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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国荣乡谣-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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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只能怨他自己不争气。
副市长听了二祥说的情况,在会议休息时间,是跟高镇的纪委书记说过这事,所长出事不能 说与这没有一点关系,但也不能说有多大的关系,副市长并没有要纪委整他,只是说要加强 对干部的管理。事情是派出所弄出来的。派出所〃扫黄〃,扫出一个十八岁的丫头,丫头开 的单子上有所长的大名。所长是镇里的干部,派出所只能把他的事交给纪委。
纪委书记跟所长很熟,书记让所长到纪委来一趟,有件事要查证一下。所长在电话上问书记 啥事,书记说,你来了就知道了。所长去镇委的路上,心里不住地打鼓。所长一走进纪委书 记 的办公室,除了书记外,还有两个干事在座作着纪录。两个干事所长都认识,可没私交,所 长心里没了底。
书记说:〃今日叫你来,有一件事要跟你核实一下。〃
所长故作惊讶:〃啥事?〃
书记自然只能公事公办,说:〃你自己做过啥自己晓得,还是你自己说吧,情况我们已经掌 握了。〃
所长心里发虚,问能不能抽烟,书记点头。所长掏出烟来,是中华牌,给书记,书记不抽; 给两个干事,干事也不抽,所长只好尴尬地自己抽。所长抽着烟,发觉三个人的六只眼睛都 盯着他,所长更有些紧张。他想他们掌握了啥呢,不说怕是不行了,纪委不掌握情况是不会 轻易叫人来查的。告到纪委来的事,不是女人就是钱,他只好就轻避重进行试探。
所长说:〃是不是说二祥办照的事?他是给我送过一些烟和酒。〃
书记说:〃不是。〃
所长问:〃是周大水送的那礼?〃
书记说:〃不是。〃
所长说:〃是不是一只眼那事?〃
书记说:〃你说呀。〃
所长说:〃我早就警告过他,不能卖假烟。他死乞白赖到我家磨,我心软,看他是 个残疾人,就没跟他认真。这小子眼瞎心眼儿也坏,瞒着我往家里塞钱。〃
书记说:〃塞过几次?有多少钱?〃
所长喘口气,吸烟的同时把书记和干事扫了一眼,他看出这帮小子要跟他来真的,一只眼这 狗日的肯定跟他们交待了,不说是不行了。他说:〃记不清有几次,前前后后这两年并不多 有三万来块,没算过,很难说准。〃
书记说:〃今天要跟你核实的不是这件事。〃
所长有些慌乱,说:〃那是啥事?〃书记没有回答,却用眼睛看着他,所长抵不过那目光, 低下头说,〃你是说新星商贸公司的事,他们要扩大经营范围,请吃过饭,回家我才发觉, 他们在我包里塞了一万块钱。我怕拿出来反闹出事来,就没吱声。〃
书记说:〃这事我们已经收到群众来信举报,但今天说的不是这事。〃
所长一惊,额头上冒出些细密的汗珠。〃那你是说我跟所里小王的事……〃
书记说:〃你说呢?〃
所长说:〃我可没有强迫她,是她自己主动跟我亲近的。〃
书记笑着摇摇头。
所长有些慌:〃是不是美美发廊那个女人的事?她要开发廊,找过我几次,粘粘乎乎的,我 ,我立场不坚定,被她引诱,跟她睡了。〃
书记说:〃还有别的事吧?〃
所长说:〃还有!还有啥……〃
书记说:〃你再想想。〃
所长额上的汗淌了下来,心里想他们究竟掌握了多少啊,只好装出痛苦的样子:〃我都说了 ,还有啥?〃
书记又摇摇头:〃还有啥你心里清楚得很。〃
所长苦着脸说:〃有啥你就说呗……〃
书记说:〃我说跟你说性质可不一样啊。〃
所长只好一步一步后退,越说事情越大,纪委原本只是查证他与那小丫头的事,他做贼心虚 ,把纪委根本不掌握的通奸、嫖娼、受贿等等事情统统说了出来。说到后来才说到那个小丫 头。
书记问:〃小丫头怎么回事?〃
所长说:〃那女人老叫我去发廊洗头,让那个小丫头给我按摩,我上了他们的圈套。〃所长 低下了头。
所长说的事,是一件一件拽出来的,说的时候没觉出事情有多严重,到书记让他签字画押时 ,他才看到了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数字,除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收受贿赂的钱加起来有二 十一 万块还带零头。他的脸一下就白了,两腿突然软得像面条,顺着椅子就滑溜到地上。所长立 即被送进了医院,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是不分对象的。
光宗和跃进把所长的丑事告诉二祥时,二祥才真正喜笑颜开。二祥说,只有你不做,不愁你 不破;不是不破,时间未到,时间一到,一定要破。这种贪官,该杀!
