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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风玲剑-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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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湘琴疾步追上,叫道:“喂!你到哪儿去?”
康浩冷冷道:“三江五湖,地阔天空,何处不可以去!”
易湘琴一探纤手,拉住康浩衣袖,泫然道:“原来你反生我的气了?我说这些话,句句都是为了你,却没想到你这么绝情!”
康浩仰面向天,长吁一声道:“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我自问没有做过亏心事,无须求人谅解,何况真假虚实,存乎一念,你既然心有所疑,再作解释亦属徒然,倒不如留待将来让事实作答的好。”
易湘琴跺脚道:“唉!你为什么要这样倔强呢?就为了一句话,便一怒而去?事情放在你自己心里,你不说出来,人家怎么会知道呢?”
康浩道:“我纵然说出,你若当我说的全是假话,又有何用?”
易湘琴摇头道:“好,算我不会说话,来吧!咱们还是去那边凉亭里坐下详谈好么?”: 康浩默然片刻,见她一脸企望期盼之色,终觉不忍拒绝,人好任由她拉进园内凉亭。
两人在石凳上相对坐了下来,易湘琴举手一掠额际发丝,美目深注,凄然笑道:“我从小就是个强横霸道的人,想不到你比我更横,现在你总该气消了吧?告诉你,你为什么没有去洛河桥赴约呢?”
康浩沉吟了一下,正容道:“我并非跟你争强斗气,而是希望你对我要有绝对的信心,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个十分离奇的故事。”
易湘琴霎着眼睛,惊讶地道:“你要给我讲故事?就是现在?”
康浩慎重地点点头,说:“是的,听起来,不合情理,但是,却绝对是真实的故事!”
于是,他开始缓缓述说道:“很多年以前,北方一带天旱成灾,赤地行里,生民涂炭,而向称富裕的江南,却又连遭水患,田园产业,尽被洪水淹没流失。”
“在那次惨烈的天灾之下,灾民流离失所。骨肉散破,北方人离乡背井向南逃避天早,南方人也扶老携幼的向北逃避洪水,造成南北相对的大动乱和大流亡。”
“难知中,饿殍载道,家破人亡已经不是奇事,甚至饥饿难耐时,易子而食的惨况,也都屡见不鲜,但有些可怜的父母,既无力养护子女,又不忍见嫡亲骨肉被人残食,只好将那些无法携带的幼儿稚女,随处抛弃,任其自生自灭,每当饥民涌过,路傍草丛或山涧沟壑中,几乎都遗下奄奄待毙的稚龄孤雏和赤身小婴儿。”
“而这些无知无识的小生命,十之八九,难免断送在另一批饥民手中,以及填了饿狼野兽的利齿。能够苟全残命的,真是命不该绝的幸运儿,其中一个幸运儿虽被他那狠心父母弃置在太行山麓一片荒草窝里,数天之久竟然奇迹似的活了下来。”
“那是一个瘦弱的男婴,尚未周岁,浑身衣不蔽体骨瘦如柴,他没有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如果一定说有,那就是他的哭声特别宏亮,遭遇特别幸运罢了。”
“荒僻的山麓,本是人迹罕至之处,然而事有凑巧,那天;偏偏遇上一位身负绝技的武林高人从附近经过,一时被婴儿哭声所引,循声找到草丛,却见那男婴已哭得声嘶力竭,草窝旁,赫然躺着一匹母狼,正用乳头去就向那男婴的小嘴。”
“那位武林高人大感惊讶,便驱走母狼,将男婴抱起,细细检高,发觉那男婴竟是依赖狼乳才得幸存未死,而且根骨甚佳,是个练武的材料。”
“那武林高人正由江湖退隐,独居深山,无以排遣岁月,一意生怜,便将婴儿带回山去,辛苦抚育了二十年,不但把那婴儿养大成人,更把自己一身武功倾囊相授,皆因他自知当年行走江湖时,杀孽太重,归隐之后,立意静性养晦,但顾以课徒修心为乐,永不再作出山之念了。”
“二十年来,他们师徒两人,相依为命,隐迹荒山,过着那与世无争的平静岁月。”
“谁知好境不长,有一天,忽被大批江湖高手联袂寻至,强加莫须有的罪名,硬指其师杀害了一个武林同道,不由分说,便欲以众凌寡,围殴逞凶。”
“可怜那隐居了二十年的武林高人,即无申辩的机会,亦无抗争余地,迫得遣走爱徒,含恨负冤,在暴力胁迫之下,仰毒自戕而死!”
往事述说至此,康浩早已热泪披面,哽不成声。
易湘琴听得入神,情不自禁问道:“后来呢?那做徒弟的有没有替他师父伸冤报仇呀?”
康浩含泪颔首,道:“他自然要替师父伸冤报仇,可是却有两桩困难,使他伸冤报仇的心愿,迄今难以实现。”
易湘琴急急问道:“是什么困难?你快说!”
