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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一:白银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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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没有想到,邱泰基居然选了这一条路走。平素那样一个精明机灵的人,怎么就看不出来?天成元要是想把你开除出号,孙某那天还给你说那许多肺腑之言做甚!客套几句,夸奖几句,宽慰几句,不就是了。往后,你是“藏”,还是“露”,是做胡雪岩第二,还是做一个西帮俊杰,孙某人也不必操那种闲心了。康老东台要是恩情断绝,他一个七十岁的老汉了,哪还会有那一份好兴致,披挂官服,兴师动众,给你演那一场戏!
实在说,孙北溟是有些偏爱邱泰基。他做下这种狗屎事,即使老东家真不想要他了,孙北溟也会设法说情,千方百计将他留在天成元的。何况在用人上,康老东台从不强求字号。但既做下了这种狗屎事,不受制,也不成。孙北溟只是想叫邱泰基熬煎半年,然后降一二厘身股,派往边远苦焦的庄口,再历练几年。可现在,这混账东西把事情弄成了这样,张扬出去,岂不是天成元逼死了自己的老帮!早知会这样,还不如不往回救,由官府处置就是了。
多亏有那样一个勇敢刚毅的女人,这东西没有死成。
邱泰基居然选择了死,这的确叫孙北溟大失所望。一个可造就的西帮商人,他不仅在外面要懂得一个“藏”字,内里更要有似姚夫人那样一分刚毅,置于绝境,不但不死,还要出智出勇。你内里狗孙,还有什么可藏!邱掌柜,真没有想到你这样狗孙。我们天成元就是把你开除了,你就没有路走了?你要能赌一口气,三十多岁从头做起,去拉骆驼,走口外,那你才有望成为西帮俊杰!在邱泰基身上,孙北溟已经不想再做什么文章了。及早将字号的处罚,对他说出就是了。邱掌柜,你也不必死了,不必让你有智有勇的女人看守你,捆绑你了。我们不会开除你,但要减你的二厘身股,等歇够你的假,就在肃州、库伦、科布多,挑一个庄口,上班去吧。
孙北溟去康庄,是要向康笏南说一声,毕竟是几乎出了人命。康东台那出戏,演得重了,邱某人不是那种可负巨重的人才。对他不必抱厚望,也不必太重责。他的女人,倒比他强。当然,他还另有大事,要和东家商量。
出南门,过永济桥,穿过南关,就沿了那条溪水,一直南去。野外田园一片青绿,风也清爽许多,孙北溟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他好久都没有出城来一享悠闲宁静了。春天,就想上一趟凤凰山,往龙泉寺进香,一直就没有去成。京号的戴老帮也几次来信,说今日京师早已不似往日京师,风气日新月异,老号怎么忙,也该来京巡游一次。上海更应去,去了上海,才能知道外间世界,今天已成什么样。
票庄生意,全在外间世界。他虽已老迈,出去走走,还累不倒的。但出游一趟眼前的凤凰山,尚且难以成行,远路风尘地去巡游京沪,岂是那么容易。柜上那些商务,说起来吧,那是要时刻决策于千百里之外,动辄调度万千两银钱。可对他孙北溟来说,这是做了一辈子的营生了,好张罗的。叫他最头疼的,还是近年的时务。
时务不大好把握了。去年京师的维新变法,风雨满天,光是那一条要开设官钱局的诏令,就叫西帮票商心惊,那要削去他们多少利源!刚说要各地庄口收缩生意,预防不测,变法又给废了。不变法,时局就安静了吗?谁也看不清。朝局动荡,致使去年生意大减。今年初开市,正要振作了张罗生意,朝廷忽然发了一道上谕:不许各省将上缴京饷交票号汇兑。解汇京饷官银,已成票家大宗生意,朝廷禁汇,岂不是要西帮的命吗?但上谕谁敢违,你也只得收缩静观。
再者,近年山东直隶又是教案不断,拳民蜂起,动不动就是攻州掠县,不知是什么征兆。晋中民间练拳习武的风气也一向浓厚,此间会不会效法山东直隶?晋省多喜爱练形意拳,而风行于山东直隶的,听说是八卦拳,又叫义和拳,好像不是同宗。
远处,凤凰山顶那座古塔,已依稀可见。可微风中,好像渐渐多了灼热的气息。去年天雨就不多,一冬一春又一点雨雪都未见。这平川的庄稼还算捉住了苗,可大旱之象已日重一日。
时局晦暗不明,天象又这样不吉利,今年生意真还不知做成什么样子。世事艰难,生意艰难,他是越来越力不能胜。教导邱泰基时,他虽也推崇绝处出智勇,可自家毕竟老迈了。要是有邱泰基那样的年龄,他还会怕什么?
