是可解了?
喜不自胜地走下堂阶,赵儒再将人细细打量了一回,口里连声说「好」,拉起莫晏的手开始细问过去,是否识字?念书没有?家内还有什么人?仿佛要将十多年他未来得及参与的过去一一问个明白透彻。
这一番忘情的恳谈倒把风潇剑给晾在一旁,他很不是滋味地瞧着跟前一老一少,心底像是沾了初生未熟的青梅子,又酸又涩。他张口欲言,却始终插不上话,眉头紧皱,整张脸黑得跟木炭似的。
「晏儿,你就在宫中住下吧!你的亲生娘亲既是浦阳公主,自流着咱们新周皇室的血脉,也算是咱们赵式一族的人了,怎能埋身民间?朕也该替你留个身份……可什么才适当?」赵儒烦恼地来回踱步,灵光一闪,脑中突然有了主意,随即回身欣喜道:「是了是了,朕就赐你个青光禄大夫,也算是补了你母亲夫家的缺位。」
「皇上……」面有难色,莫晏欲开口推辞,却被赵儒抢白了去。
「嗳,你甭推辞,朕怎会不明白你的心思?虽你和姚家毫无干系,可你母亲毕竟为姚家入祠媳妇,身份名义上,你仍是姚家后人,这官位由你来补任,是最适当不过了,也可堵天下悠悠之口。」赵儒挥了挥手,示意他勿再多言。晃眼一瞥,这才注意到他身旁的高大汉子,疑惑笑问:「这位是?」
「他是微臣的……义兄。」莫晏别有深意地睨了眼,笑道:「这一路上,是风兄护微臣上京。」
赵儒闻言朝人打量几回,瞧他方面大耳,皮肤黝黑,整体瞧来浑身散发着一股极为浓重的草莽之气,可眉宇间不畏的英气却教人赞赏,一看即知是个练家子。他虽非江湖中人,更非习过武,光瞧自是分不得武功高低,但看整身气势,这好坏倒还分得清楚。
思量再三,细瞧两人眉目,他抚着花白的长须缓缓笑道:「护你安然上京,也算是大功一件,朕就封他个随侍之职,你们俩就一同在此住下吧!」
*****
一灯如豆,在此偌大的寝殿,更显清冷。
软榻丝被,就连躺着的床板都是上好的檀木制成,雕刻精致,不时飘散幽香,这是常年以天为帐以地为床的风潇剑哪里睡得过?
如此一尘不染,反教习惯脏乱不拘的他辗转反侧,夜已深沉,耳旁传来更漏声,以往此时他早睡成死猪样,如今不知是走了啥好运,让他有幸睡上一顿好觉,该死的双眼却怎么也闭不起来。
反正睡不着,他突然呼了一口长气,闲着无聊,一张嘴也就闭不住了。
「兄弟,你睡了没?」他翻过身去,只见躺于对边的莫晏同样睁着眼。
想他是醒着,风潇剑因此也没了顾忌,打开话匣子。
「兄弟,你说这老爷子奇不奇怪,叽哩咕噜说个不停也就罢了,还封啥什么的青光劳什么大夫、侍卫的,当他是谁咧……」更过份的是竟直拉莫晏的手,瞧得他是又气愤又……羡慕。风潇剑越想越不对劲,把眼一偏,「兄弟,你听见了没,我是在和你说话啊!好歹也应我一声。」
「风兄,你说的那位老爷子,可是当今皇上。」
「皇上?啥劳什子的?」
「皇上乃万民之首,天下大事,甚至生杀大权,全捏在皇上一人手中。」
「哇,好大的权吶!可我瞧这『皇上』不过就是一般的老头子,又不是神,怎么边人的生死都能掐着?」想不透,风潇剑挑起一边的眉。
「啧,不过就同你说个话,好歹也多瞧人一眼,怎么又闷不吭声的?」垂下眼眸,嘴里嘟哝着,偷偷觑向烛光下的侧脸,卷长睫毛如扇,眨呀眨的,不知在瞧些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画中女子有着如花般的艳丽脸庞,身后为繁花似锦的牡丹园,一片奼紫嫣红,比肩瞧来,明媚的丽容犹胜三分。
女子无忧无愁,手捧牡丹于园中嘻笑,似乎能听得见那银铃清脆的笑声,只灯光昏暗,看不真切,风潇剑索性翻身下床走近,脸几乎对上画轴,眯眼仔细观。
这一瞧,当真目瞪口呆。
图中的女子,怎么好生眼熟啊?眼熟到他拚命揉着眼睛,又想弄瞎自个儿的眸子了。
风潇剑回头望去,正想问个究竟,却巧地对上莫晏的目光,朝他微微笑说:「图画中人便是浦阳公王。」微仰脸,用着一种世间罕有的清冷语气道:「也是我的生母。」声调极缓极轻,对映脸上的笑容,化为讽刺无情。