二祥问光宗,如今谁当所长了?跃进说工商所的那个小伙子接了班。二祥一听,眉头又皱了 起来。光宗问,小伙子不好吗?二祥说,换汤不换药,一路货色。
盈盈和跃进主张把婚礼和做寿两件喜事合在一起办,二祥再没有理由推阻。光宗答应二祥一 定帮他把执照要回来。二祥脸上这才有了做新郎官的喜悦。韩秋月晓得他的小心眼儿,别看 他平常忠厚得很,骨子里还是很有点大男子主义,他是怕跟着韩秋月做豆芽生意被人笑。
春林白捡了个现成媒人。婚宴虽没有大铺张,自己的亲戚,村上的好友,也摆了六桌,很是 热闹。盈盈请镇上电视台的人帮他们拍摄了录像,花钱在镇上的电视台播放,侄儿侄女们都 分别给他们点了歌,祝两位老人家健康长寿。
二祥跟韩秋月一起在新房里看的电视,韩秋月和二祥看着自己穿着新衣,戴着红花,真跟新 郎新娘一样,高兴得说不出话来。韩秋月感动得流了泪。她说二祥真是好福气,这么多侄儿 侄女,又这么孝顺。二祥说,到她过六十大寿时,也让侄儿侄女给她庆寿。韩秋月说,你 真傻,做寿是女儿的事 ,我自己的女儿不给我做,哪有让你的侄女们给我做的道理呢?二祥说哪有这么多讲究。
二祥头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他平常不大照镜子,就是照镜子也没法完整地看到自己,当他 以寿星的身份在电视屏幕上出现时,他乐了,原来自己是这么一副样子。自小就被村上人趣 笑 的嘴,原来真这么难看,两排牙齿果真难看地露在外面,包都包不住。二祥很难为情。可是 当他看到自己的一帮侄儿侄女,侄孙侄外甥一个一个给他磕头时,他开心地笑了。韩秋月也 笑了,可嘴上却说,你还嫌让人笑得不够,还要让全镇的人来笑咱。二祥说,不是让全镇人 笑咱,是让全镇人艳羡咱。两个乐得搂成了团。看着乐着笑着,两个人忽然就不那么高兴了 。在韩秋月心里,热闹是热闹,可热闹之中总还是缺少一点东西。盈盈提前请了韩秋月的 女儿,当天一早,盈盈又去请了一次,可她女儿家一个人都没来,连外甥都没露面。让二 祥 不高兴的是那个小伙子所长,他不请自来,还说带来了最好的贺礼,这礼就是二祥被吊 销 的执照,而且他当着众人面把执照当喜礼还给了二祥,众人还给他鼓掌。二祥看着嬉皮笑脸 的小伙 子所长,脑子里却闪着他训他推他上工商所的模样。二祥一直想要回这个执照,可他在这个 时候以这样一种方式给他就糟蹋了这个执照。他是拿他的执照来跟他做人情,他来喝 喜酒送执照,绝对不是因为二祥结婚,他是冲着光宗,更是冲着行舟。想到这一层,二祥像 吃进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第二天清早,韩秋月开开大门,惊喜地叫:〃二祥快起来,下大雪了!〃
好大的雪。二祥和韩秋月两个相挨着站在大门里,抬头看着天上飘飘洒洒的雪花。二祥说, 玉皇大帝要嫁女儿了,在弹棉花做新被呢。韩秋月一喜,真是,满天灰蒙蒙的,一朵朵洁白 的棉絮飘飘荡荡,跳着舞着洒落下来。屋顶白了,树枝白了,地也白了,世界突然安宁下来 ,一片圣洁。
二祥和韩秋月一动不动地相倚着站在门框里。二祥嘻咧着嘴,韩秋月的嘴角也往外流淌 着幸福的笑。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多少年不曾见过的瑞雪纷飞,他们的内心却已澎 湃,一起涌动着一个愿望:但愿明年会更好。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至一九九九年七月十日稿毕于北京黄寺宿舍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修订
后记
黄国荣
小说是什么?明白,难说。人是什么?天是什么?一个道理。外在简单,内涵博大的东西,只 可意会,难以言传。古今中外,想给小说规范定义的不乏其人,谁说的都对,谁说的又都 不完全对。
不管给小说如何定义,人物、结构、语言三个基本要素是不可或缺的。近些年的小说,似乎 更热衷结构、语言的翻新,对人物的塑造刻画显得不那么精心,不那么舍得下工夫。我
倒是 想在这上面下些气力,让小说更像小说。
小说的作法千等万样,小说的读法也千差万别。然作者写作的灵性,读者阅读的悟性,都受 制于民族文字和地域文化的滋养与熏陶。我试图把自己这方面的营养渗透进自己的作品,但 我不知能否相信自己。
人物应当是小说艺术中头等重要的。一部小说能写出几个,哪怕只有一个活生生的,血 管里流淌着热血,鼻孔里喘着气,食人间烟火,又为七情六欲所折磨的与前人不同的〃这一 个〃,那就是独特,就是艺术成就,就是创新。一部作品留给历史的固然有故事、语言、 结构,但主要的还是人物。
二祥这个人,在我的意识里存活差不多二十年了,真正主导我创作构思也已有十年左右。我 之所 以不愿让他草草诞生,是想尽可能把他孕育得健康、结实一些。这是业余写作的缘故,没有 成块的写作 时间,太急促了,容易糟蹋了他,也白费了自己的心血。
二祥算不上英雄,他一点也不能算杰出,但他也不是坏人。中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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