孙北溟闭了眼,那个近年来挥之不去的念头,又跳了出来:什么时候能告老回乡?他是早想告老引退,回家课孙,过一个清闲的晚年。只是,康笏南不肯答应,总说:“等我几年,我也老了,要引退,咱俩一道引退。”
可他哪能等得了康老东家!康笏南七十岁了,身边还守着那样一位年轻的老夫人,竟不显一点老态。真像乡间市里所说:康家的这位老太爷,只怕是成精了。
见到康笏南时,他正在自己的小书房,把玩一片元人碑拓。
康笏南的小书房,在老院中一处单独的小庭院,那里存放着他喜爱的古籍、字画、金石碑帖。康笏南嗜金石如命,除了像孙北溟这样的人物,他是不会在这里会见客人的。
见康笏南又那样沉迷于碑拓间,孙北溟就说:“你自家过神仙一样的日子,却哄着我,叫我等你。越等,你越年轻,我越老。等你放了我,我只怕是有福也享不动了。”
康笏南没有抬头,只说:“孙大掌柜,你也想巴结我,说我越活越年轻?我年轻个甚!年过古稀了,还能不老。你要说享福,那不在年少年老。不是有几句话吗?人生世间,如白驹之过隙,而风雨忧愁,辄三之二,其间得闲者,才十之一耳。况知之能享者,又百之一二。于百一之中,又多以声色为乐,不知吾辈自有乐地。悦目初不在色,盈耳初不在声。明窗净几,焚香其中,佳客玉立相映,取古人妙迹图画,以观鸟篆蜗书,奇峰远水,摩挲钟鼎,亲见商周。端砚涌岩泉,焦桐鸣佩玉,不知身居尘世。所谓受用清福,孰有逾此者乎!这几句话,对我的心思。”
孙北溟说:“这种清福,那是专门留给你享的。我在柜上,正摩挲钟鼎呢,忽然递来济南庄口的一份电报,说高唐拳民起事,烧了德人教堂,你说我还摩挲个甚!”
康笏南笑了,丢下碑拓,和孙北溟一起落了座。
“摩挲钟鼎,亲见商周,这‘亲见商周’,说得太好。”康笏南的兴致显然仍在那片碑拓间。“你翻检古帖古印,要寻的,还不是这‘亲见’两字!于方寸之间,亲见书家衣冠,亲听篆家言谈,何其快意!”
孙北溟说:“这样的快意,也不知什么时候肯叫我受用。老东台,我真是老迈了,给你料理不动天成元了。我也不想亲见周商,只想趁还能走几步路,再出外看看。京沪老帮总跟我吵吵,说外间世界已变得如何如何,撺掇我出外开开眼界。我岂不想出外游玩,就是你不给我卸了这副笼套!”
康笏南就说:“孙大掌柜,你要外出游玩,得把我带上,千万得把我带上。你不会嫌我累赘吧?我能吃能睡,能坐车马,拖累不了你。”
“老东台你要允许我告老,我就和你结伴出游天下。”
“你卸了任,各码头那些老帮们,谁还肯招呼你?”
“不招呼我,敢不招呼你老人家?”
“孙大掌柜,我不是说笑话,什么时候,你真带我出游一趟,趁我们还能走得动。自光绪二十一年,去了一趟京师,就再没有出过远门了。那次,京号的戴掌柜很可恶,只允许我弯到天津,说甚也不叫我去苏州上海,就怕把我热死。这回,咱们不路过京师了,直下江南!”
“那还不容易,只要不花我们字号的钱。”
“我有钱,我不花你们的钱。我也不穿补服,不用你们给我雇绿呢大轿。那个喜爱绿呢大轿的邱掌柜,你们没开除出号吧?”
“我正要说呢,这个邱泰基,还没等顾上开除他,他倒先在自家茅厕挂了白菜帮!”
康笏南听了,显出一种意外的兴奋,好像有几分惊喜似的:“邱掌柜他上吊了?真还没有想到他这样知耻,这样刚烈。”
孙北溟不以为然地说:“什么刚烈,都是给你老人家吓的。一个小掌柜,他哪见过你治他的那种场面!”
“我也不是要他死,只是要他知耻。如今,我们西帮的奢华风气是日甚一日了。财东们只会坐享其成,穷奢极欲,掌柜们学会讲排场,比官场还张扬。长此以往,天道不助,不光难敌徽帮,只怕要步南帮后尘,像胡雪岩似的,为奢华所累。”
“我也是这样说了邱泰基几句,倒把他吓着了。”
“吓着就吓着吧。他顶有生意吧?叫他婆姨多分几年红。发丧没有?”
“他想死没死成。”
“假死了一回?”
“他倒是想真死,已经挂起来了。她婆姨有丈夫气概,发现男人挂了白菜帮,不但没有吓着,还像一股旋风似的,跳上板凳,发力一举,就把男人摘了下来。怕他再死,还用一条大绳捆绑了丢在炕上,然后就夹了一件孝袍,跑到柜上,寻我来了。”
“还一波三折,成了故事了。孙大掌柜,你料理的天成元,出了新故事了。没有死成的邱掌柜,你还开除不开除?”
“原来我也没想开除他,只想叫他熬煎熬煎,再减他二厘身股,发配到苦焦的庄口得了。
”
“孙大掌柜,你既然想把他打发到苦焦地界,那能不能打发他到归化?”
“老东台,归化是大码头,更是你们康家的发迹地,福地,岂能叫他到那地界?”
“你看吧,不宜去归化,那就拉倒。不开除他,孙大掌柜你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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