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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卫军-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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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振海队前提问:“战士们注意:今年以来,干部没有找你谈过一次心的——举手!”
  麦宝没想到是这么一道题,还没想清楚该不该举手,右手就不由自主地往上抬,蒙荷狠拽他一下:“听清了再举!”他心想是不该举。蒙荷不记旧仇。满场也没举手的。
  龙振海继续问:“今年以来,干部找你谈过一次心的——举手!”
  麦宝赶紧举手。蒙荷没举,麦宝听动静也没几个举的。心想举错了,又赶紧放下,命令右胳膊,任凭龙副司令问到“谈两次……”“三次……”“四次……”也不举。直听到“谈了五次以上的举手”,意识到这个数大概像斑鸠眼的个子——不会长了,才刷地举起手,他的左邻右舍和后头都高举了手,如同升起了一片梅花桩。
  龙振海指着麦宝:“说说都谁给你谈过心?”
  麦宝像被子弹击中了一样,连忙又挺直了:“是,我回答。排长、中队长、指导员都谈过,夏大队谈……五次!回答完毕!”
  龙振海又指指一个女战士:“你说说!”
  这女战士干脆利落一气答完:“是我回答排长一周谈一次中队长指导员一个月谈一次副大队长谈十一次回答完毕!”
  甘冲英瞅瞅副大队长,逮个女兵瞎谈什么?
  龙振海接着下口令,把并列纵队调成横队,拉开了前后排的间距,喊道:“甘冲英支队长!”
  “到!”
  “你把一中队排以上干部的姓名和个人基本情况说一说。”
  甘冲英答声“是”!跑步到一中队队列前,略一稳定就逐人唱名,并流利说出他们的军龄、年龄、籍贯。他用余光扫到龙振海嘴角微微的笑意,心里软乎乎的。
  蒲冬阳被指定到二中队,内容追加了干部家庭的基本情况。在叶三昆、宁丛龙期待的目光中,蒲冬阳不负众望。难能可贵的是,他还说出了一位排长的母亲患了乳腺癌,手术费花了多少钱,外债欠了多少。一名排长是大龄单身,为了解决婚恋问题,支队刚把他从西郊执勤点调到市里来。龙振海和总部工作组人员连连颔首,流露出赞许之意。作战部一位参谋翻着调查记录,暗示龙振海这不是瞎蒙。
  接下来的情况就很尴尬。龙振海又命大队干部当面叫出班长的名字,中队干部叫出全体战士的名字。贺东航心想,这该没啥问题吧,其实远不是那么回事。夏若女不错,呼点利落。贺东航听得明白,宁丛龙介绍他时是称他原来的职务:代理大队长,并说这次捕歼战斗中,在一线率兵接敌的就是他。估计打人的一笔账可能抹掉了。副大队长对女班长很熟悉,而对两个男班长却叫不出名字。贺东航原以为他紧张,但他的目光却是散乱的,惊悚不安地在两个班长脸上游移。那俩班长拧眉立目直咬牙帮骨,恨不能脸上显出字来。贺东航替他俩悲哀,感受到了被人遗忘被人忽略或者被人无视的痛苦。龙振海说,可能是紧张了,就说说他俩的基本情况吧!但副大队长仍然说不出来,只嘟念是班长,是班长……
  这时已近正午,太阳的热劲正足,明晃晃的,满场官兵悄无声息。大家原本满身披挂,旧汗未干又急出新汗。操场边上的杨树也在为熟人犯急,沙拉沙拉摇头。障碍场上的各种障碍物包括跑道边上的单双杠们,也都把身影缩成最短,盼望这难堪的局面出现转机。等来的却是更糟糕的事情:一、三中队两个指导员,竟对七八个战士叫不出名。这就很丢人。口口声声爱兵,却连兵名都不知,咋爱的!两个指导员一脸苦笑,两头热汗,都不敢正眼看甘冲英,直说名字就在嘴边上,一紧张,你看看……甘冲英、蒲冬阳不敢看叶三昆、宁丛龙,恨不能扇俩小子耳刮子!