康浩道:“其一,是为了他那恩师当年杀孽太重,性又孤傲,武林中人多存畏忌之心,以致在查访的时候,往往须隐瞒师门的来历,徒增许多困扰;其二,是有人包藏祸心,假冒他那恩师的容貌四出为恶,因此使人怀疑他那恩师尚在人间,而且正杀戳无辜,肆虐江湖。”
易湘琴一怔,道:“你不是说他的师父已经仰毒去世了么?人家怎能再假冒他去行凶杀人呢?”
康浩叹道:“困难正在他师父去世时,只有一个证人,那孤儿并不在场,待他赶回查看,师父遗体已经被人盗走,于是江湖风传,都说他师父与那唯一证人串通,诈死脱身,蓄意寻仇,其后,那唯一证人也被害死了,以致是非混淆真假难辨,那假冒恩师之人,又极工心计,扮演得维肖维妙,几乎连那徒弟都瞒过,何况其他人。”
易湘琴凝目问道:“但那人假冒他的师父,想出这种落井下石的毒计,不知目的何在?”
康浩道: “那人如此煞费心机,可能因为跟他师父有极深的宿仇,故而嫁祸泄贫,否则,就是志在藉此挑起武林纷乱,以便从中获取渔人之利。”
易湘琴无限同情地道:“这么说,那人的野心竟是可怕得很,康大哥,你知道那人?”
康浩摇头道:“不知道。”
易湘琴又问:“你认识那个孤儿?或是认识那位被迫服毒的师父?”
康浩黯然道:“都认识!”
易湘琴道:“快告诉我,他们叫什么名字?”
康浩默然片刻,道:“在我没有告诉你关于他们的姓名之前,我要先问你一句话,好吗?”
易湘琴道:“好,你问吧!’’
康浩正色问道:“刚才我所说的这个故事,你可相信是真实的?”
易湘琴毫不迟疑道:“当然相信。”
康浩注目又道:“包括他们师徒两人的清白和无辜?”
易湘琴道:“只要是你告诉我的,我都相信。’;康浩长吁一声,眼中闪射着欣慰的光辉,敛容说道:“也许你刽艮意外,不瞒你说,那兽吻余生,大难未死的孤儿就是我!”
易湘琴听了,却毫无意外之感,反而“卟嗤”一声笑了出来。
康浩诧道:“你不相信吗?”
易湘琴笑道:“谁说不信?我也不瞒你说,在你开始说这段故事的时候,我就早猜到那孤儿是说你自己的了。”
至此,话锋一顿,复又慧诘的笑道:“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说你遇师被救时,才不足周岁,那么,你怎样知道自己姓康呢?”
康浩叹道:“那是因为先师见我身体瘦弱,不知能不能使我康复,随意之所至,以‘康’为姓,主要是盼我重获康健之意。”
易湘琴恍然道:“难道你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父母的姓氏和来历?”
康浩摇头道:“时值岁荒,饿饥遍野,他们既未留下片语只字,也不知道流亡千里,将止于何方?或许他们早已填了沟壑,或许他们幸而得生,但一定早就把我这抛弃的孩子忘了。”
易湘琴探手相握,柔声宽慰道:“不会的,你被抛弃在旷野荒山下,尚…巳没有死,相信伯父伯母吉人天相,必然也还在人世,总有一天,你们会骨肉重聚的。”说着说着,自己倒流下泪来,连忙一扬螓首,强作笑容问道:“对啦,你还没有说出你的师父是哪一位武林前辈哩?”
康浩道:“你能由故事中猜到那孤儿是我,应该也想得到我的师父是谁。”
易湘琴赫然笑道:“那是碰巧的啦,因为你突然要告诉我一个故事,我就猜到故事多半跟你自己有关,其实,最后你若不说出来,我也不敢确定的。”
康浩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你一定能够猜到。”探手入怀,取出一柄风铃短剑,轻轻放在石桌上。
果然,易湘琴一眼触及短剑,脸色立变,骇然道:“风铃魔剑?你是……”
康浩缓缓颔首道:“是的,昔年的风铃魔剑,正是先恩师。”
易湘琴美目深注,望着他详细凝视半晌,迷惘地摇摇头道:“不对啊!我遇见的一个使用风铃剑的人,可是他年纪比你大,肤色也比你黝黑,看上去总有三十多岁……”
康浩苦笑道:“是在西淀湖畔刘家花园空宅中,对吗?”
易湘琴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康浩微笑不答,却道:“小琴,你先把眼睛闭上,我再给:你看一件东西。”
易湘琴愕然道:“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呢?”
康浩道:“现在别问原因,你只管把眼睛闭上,把手伸过来。”
易湘琴半信半疑,依言阖目伸手,心里直想偷眼看看他在弄什么玄虚,又怕康浩发觉,眼虽闭着,那长长的睫毛却在跳动不已。
康浩迅速从怀中取出一物,塞在她纤掌内,道:“喏!拿好了,别摔碎啦!”
易湘琴没待他话完,早已睁眼低头,可是,一看之后,竟诧异的张口瞪眼,说不出话来。 ‘原来掌中之物,乃是自己在保定府赌场内,质押给一个陌生庄稼汉子的那块“双龙玉符”。
康浩淡淡笑道:“现在明白了吧?保定赌场和西淀空宅所遇,实则就是眼前坐在你对面的同一个人,咱们迄今已是第三次晤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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