闻言惊愕,风潇剑再把视线放回图像上,比较两人神态眉目,当真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只他眉宇间多了份难以言喻的惆怅,纵使唇上挂着无谓的笑。
「风兄,你可曾见过自个儿的亲生爹娘?」
这突来的问话不免教风潇剑楞了楞,方回神,不觉皱着眉头道:「啐,你说的这是啥话?我从一睁眼,见的人就只有师父一人,我爹娘是生是死、何种模样我哪里晓得。」
「是了……对不住,算我一时错嘴。」莫晏轻轻一笑,神情显得恍惚。
「兄弟,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沉默好半晌,莫晏这才幽幽开口:「风兄,我同你说个故事可好?」
「故事?好哇,我最爱听人说故事了,快说快说,我掐耳听着呢!」风潇剑难掩兴奋地凑了过来,伸长脖子直往他靠去。
侧身背对他,莫晏把睑搁在手臂上,动也不动,发出低沉却又清晰的嗓音:「十五年前,苏州下了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有日清早,天还未亮,远地便走来了个人。说也奇怪,这位男子模样秀朗,一身华服,却衣衫残破,但仍不掩与生俱来的贵气,他走到一户人家,怀中抱着熟睡中的孩子,他睡得极熟,甚至让人拋下了也不自知。可当孩子一睁眼,已是三日后的事了,当初抱着他的男子已查无踪影,眼里所见,即是他日后的师父们。」
顿了一下,瞧风潇剑听得认真,他继续说道:「因此男孩就在这户人家住了下来,拜了五位师父,之前的一场大病,让他几乎记不得所有前尘往事,所有的记忆皆是师父们替他拼凑齐的。在他过了八岁的那日,突然来了一位身穿战甲铁冑的男子,什么话也不说便急忙将孩子给带走了。那自称是孩子三叔的男人抱着他骑上快马,低头定定地望了他一眼,只说:『你大了,越发像你母亲了。』说着便落下泪来,之后不再说话,直来到一处深宅大院,走进荒废的园子,他将孩子牵到院落的一间厢房,他睁眼一看,只见里头躺着一个女人。
莫晏眯起眼,像是亲眼所见般娓娓说道:「那女人很美,瘦伶伶的脸蛋十分艳丽,只眼窝深陷,映出两团黑,面唇苍白如雪,尽管身着朴素,仍流露出不凡的高贵气息。他把孩子带了进去,对着床榻上紧闭双眼看似睡着的女人,似是自语又似说与她听:『十七妹,我将你和莫意的孩子带来了,你瞧,都长得这样大了,这面容多么像你呀!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就是身子骨差了些……』他转头看了下孩子迷惘的小脸,嘴上嗤着苦笑,抚摸孩子的细发,缓缓地说:『三哥知道,这孩子是你唯一放心不下的遗憾,当莫意走的那刻,你的心魂早巳不在世上,终日宛如行尸走肉,就是让人无端按上个叛国罪名,你也甘愿受了……从小到大,什么事三哥都依你,可这回,三哥错了、错了──』他懊恼地抚在女人的身旁痛哭,哭了一会儿,似是麻木了,抬起眼来睁睁地瞧了许久,他忽地拉住男孩,像疯了似地大吼:『孩子,这是你的母亲!你要记住!』……」
说到此,莫晏忽地住了嘴,把眼移向墙上的挂像,在风潇剑的疑惑中说出一句更数他惊愕的话。
「那程子,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生母,同样地,也是最后一次。」垂下眉睫,他像是呓语般喃道:「不……合该说,那是我对她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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