  龙振海说:“你俩不是紧张,是不熟悉。再紧张你能忘了你弟弟的名?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弟弟。战士多好啊,还替你们打掩护,谈心五次以上!其实,你认认真真跟人家谈个两次,也不至于形同路人了。咱们带兵的人,心里要装着兵!”他用粗短的指头戳戳一个指导员的胸口:“问你爱兵有多深,士兵知道你的心。”
  龙振海有些激动。贺东航做好了挨批的准备,想不到龙振海只讲了他的一段经历。
  “我当兵的第一年,干的是饲养员。那时的市场当然不如现在这么繁荣,逢年过节,连队改善伙食,主要靠自己杀头猪。当时有句话:枪是兵的命,猪是过年钱。新兵都想摆弄个枪炮,一见分给一副猪食挑子,傻眼了,心想早知道当兵喂猪,还不如让俺爹来呢!这年冬天,老母猪要下崽,俺爹的心口疼也犯了,想我。头一年怎好请假?张不开口。指导员把我喊去了,说小龙,回去一趟吧。我心里话,我又没说过,指导员咋知道的?后来才明白,我这个人爱说个梦话,白天想什么晚上就说什么,干情报工作准砸锅,指导员查铺听见了,又了解了我老乡。他还给我个偏方,说他娘过去用过,灵。我一到家,见爹病得不重,就放了心,又拿那偏方一试,管用。我惦挂着老母猪,住了一天就回连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正赶上周末,大家都在俱乐部做游戏。几个战士把指导员的俩眼蒙上,让他挨个战士摸一摸,闻一闻,叫出名来。一连几个都让他叫准了。战士们一见我进门,上来就搂住了,让我憋住气,别出声,把指导员推到我跟前。指导员一摸我的脸,有那么一会儿没吱声,战士们就起哄,摸不出来了吧!指导员左摸右摸,又抽抽鼻子闻了闻,说不对呀,小龙回家了,这会儿回不来呀……也不知偏方管不管用。我哭了,屋里也没声了。我说,是我回来了指导员,俺爹病不重,是想我了,偏方……管用。当天夜里,我跟猪睡一个圈里……
  这个故事在解放军和武警部队流传了几十年,有的说是编的小说,有的说是真人真事。我郑重地告诉大家,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我的指导员牺牲好多年了,他当师政治部主任的时候,在一次边境作战当中踩了雷……带回吧,同志们。”
  龙振海转身走了。他扭头的瞬间,贺东航看见有两粒晶莹的东西在他眼里闪亮。值班员也忘了报告。
  贺东航大感意外。
  他没有想到龙振海会用这种方式调查官兵关系状况,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用这种方法还真摸了点真实情况。首长要掌握真实情况简直挖空心思了,可谓用心良苦。他更没有想到,指导员竟然叫不出自己的兵。如果只是坐在办公室里而不是亲睹,是不会相信的。他当过中队长,当年的兵至今还有人同他保持着书信联系,有些兵在他脑子里依然呼之即来。熟悉自己的战士究竟需要多么高的能力和水平?他记起一句名言:战场上士兵都是为战友而战,这是为祖国而战的直观化、具体化。他真担心,官兵关系如此淡漠下去,怎么能引发出振臂一呼:“同志们,为指导员报仇,冲啊!”那样的战斗激情。他还没有想到,龙振海仅用一段亲历就结束了调查,没有疾言厉色,没有横批竖批。他想起了父亲的话:传统靠“传”。靠谁传呢?在传统问题上,批下级无异于自批。
  苏娅跟着宁政委上了车,宁政委就在车上指示她:抓紧修改向龙副司令的汇报材料,成绩部分要把捕歼战斗作为重点充实进去,要突出夏若女这类典型,并折射他们平时事迹,可以把他写成一个模范践行官兵一致原则的基层干部。还要选择一个按照新一代训练大纲严格要求自己并苦练成才的模范,最好再找一个继承前辈革命传统的典型,是个女战士就更好。现在的问题部分太细太杂,要压。给你两个小时修改,上午十点前必须送审。末了关切地说,你也一宿没睡,要注意休息。
  苏娅听罢基本懵了,下车就给贺东航打手机。贺东航既为苏娅犯愁,也为宁政委犯愁。像宁丛龙这类将军,早已把个人的荣辱同总队绑在了一起。他确定这三个典型的动机是为了展示总队近年来军政训练的成果。他确认典型的方法也是唯物论的认识论:实践检验、终端问效,先鉴定“瓜”,然后由瓜摸藤,再证明什么瓜儿结在什么藤上。这有什么不妥吗?
  沉吟了一会儿,他才对苏娅说:“有三条供你参考。第一,首长要选的所谓典型,本质上都是好干部,好战士,讲几句好话,编几个好故事,没什么了不得。我看那个蒙荷也可以考虑入选。第二,宁政委的汇报是党委的汇报,说什么、怎么说,不是你定的事。第三,你不搞别人搞。”
  苏娅说:“明白了。”
  石英钟的秒针没心没肺地转圈,苏娅难以下笔。她翻出前几天整理的夏若女打麦宝的材料和麦宝的个人表现材料,越看越气,全撕了,又投进了碎纸机。想来想去,她把成绩部分包括三个典型事迹交给政治部大小两个秀才搞,她自己删改问题。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那俩人也没怎么犯愁就接了活儿。俩人知道,类似夏若女、蒙荷这样的典型往年都抓过,到文件柜里翻翻资料,没准就能找着现成的事迹。
  宁政委的汇报效果之好,出乎贺东航、苏娅们的意料。他们不得不承认,宁丛龙会汇报。
  一般人向上级汇报工作,往往爱犯两个毛病。一个是“上交豆腐账”。一个总队每年干的工作大都是总部部署的,各个总队都差不多,会让首长感到千篇一律,不听不行,听又乏味。常有首长边听汇报边翻文件、批电报。再一个是“照稿念”。像召集首长开会,只顾念稿,连个抑扬顿挫也没有。首长也烦:刚听了司令政委的报告,出来又听你的报告。
  宁政委很巧妙地克服了这两个弊端。他先把上半年的主要工作概述一下,阐述了总队党委的工作思路:瞄着问题抓落实。接下来以主要篇幅讲述了在贯彻总部指示中,遇到了哪些困难和问题,总队党委是如何看待和解决的。他非常善于归纳部队的新情况新问题,讲得有鼻子有眼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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